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懷舊。雖然知道這話聽上去很矯情,尤其現在的我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在校高中生,還在為讀書和考分心力交瘁。當然,我所指的懷舊并非那種無端感傷風花雪月或因幾句煽情的話而唏噓不已的心緒,這種情感應該是豐富的也是乖巧的。
流年似水,窗外的木棉,在守望中綠了,又黃了。日子從今天過到明天,有距離的溫柔,也有靠近時見到的傷痕。而我們在季節的守望中收獲了一道道憂愁的年輪。可我總希望能擁有一個純簡的人生。其實,我們都是普通的女孩子:每天頻繁地出入學校食堂和圖書館,安靜做題、安靜思索,偶爾也想著在領口衣角翻些花樣;忙著換書包上的掛件,從凱蒂貓到皮卡丘再到史努比……我們看上去沒有什么區別,但心里面的世界是不一樣的。我們都喜歡燕姿,喜歡那首黯淡的《天黑黑》;只是喜歡的原因不同,我是因為懷念童年。
其實我的童年也并非特別美好。小城市,既非山清水秀,也無都市繁華。但伴隨著“外婆橋”、“馬蘭花”,我童年的夢,倒總是格外香甜的。能記起的,都是幸福的味道,如同咬下一口剛摘的新鮮草莓。小時侯的幼稚和單純在不斷妥協的回想中恍恍惚惚飄了很久,最終以雪的樣子被定格下來。那漫天飛舞的白色小精靈灑下無盡的水絨花,我在其中不停地奔跑,一直跑到清涼的湖水邊,白皚皚的水汽,碧澈的湖波中,看見蝴蝶的翅膀上沾滿了燦爛的花粉,看見夕陽正在用充滿神秘的橘紅色向我招手,周圍的花骨朵被暖風喚醒,也向我盛開著靦腆的微笑,碎光中綴成一大塊櫻桃軟凍。我徜徉其中,然后,我睡著了,甜蜜如糖。當我再一次醒來,已是十六歲了,年輕而沉重。畢竟,有些東西在生命中是不容易保鮮的。
直到聽到這首《天黑黑》,才格外感動于那童年真實寫照一般的歌詞:我的小時侯,吵鬧任性的時候,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姥姥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像這樣唱的,天黑黑,欲下雨,天黑黑,黑黑……
起初,《天黑黑》這曲閩南童謠是講一個老爺爺和一個老奶奶在下雨前去地里搶挖番薯的故事。記得外婆從前也給我唱過類似的兒歌,那時自然是開心的,生活無憂無慮,很幸福……因為我不是喜愛搗蛋和玩泥巴的孩子,所以沒有挖番薯捉泥鰍這樣的有趣經歷。不過小的時候,每當我注視著外婆家門口那成排紅土夾雜的黑色樹影,都有一種想融進去的欲望。因為那的確很唯美,但我也知道這可能。于是,便只能用手中的小鉛筆將它勾勒下來,即使是些最扭曲的單色圖案。
童年,糖果占據了不可忽視的地位。它與童年的關系如同社會主義法律與社會主義道德一樣。從前,外婆總喜歡給我吃糖。我喜歡香橙味的水果糖,那是一種極具質感的零食。嚼起來咯吱咯吱的,就好像是冬天從積雪上踏過的聲音。現在想一想,那真是一種讓人上癮的感覺。那個時候,似乎空氣都是幽藍的清甜。也許,童年就像是一塊糖。即便現在嘗來,口感仍然十分的地道。
孫燕姿的歌接著唱:離開小時候,有了自己的生活,新鮮的歌新鮮的念頭,任性和沖動無法控制的時候,我忘記還有這樣的歌,天黑黑,欲下雨,天黑黑,黑黑……
的確是黑色的。那不停來回擺動的鐘擺,怎么看怎么像一只不知疲憊的勺子,從潔白的墻上掏出黑黑的時間,同時也從我的心里掏出了不盡的懷念。我了解,風在樹梢鳥在叫的時光已離我們遠去,桃樹下沉睡的夢也隕落于身后。但我不知道成長的背后是否總會有缺憾,也不知道現在是否還能一如既往地與從前的小伙伴們親密地聚在一起,快樂地跳方格丟沙包,不知道彼此還會不會在捉迷藏時虔誠地為對方祈禱不被抓到。長大了,我有我的存在方式,也有我的生活理念。長大了,所以小時候的畫面開始越來越模糊,甚至時隱時現,支離破碎。遠去的童年,似一尾游魚,無聲無息潛入歲月的湖底……
不禁喟嘆,生命有時候沉得就像點滴瓶中的透明液滴,漠然停落,無休無止。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或任何一件事而倒退。只是我們依然無可挽回地拼命成長著,在反復的受傷和迷惘中艱難地爬行,繼續在所謂的人間里尋找著不知所謂的何去何從。
丟下沉重,拒絕哀傷,站在十六歲的末尾我才發現:只有小孩子,不了解社會也不想了解;只有小孩子的天空,無須贅色的裝飾,只有單純的畫面。曾經童年的我們,擁有最快樂的笑聲,就算偶爾有一片烏云從頭頂飄過,也不曾留有灰色的痕跡。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操場邊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最后忍不住想起《童年》,不是故意,只是太經典。因為那始終是外婆伴隨著我走過的最單純美好的小幸福。
天長等世事,化云煙;地久待滄海,變桑田。
我的童年,一段童話中流逝的年華。
天黑黑,黑黑……
學校:江蘇常州高級中學
導師:張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