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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春秋憶李莊

2006-04-29 00:00:00
炎黃春秋 2006年11期

60年前,晉冀魯豫《人民日報》創辦不久,中央局組織部把我分配到這個報社工作。報社的同志們大都是抗日戰爭時期在太行山從事新聞工作的,編輯部和通訊采訪部的骨干,大都比我們大三五歲,我們自然把他們當作老大哥老大姐。其中就有李莊同志。

初識李莊

我對李莊同志有了比較深刻的印象的頭一件事情,是由他和安崗同志“過于積極”地“組織”和發表的一條新聞引起的。

當時的《人民日報》,平時每天只出對開兩版,第一版是時事版,第二版是地方版。那年8月初,第二版頭條地位登出一條轟動一時的新聞:翟士賢獻田。翟家就在報社駐地附近,是當地三大地主之一。翟士賢本人則是30年代初上中學的時候就入黨的一位共產黨員,在抗日戰爭中奮不顧身做出不少貢獻,當時是北方大學教員。按照1946年5月4日中共中央關于實現“耕者有其田”的指示,當地的土地改革運動剛剛展開。根據“五四指示”的精神,為了減少土地改革的阻力,說服開明地主主動地把土地所有權獻給無地缺地的農民,本來是一件好事情。太行區黨委、武安縣委都號召“向翟士賢同志學習”。這條新聞是通訊采訪部負責人安崗、李莊為了宣傳根據“五四指示”進行的土地改革,抓典型,安排記者采寫的。到了后來,土地改革運動越來越過火,獻田被定為阻礙群眾斗爭的“方向性錯誤”。翟士賢在北方大學遭到批斗,為此坎坷一生。安崗、李莊則在報上公開作了“檢討”,上綱說自己“由于沒有堅決站在農民的立場,不自覺地扭到了地主方面”。

當時我對于這件事情是想不通的,對土地改革運動中的過火的做法也是心懷疑懼的。但也只能告誡自己,有這種情緒是由于自己的立場感情沒有得到“根本改造”。對于這兩位老大哥在報上作公開檢討,我心里有說不清也說不出的難受。實際上并不認為事情真有那么嚴重,同時又提醒自己,作為剛到解放區不久的知識分子,更要注意“鍛煉自己的立場”。

后來漸漸知道,李莊特別克己忍讓,成了報社里大家認為“最善于做檢討”的人。在報社通訊采訪部(同時也是新華社晉冀魯豫總分社),安崗是第一把手,李莊是第二把手。主要是安崗出主意的事情,受到了上級批評,也多是由李莊執筆寫檢討,共同負責。在工作中,他常常采取低調的求實的態度,寫起檢討來,則嚴于責己,調子很高,力求“深刻”,也就容易過頭,而過頭也往往容易“過關”。他后來回憶說:當時作檢討是“誠懇的,并無任何為難之處。但以戴帽子的方法代替具體分析,這種檢討不能律己,更不能服人,實不足取。”——其實,當時在政治運動的高壓下,有的“檢討”也是無可奈何而為之。所謂“誠懇”,“無為難之處”,不過是在某種大氣候之下的一種自欺,是對無奈的一種不自覺的掩飾。在內心深處,還是無可奈何。而自己在經歷過“整風”的“鍛煉”之后,作為“馴服工具”,這種表層的“誠懇”幾乎已經成為第二本能。特別是對于他這個獻身于革命而又信奉中庸之道的人來說,更是這樣。

人民日報社這些老大哥老大姐們,抗戰開始不久就在太行山山溝里活動,環境閉塞,生活艱苦,在反“掃蕩”時期更是艱險備嘗,從20歲左右奮斗到30歲上下,日想夜盼,盼到了抗戰勝利。剛剛“一肩行李下太行”,在中等城市邯鄲創辦了《人民日報》,剛一個多月就又得離開城市,向后轉,再到農村,再上山。我們到報社的時候,在武安南文章村,不久再西遷,到河西村,又是山區了。可是,大家都認為,拳頭縮回去是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相信再堅持幾年,就能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就可以“一勞永逸”了。幾年?至多再來個“八年抗戰”吧!不可能再有反“掃蕩”那樣的日子了,總比那個八年要好過得多。一遷再遷,依然人人斗志昂揚。

