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中的用詞識別二題

《孔雀東南飛》是藝術表現力極強的傳統名篇。本詩語言雖然接近漢末到六朝時期的民間語言，比較通俗易懂，但其內涵豐富，構詞靈活，詩中有兩種語言現象不可忽視，我們必須細加識別，準確理解。這對整首詩的解讀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偏義復詞與同義復詞、反義詞的識別

讀《孔雀東南飛》，我們會發現詩中不少的詞是由兩個相關、相近或相對、相反的語素構成的。請看下面例句中畫線的詞：

① 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

② 晝夜勤作息，伶娉縈苦辛。

③ 女行無偏斜，何意致不厚？

④ 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

⑤ 否泰如天地，足以榮汝身。

⑥ 我有親父母，逼迫兼弟兄。

⑦ 其日牛馬嘶，新婦入青廬。

這些詩句中加線的詞，從結構上看，構詞方式是相同的；但從意義上看，它們是有區別的。如③句中的“偏”、“斜”，都是不端正的意思，這是同義（近義）詞連用的語言現象。此類還有“苦辛”“扶將”“轉移”“顏儀”等。這種語言現象，稱為“同義復詞”。而②句中的“晝”和“夜”，⑤句中的“否”和“泰”，詞義有明顯的相對性或有嚴格意義的矛盾對立關系。此類詩中還有“旦夕”“進退”。這種語言現象，稱為“反義詞”。值得注意的是：有些反義詞，合成一詞卻又有了新意。如“進退無顏儀”的“進退”，意思是“不論怎樣”。“便作旦夕間”的“旦夕”是形容時間短。至于①句中的“公姥”，②句中的“作息”，④句中的“父兄”，⑥句中的“父母”、“弟兄”，⑦句中的“牛馬”，和前兩類的用法完全不同。它們雖然也是兩個單音節的近義詞或反義詞組合在一起連用，但是，其中有一個詞的意義是主要的，而另一個詞只起著陪襯作用，也就是說，它們的詞義偏向于某一語素。這種語言現象叫做“偏義復詞”。①句的“公姥”，偏義于“姥”，“公”是襯字；②句的“作息”，偏義于“作”，“息” 是襯字；④句的“父兄”，偏義于“兄”，“父”是襯字；⑥句的“父母”，偏義于“母”，“父”是襯字，“弟兄”， 偏義于“兄”，“弟”是襯字；⑦句的“牛馬”，偏義于“馬”，“牛” 是襯字。

一個偏義復詞的意義，是偏在前一個詞，還是偏在后一個，這并不固定，我們可憑文句中的意思或聯系上下文來判斷。如②句中的“作息”，根據上下文就能判斷它偏重在“作”字上。還有的偏義復詞，其偏重點需要從全文作出判斷。如①句、⑥句的偏義副詞偏重在“姥”、“母”、“兄”。因為從全文看，劉蘭芝沒有“公”、“父”、“弟”，至少詩中沒有這樣的人物出現。由于構成偏義復詞的兩個語素以相對相反的較多，這更容易混同于反義詞，不從上下文或全文來分析，把兩個語素都譯出來，那會使句意產生矛盾，有悖于事理。對于偏義復詞、同義復詞和反義詞的處理，一般原則是：偏義復詞“二者必居其一”，同義復詞“合二為一”，反義詞或顧及兩面或合成新意。

二、疊詞、疊字與詞的疊用的識別

由于單音節的詞重疊連用，聲韻優美，讀起來瑯瑯上口，有一種生動形象的美感和明朗強烈的節奏感，因而在文學作品特別是詩詞中得到廣泛的應用。《孔雀東南飛》中有24處運用了這一藝術手法。現列舉如下：

夜夜不得息 何乃太區區 物物各自異

種種在其中 時時為安慰 久久莫相忘

事事四五通 纖纖作細步 隱隱何甸甸

感君區區懷 舉手長勞勞 二情同依依

徐徐更謂之 諾諾復爾爾 郁郁登郡門

暗暗日欲暝 各各還家門 恨恨那可論

兒今日冥冥 奄奄黃昏后 寂寂人定初

枝枝相覆蓋 葉葉相交通 夜夜達五更

以上畫線的詞，其相同的地方是都由兩個相同的漢字重疊構成；但其中有的是疊詞，有的是疊字，有的是詞的疊用。所謂疊詞，是它的意義與單個字的意義基本相同。如“纖纖”有細小的意思，單字“纖”也有細小的意思。詩中的“久久”、“勞勞、”“ 徐徐”、“諾諾”、“爾爾”、“郁郁”、“恨恨”、“冥冥”、“寂寂”，都屬這一類。所謂疊字，是它的意義與單字的意義沒有任何關系。如“何乃太區區”、“感君區區懷”的“區區”，一個是“愚拙、凡庸”的意思，一個是“真情摯意”的意思，它們與單字“區”的意義“區別”、“地區”毫不相關。詩中的“隱隱”、“甸甸”、“依依”、“奄奄”，都屬這一類。所謂詞的疊用，是某些單音詞的重疊，重疊后表示“每一”的意思。如“物物各自異”的“物物”，是“每一物”的意思，詩中其他的如“種種”、“事事”、“各各”、“枝枝”、“葉葉”、“時時”、“夜夜”等都屬詞的疊用。

對于疊詞、疊字和詞的疊用，閱讀時我們也要注意識別和理解它們各自的特點及意義。否則，就會望文生義，鬧出笑話。

（余新萍，浙江省衢州市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