報社的知識分子們,原先畢竟大都來自城市,離開城市久了,未免想念城市生活。大家不約而同地把勝利以后要去辦報的地方設想為北平,認為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工作之余閑談起來,不時來個“精神會餐”。并不只是念叨什么著名的餐館美味,更有興味的是種種文化生活,特別是議論到了城市里怎樣把報紙辦得豐富多彩。大家搖筆桿子手腕已經很累了,還要到池塘邊洗衣服,感到有些沉重。李莊開玩笑說:捉住了蔣介石,叫他給我們洗衣裳。大家哈哈大笑一通,也就把疲勞驅散了。

誰也沒有想到,戰局時局變化得這樣快,1947年秋天,解放軍就開始戰略大反攻,冬天,華北全境除了少數城市以外,都解放了。晉冀魯豫解放區和晉察冀解放區連成一大片。中央決定兩大解放區合并為華北解放區,成立中共中央華北局和華北人民政府。1948年5月,華北局決定,《人民日報》和《晉察冀日報》合并為華北局的機關報,仍名《人民日報》。1949年1月1日,以葉劍英為主任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北平軍事管制委員會成立。31日下午,我們作為頭一批進城的文職人員,從西郊乘三輛大卡車,進西直門到了北平城內。8月1日,華北《人民日報》升格為中央黨報。

仗義為“大老虎”開脫

1952年“三反五反”運動期間,秘書長王友唐被當作“大老虎”,隔離審查,并沒有任何犯罪證據。只是由于他負責管理行政工作,經手財物較多,就被認為“常在河邊站,哪能不濕鞋?”他從抗戰開始就參加革命,一直在太行山一些文化單位擔任這種繁雜的工作,一向任勞任怨,清清白白,富于開拓精神,為文化工作創造物質條件,為同志們謀福利,為一起共事的同志們所稱贊。李莊當時擔任報社管這次運動的“節約檢查委員會”的編輯部分會主任,他憑著自己對老王的深切了解,堅決不同意把老王“關禁閉”。他一再向鄧拓同志正式提出這樣的意見,認為這樣對待老王是違法的,要求老鄧干預此事,予以糾正;并且鄭重地提出,愿意用自己的黨籍保證,老王不會貪污。可是,由于其中有山頭情緒在隱隱地起作用(晉冀魯豫和晉察冀兩報合并的時候在人事安排上處理不周,原晉察冀的一些同志一直有氣),有些人抓住一個在運動壓力下假坦白的人交代的材料,加罪于老王,說得很邪乎,“涉案”數字很大,真實性很可疑,按常理本來應該先把那人查清楚之后再追究別人。可是,在“運動”的高壓氛圍中,老鄧也無可奈何。不但老王被繼續隔離審查,連李莊的“節約檢查”分會主任的職務也被解除了。李莊無奈地說:老王出來以后,我先和他下一盤棋(表示慰問)。王友唐是我的同鄉,老家兩個村子距離只有幾里地。他的兄弟王經川早年參加革命,是我敬仰的一位作家(筆名魏伯),我走上革命道路也受到他作品和為人的影響。我1946年到人民日報社以后,王友唐一直關心我。“三反”期間,我自然對他很同情,根本不相信什么“大老虎”的說法。在批斗他的大會上看到他滿臉微笑,從容自若,就更加放心。李莊不顧個人安危仗義執言,我也更加敬佩。幾十個人內查外調幾個月,連老王的老家以至妻子的老家都查遍了,假坦白的人的說辭也徹底推翻了,事實證明,王友唐的確是兩袖清風,一塵不染。李莊自然也很高興。

《人民日報》升格為中央黨報以后不久,李莊就改任總編輯室主任。我作為編委會政治秘書和版面編輯工作負責人,同他一起在一個小房間里工作,自然常受教益。1952年整黨以后,編委會政治秘書一職取消了。我要求到農村組(后來改稱農村工作部)工作,得到鄧拓同志批準。李莊擔任總編輯室主任期間對農村工作特別關心,而且農業生產互助合作運動正在這時候開始發展,有許多新情況新問題需要調查研究,他就經常同我一起磋商了,對我常有親切的幫助。

“合作化”宣傳的遺憾

建國之前,最高領導人就確定了向蘇聯“一邊倒”的大政方針。建國后對人民群眾進行社會發展前途教育,有一個響亮的口號:“蘇聯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報刊上宣傳蘇聯的文章,電影院放映蘇聯電影,總是高調渲染蘇聯人民的“幸福生活”。1952年夏,國家農業部出面,組織全國各地一些農業勞動模范和農林工作者到蘇聯參觀學習了三個月,主要是看一些拔尖的集體農莊。他們回國以后,在北京停留了一段時間。中央領導人指示,要人民日報社派記者采訪他們,集中報道,以此向群眾進行社會主義前途的教育。

報社農村組人手不夠,李莊作為總編輯室主任,負責從社內別的部門抽調子岡、趙培蘭、陳大可等人,與農村組的部分同志一起,組織了一個臨時的采訪班子。報道計劃由他和我商定,寫出稿件由我“總其成”。當時我們并不知道蘇聯的真實情況,按照國內當時的實際需要,李莊提出,不可過于突出地片面地宣傳所謂蘇聯農民的幸福生活,以免助長一些人急于“攀高”的傾向,而要比較突出地講生產力的發展,這才是為遠大前程打基礎。還要強調按勞分配,科學管理。大家分頭采訪后寫了幾篇訪問記,在版面上掛了一塊“蘇聯農民的道路就是中國農民的道路”的牌子,陸續發表。我特別注意到李順達訪問十月勝利集體農莊的材料,寫了一篇《從一個集體農莊看蘇聯農業集體化的經歷》,放在最后,在紀念“十月革命”的11月間發表。其中特別介紹了蘇聯農業集體化初期這個農莊實行平均主義的分配辦法的危害,一度辦“公社”,生活集體化,辦公共食堂,弄得亂糟糟,破壞了正常的生產和生活,真是害死人。那位農莊主席告誡李順達,切忌他們走過的彎路,從中汲取沉痛的教訓。李莊后來回憶這件事情的時候說:“這些教訓同我們后來‘大躍進’中的一些教訓何其相似!前車之轍看來不是都能成為后車之鑒的。”還說,不知道“這篇文章為什么未使某些頭腦發熱者清醒清醒”。其實,在那個人迷信的時代,一聲號令就能震撼得地動山搖,小記者的一篇小文章能起多大作用。

1953年初鄧子恢同志主持的中央農村工作部成立后,報社由李莊負責與他們聯系,李莊和我們一起探討農村報道和評論的時間很多,還時常一起到西郊農村工作部駐地去,向農村工作部秘書長、李莊在太行山時代的老相識杜潤生同志請教。我們一致服膺鄧老和老杜對農村工作的指導思想,特別是反對脫離實際急躁冒進,提倡一切從小農經濟的現狀出發。此后,我們按照鄧老和老杜的意見報道和評論農村工作,大體上順利而舒暢。李莊還特意抽出時間到農村去進行調查研究,證實鄧老的指導思想確實切合實際,受到下面廣大農村干部和群眾的衷心歡迎。

好景不長,到1953年夏秋之間,最高領導思想從支持“從小農經濟的現狀出發”一變而為加快向社會主義過渡,批評了“鞏固新民主主義秩序”,批評了鄧子恢的方針,提出了“過渡時期總路線”,要求報社大張旗鼓地宣傳,特別是向農民宣傳。

我們怎么辦?李莊一時精神恍惚,對我們說:“跟不上啊!”作為“馴服工具”,跟不上也得跟。在“絕對權威”的號令下,只能像李莊所說的,“找一切理由說服自己,要充分認識他是正確的”。他說:“我原來衷心贊成鄧老對互助合作的意見,現在聽說毛澤東對此提出了批評,我立刻毫無根據地認為主席的見解畢竟是高。”還說,原先自認為到農村調查后摸到了農村干部的脈搏,聽到毛主席的新意見,又對自己說,“那不過是個別地區部分干部的反映,毛主席才是高瞻遠矚,綜覽全局,撥正了運動發展的方向。”他后來回憶,“這就是我當時的思想水平和精神狀態,新聞工作者不可缺少的獨立思考精神是太少了。”我那時候的“思想水平和精神狀態”也只能是與他在一條線上。1953年夏秋之交,突然出現糧食供應緊張的局面,中央提出只有加快進行社會主義改造才能走出危險境地,走上光明大道。我們也就“恍然大悟”,全力投入這場“大張旗鼓”的宣傳。李莊和我與很多同志一樣,當時對宣傳向社會主義過渡的總路線都是很賣力的,我們完全想不到這樣做會有后來出現的那些惡果。

鄧老則一直是很清醒的,堅持著他的見解。毛澤東對他越來越不滿意。1955年7月,召開各省、市、自治區黨委書記會議,作了《關于農業合作化問題》的報告,對鄧老用“大炮轟”。10月召開擴大的七屆六中全會,把鄧老作為“右傾機會主義”代表人物,批判的聲勢更加浩大。農業合作化的發展速度隨之爆炸式地上升,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正像毛澤東所說的,是一場“大風暴”。

那時候,李莊作為具體組織《人民日報》的農業合作化宣傳的編委委員、總編輯室主任,一方面也為合作化的飛速發展而興奮,另方面也還有些困惑,總覺得不正常,心里不踏實。我心里也未免犯嘀咕。這種思慮,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難免露個頭,可是誰也不敢說透。內心有復雜的矛盾,還時時擔心曾經按照鄧老的意見進行宣傳報道會挨批評。六中全會期間,就以“補過”的心情趕緊集中發表“大發展”的文章和報道。六中全會以后,李莊和我們一起按照這次全會的“新精神”,戰戰兢兢地擬定了一份關于合作化的宣傳計劃,由鄧拓報送中央審批,不知道等待我們的是怎樣的命運。毛澤東對我們的宣傳計劃的批示,出乎我們意料。他提出:直接影響農業合作化的右傾思想已經解決,當前要強調提高合作社的質量;宣傳要力求解決實際問題,要提倡及時解決問題,不要問題成了堆再去解決;要隨時就下邊發生的問題寫評論,加強及時指導實際的作用。鄧拓把這個批示傳達給我們以后,我們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至少,看來不會挨批評了。更重要的是,不再強調加速發展而強調提高質量、解決實際問題了,這正適合我們的心思。我們一下子來了勁,在李莊幫助下,我們連續起草了《發展農業合作社必須注重質量》、《一有問題就去解決》、《解決新問題,鞏固合作社》、《聞勝勿驕》等一系列社論,反對合作化運動中那種簡單粗糙、不切實際,急于爭先進、趕任務、比數字的做法,批評了動員群眾入社的時候斷章取義、信口開河的宣傳,提醒人們及時發現和切實解決快速發展中發生的種種問題。

可是,“高潮”一經掀起,注重提高質量、及時解決問題云云的論述就都很難再起多大作用,只不過說說而已,哪能抗得住對“右傾機會主義”“資產階級性質的綱領”連續“用大炮轟”的威力。對于農業合作化的狂風驟雨般的態勢和來自最高領導的指示的多變,李莊總是連嘆“跟不上,跟不上”。看到毛澤東在《中國農村中的社會主義高潮》的按語中說“這是大海的怒濤,一切妖魔鬼怪都被沖走了”,我們也覺得自己太“右”了。當時我們談起來“高潮”中的種種現象,不但望洋興嘆,甚至瞠目結舌。正如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所著《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中所說的:“加速合作化的群眾運動的浪潮,像海嘯一般席卷中國的大地,幾個月的工夫,合作化就驟然完成了。”這樣的“完成”,其后果也就像海嘯過后一樣,一片狼藉。在看到惡果越來越嚴重的時候,李莊就又想到鄧老和老杜,說起來依然滿懷深情,贊佩不已。

“大躍進”之后的尷尬

1958年“大躍進”、“公社化”期間,李莊被派到莫斯科當蘇聯辦的《蘇中友好》雜志的顧問,我則自請下放到延安農村勞動鍛煉,我們倆都沒有經歷那時候的報紙宣傳。我在1959年回到報社農村部,由于講了人民公社制度違反經濟規律的話,加以1958年在延安寫了報告反映“大躍進”中的虛夸、強迫命令等問題,在“反右傾”運動中成為重點批判對象,被撤去農村部副主任職務,降了兩級,仍在農村部寫評論。1960年3月李莊回報社,任農村部主任,私下對我深表同情。看到幾個熟悉的同志都吃了“右”字的虧,他自然更加小心謹慎,既為“左”禍愈演愈烈憂心忡忡,又怕在農村宣傳報道工作中“跟不上”而“犯錯誤”。不得不維護“三面紅旗”,又沒有多少好事可說。前兩年報上吹噓了那么多不著邊際的大話,要從天上回到地上,這個彎子可怎樣轉。群眾在餓肚子,還要說“形勢大好”?他說,做了二十多年新聞工作,從來沒有遇到這樣尷尬的事情。我完全理解,他在那時候是多么犯難。無奈,在報上只好多講業務性、技術性的事情,避開政策性、思想性的問題。他概括為兩句話:少說人與人的關系,多談人與物的關系。甚至寫社論也是如此,那時候的許多社論,實在不成其為社論,而更像是農業技術普及讀物。上邊指定的題目,如公共食堂,說是農村社會主義陣地,必須堅守,要旗幟鮮明地突出報道,寫社論贊揚;自己心里滿是疑問,也得捏著鼻子執筆。上邊說只能正面宣傳,表揚好人好事。李莊一面照辦,一面囑咐大家:講好的也要實事求是,寧可留有余地,不可說得太滿。選擇典型,不可選拔尖的,那無法推廣,最好是“中不溜”的,多數人都能學。這是他一貫的指導思想。他堅持:做新聞工作必須實實在在,不要追求作驚人語。普普通通,才能真正發揮指導性。

眼看“大躍進”造成的后果越來越嚴重,1961年1月黨的八屆九中全會提出反對主觀主義,“大興調查研究之風”。我覺得這與自己的想法相符合,很高興。李莊則認為,調查研究固然好,可是現在做起來相當難。在和平建設時期為何出現嚴重的全國性的偏差?并不是沒有人了解實際情況,并不是沒有人提出正確意見,而是由于主要領導人聽不進不同意見,誰反映了實際情況誰遭受打擊。1962年初舉行“七千人大會”,說是保證“白天出氣,晚上看戲,兩干一稀,皆大歡喜”,宣布可以自由發言,“不戴帽子,不抓辮子,不打棍子”。這時候,“反右傾”運動中給我做的“結論”和給我的處分一風吹了,我自然很高興。李莊則仍然認為這次大會還沒有解決形成嚴重困難的主要問題,因為定了一個調子:“三面紅旗”必須堅持。當然,這想法他并不敢公開表露,只能私下半吞半吐地透露一點。不久以后,他參加了全國人大的一次會議,聽了周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對“大躍進”以來的缺點錯誤作了公開的檢查,還說明知識分子絕大多數已經屬于勞動人民的知識分子,不應再把他們當作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還指出國內階級斗爭正向著緩和的方向發展,而不是不斷尖銳化。這個報告受到全體與會者熱烈擁護。他聽了周總理的報告特別高興,回到報社轉告了大家,大家也為之興高采烈。正準備按照這樣的新精神進行宣傳,傳來“中央指示”,這次政府工作報告的全文不在報上發表。這是沒有先例的事情。為什么會這樣?都說“不解”——大家心里其實都明白,只是誰也不說出來,甚至自己警告自己:涉及中央內部分歧,想也不要想。

農村人民公社實在難以照原樣辦下去了,“人民公社”的名稱卻不能改變。中央制定了《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以后一次又一次修改,一次又一次后退,就管理體制說退到同原先的初級社差不多。第一次大修改,是取消公共食堂和供給制。這時候,吳冷西、李莊任正副組長的調查組在北京郊區房山羊頭崗做了半個月深入的調查,著重了解農民心里最大的疙瘩是什么。證實了群眾最惱火的就是公社的公共食堂。1960年李莊在奉命寫那兩篇鼓吹公共食堂的社論的時候就很抵觸,這時候有了“解放的愉悅”。

有一天,我正在對比《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的幾次修改稿,寫一份材料說明每次都修改了些什么。李莊看到了,提出警告,說不要寫這樣的東西。顯然,他認為這材料會顯示出來最高領導的多次失誤,寫這種材料的人以后又可能遭遇不幸。我告訴他,這材料是吳冷西要我整理的,他才釋然。但我內心又一次深切感受到他對我的愛護。

十年浩劫軼事

“文化大革命”正在暗中準備、即將發動的時候,人民日報社的頭頭吳冷西與中央最高領導的聯系就被掐斷了,社內同志們當即陷于非常尷尬被動的境地,處境險惡。千方百計,費盡心思,也趕不上趟。因為“史無前例”,不知就里,用正常的思維習慣,無論怎么做也是錯。既是偶然也是必然,當奉命轉載5月4日《解放軍報》社論《千萬不要忘記階級斗爭》的時候,爆破人民日報社的第一顆炸彈引爆了。就當天的版面看,第一版容納不下,主持報社日常工作的一位副總編輯決定把這篇文章加以刪節。李莊當時是分管夜班工作的副總編輯,他本來認為還是全文轉發為宜,但主持工作的同志執意要刪。李莊怕交給別人刪節會刪得不恰當出亂子,只好自己和一位老編輯同時動手,在看來有些重復之處刪了幾百字。當時他們都不知道此文是經過毛澤東審定的,一點也動不得。不然,哪有這個膽量!報紙一出來,康生看到了,立即召集有關人員開會,嚴加指責,趁勢追究,說《人民日報》上出了這樣的大錯絕非偶然,就在會上查根源,追動機,聲色俱厲。

在報社以常寫檢討、善寫檢討、勇于承擔責任出名的李莊,這次當然又得寫檢討。過去他的檢討總是比較容易“過關”,這一次可就大不相同了。檢討書寫了一次又一次,認錯再認錯,上綱再上綱,總是通不過。康生還說,這個檢討還要登在報上,公之于眾。壓力就更大了。他后來對同志們說,那幾天真是度日如年,寢食俱廢,只覺得天昏地黑。過了4天,有了轉機,毛澤東考慮《人民日報》在國際上的影響,決定此事不必登報檢討。這樣,李莊才得以解脫。經此一擊,報社的同志們也就被動地表現“積極”,連篇累牘地發表對“三家村”的大批判文字,照搬當時軍報文章創造的種種侮辱人格的詞句,無所不用其極。這也無用,《人民日報》早被內定為受到“資產階級司令部”操縱,必須由“無產階級司令部”派人來奪權——換領導班子。

李莊當然與報社其他領導干部一樣,被解除了職務,接受“審查”、批斗,由造反派“革命群眾”監督勞動。我在1964年被任命為報社編委成員之一、農村部主任,自然也忝列“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后來更加上“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反動文人”、“階級異己分子”等等帽子,被關進“牛棚”。李莊的勞動項目,頭一年多是在搬運組搬運每卷半噸重的卷筒新聞紙、每箱50公斤的制作油墨用的松香。就在這時候,他的腿被沉重的卷筒紙砸傷了(留下后遺癥,容易跌倒,最后的中風可能與此有關)。受傷后,被派到圖書館打掃閱覽室、廁所。我在“牛棚”里和胡績偉、田鐘洛等同志在一起接受“群眾專政”的管制,每天被押送到不同的地方從事各式各樣折磨人的勞動,與李莊很難碰上一面。

有一次造反派批斗我,拿著從我家里搜查沒收的一個筆記本,指著上面記錄的一句話,追問來源。那是諷刺政治運動中無限上綱的手法的:吐一口痰,引申開來,說這直接傳染了多少人,又間接傳染了多少人,以致妨礙了社會主義建設,也就會被說成是反革命。我沒有應付這種局面的經驗,也怕被說成是我自己的創造,本能地要自保,就老實交代是李莊作為一個笑話對我講的。那時候李莊大概正在干活,穿著一身臟了的勞動服,被拉到斗爭會場上對質。這對他來說也是突如其來,難以應對,他就按照造反派給我戴的帽子厲聲說:我怎么會對這個階級異己分子說這種話!我從來沒有在運動中挨過整,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其實,我認為很精彩而記錄下來的這句話,本是另一位副總編輯在一次小范圍的會上說的,李莊覺得這句話很形象也很準確地揭示了政治運動中隨意上綱的荒謬,就在一次閑談的時候轉告給我了。他也許已經忘記了這個過節,在突然襲擊中無意識地作出了保護自己的反應。

1968年秋天,人民日報社的人員開始輪流到“五七干校”參加勞動。被剝奪了工作權的領導干部則是長期在“干校”勞動。“校址”先在北京房山農村,后來改在河南葉縣農村,最后遷回北京遠郊小湯山附近,房子都是“學員”們自己動手蓋起來的。李莊和我都長期在三處“學習”,勞動則不同工種。雖然“同學”多年,但是由于都在被審查之中,只得有意識地避免接觸交談,猶如不相識的路人。

“難得清醒”,終于清醒

毛澤東去世了,“文化大革命”終于結束了。我被調到剛建立的中國社會科學院參與創辦《中國社會科學》雜志,離開了報社。李莊在1983年11月被任命為人民日報社總編輯,到1995年8月離休。他離休以后,我寫信給他,祝賀他“安全著陸”——在他以前人民日報社的歷屆總編輯中,他是唯一得以正常地干到最后的。我在信上說:能夠如此,大為不易。看來惟“諸葛、呂端”一聯可以當之。就是說,遇事謹慎,而大事不糊涂。在這以前,我寄給他一篇我寫的《從新民主主義到社會主義的轉變》,敘述了1952-1953年突然終止新民主主義社會的建設而大搞社會主義改造的過程。那時候他仍然很謹慎,給我打電話,說這篇文章寫得很好,但是如果還沒有發表,還是暫緩為好。我說,已經發表了。他就說,時機不大好(1989年“政治風潮”之后不久),不過也不會有多大問題。他顯得很高興,說起“文革”期間說過一些荒唐話,覺得好笑。我說:我也一樣啊!很糊涂。(確實,到“文革”后期他已經開始有所醒悟的時候,我在很長時間還是個糊涂蟲,在個人迷信的迷宮里爬行。)他說:彼此彼此,都過去了,要怪只能怪那一個人。有一次,談起來在晉冀魯豫解放區的時候參加土地改革糾偏的事情,他問我當年在十里店采訪我們工作的全過程的外國友人柯魯克夫婦后來的去向。我告訴他,他們兩位幾十年來一直在北京外國語學院工作,熱愛中國,只是“文化大革命”期間也遭到無妄之災,坐了牢,有一段時間孩子們只得流浪街頭撿垃圾為生。他為此很激動,不禁對發動“文化大革命”的大人物大表義憤。

他一再說,過去幾十年也沒有看清楚的許多不解的事情,現在才越來越看透了。20世紀末,他寫了一本回顧自己的一生的書,從“啟蒙”、“探索”、“追求”、“苦斗”,寫到“攀登”、“考驗”、“困惑”,直到最后的“沉思”。書名《難得清醒》。的確很難很難,可是終于得到了自己多年渴望的那種“清醒”。他應該無憾,自己是在清醒的狀態中最后安息的。

(此文引述李莊的一些話,見于他寫的回憶錄《人民日報風雨四十年》和《難得清醒》)

(責任編輯 致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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