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門”

近些年，新聞報道中頻繁地出現一種“××門”的說法，如國外新聞中的“特工門”、“情報門”、“虐囚門”、“黑金門”、“電話門”，以及國內新聞中的“解說門”、“質量門”、“相聲門”、“版權門”等，一時間變化出“五花八門”，讓人目不暇接。人們不禁要問，這些“門”都是怎么來的？

上述例子中的“門”并非我們平常所習知的含義：“情報門”不等于情報處的門，“虐囚門”也并非虐待囚犯的屋子里的那扇門。盡管人們根據上下文能夠大致理解這類“新詞”的含義，其產生和發展的軌跡卻值得語言研究者探索一番。

“××門”的出現與1972年美國發生的“水門事件”（Watergate Case）有關。由于當時美國共和黨尼克松競選班子刺探民主黨的競選政策，在民主黨總部水門大廈（Watergate）安裝竊聽器被揭發，從而在美國國內掀起彈劾總統尼克松的浪潮。這一著名的政治丑聞震驚世界，并直接導致了尼克松的下臺，尼克松也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辭職的總統。“水門事件”之后，最常見的情況就是，跟美國總統沾邊的丑聞多被冠之以 “××門”的稱謂，如克林頓與賴溫斯基的“拉鏈門”、小布什的“情報門”以及后來的“特工門”、“虐囚門”等：

（1）布什布萊爾身陷“情報門” （題）（2003年6月3日《華西都市報》）

（2）壞消息接踵而至，大陪審團已經表示將正式起訴與“特工門”有關系的一到兩名白宮高級助手。無論是布什的首席顧問羅夫，還是副總統切尼的辦公室主任利比被控，都會讓布什寢食難安。（2005年10月30日 甘肅每日新聞網）

（3）如果“虐囚”事件進一步惡化，即便是打贏了伊拉克戰爭的布什政府能夠促使美國經濟快速增長，也可能無法重新獲得國內民眾的支持，最終在二次通往白宮的道路上夢魘“虐囚門”。（2004年5月14日《國際金融報》)

“××門”也被用來代指極具爆炸性效果的其他政治丑聞，比如：

（4）在美國總統候選人戈爾和小布什進行第三輪辯論之際，美國參議院多數黨領導人羅特也在緊急呼吁舉行聽證會，調查副總統戈爾和俄羅斯前總理切爾諾梅爾金的軍火秘密協議，其中包括隱瞞莫斯科與伊朗的核合作事宜，不讓美國國會得知。現在距離美國大選投票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戈爾在這個時候遭遇“軍火門”耐人尋味！（2000年10月20日 新浪網）

（5）據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今天報道，美國中情局局長戈斯于5日晚些時候突然辭職可能是因為他身陷“妓女門”。“妓女門”涉及一部間諜驚險小說的全部要素：妓女、撲克、一位名為蘭迪·康寧漢姆的議員、一場在華盛頓水門飯店內舉行的聚會。（2006年5月7日 中國新聞網）

后來“××門”又被引申到更廣的范圍，演變出了很多說法，事件關涉地點已不僅僅局限于美國，當事方不僅僅局限于人，內容也不僅僅局限在政治上，而是可以泛指任何新近發生的丑聞：

（6）克雷蒂安廉政總理陷入“腐敗門”（題）（2005年5月20日《北京青年周刊》）

（7）地下室驚現百余受虐囚犯 伊拉克陷入“自虐門”（題）(2005年11月17日《都市快報》)

（8）廣州體院院長身陷“學生門”事件（標題）他和學生共同署名的一篇學術論文與他人6年前公開發表的論文80％雷同（副題）（2006年11月15日《中國青年報》）

（9）為了能夠牢牢抓住“六一”兒童節這個巨大的商機，幾乎所有的兒童用品生產企業都把“六一”之前的一個月稱為“備戰月”。就在這個彌漫著競爭味道的5月末，上海、廣東、浙江等地的市場監管部門陸續曝光了近30家上海知名兒童用品生產企業的不合格產品。黑名單上的企業包羅萬象，大到兒童推車、服裝、文具，小到兒童玩具、食品，果凍、棒棒糖、奶油葡萄干……上海兒童用品企業一時陷入質量“六一門”。（2006年6月1日www.news.1caifu.com）

（10）戴爾公司召回410萬塊電池的消息在業內掀起軒然大波，8月16日，有業內人士表示，由于索尼公司生產的這種電池幾乎提供給了所有的主流筆記本廠商，因此此次戴爾筆記本“電池門”的影響可能已經超出了戴爾本身乃至電腦行業的范疇，更多PC廠商牽涉其中。（2006年8月18日《廣州日報》）

從翻譯的角度來說，Watergate譯成中文“水門”，屬于意譯而不是音譯。“水門事件”中的“門”（gate）還保留著本來的意義，在后來出現的“××門”的說法中其本義卻基本喪失了，轉而被媒體和公眾賦予了原來并沒有的“丑聞”這一含義。

隨著使用范圍逐漸擴大，發展到后來，只要具有一定的新聞效應，能引起公眾廣泛關注的，也被用上“××門”的說法，比如本文開頭提到的“解說門”和“相聲門”。又如：

（11）馮小剛執導的《夜宴》自9月14日全國公映以來，對其臺詞的非議日益高漲，雖然其聲勢尚不能與陳凱歌的《無極》遭遇的“饅頭門”相提并論，但是遭遇“臺詞門”還是讓這部國產大片頗為尷尬。（2006年9月19日 新浪網）

（12）如果要扳著手腳指頭評出一個今年上半年最熱門的文壇人物，按出鏡率、出事率、出丑率等指標算來，恐怕還要數郭敬明。人不可貌相、馬瘦毛卻長啊！小郭身陷“拒寫門”，在文壇一角又驚起了些聲響。（2006年7月11日華商網-華商報）

“饅頭門”指影片《無極》被胡戈以網絡短片《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故意篡改（“惡搞”）的事，“臺詞門”指影片《夜宴》臺詞受到觀眾非議的事，“拒寫門”則指《萌芽》雜志社向郭敬明約稿而最終未果的事。這些都不算丑聞，也不是政治事件，僅僅是具有新聞效應的事件而已。

媒體上甚至出現過“眼淚門”、“情感門”的說法：

（13）不知是因為懼怕球場萬眾轟鳴的球迷吵鬧聲，還是有感于老爸未能建功的遺憾，羅密歐與哥哥布魯克林在媽媽辣妹維多利亞的懷中哭個不停，對于無限憂愁的英格蘭人來說，他們父子在同一天晚上陷入了“眼淚門”的麻煩之中。（ 2004年6月15日 華商網-華商晨報）

（14）三成高三學生陷入“情感門”專家支招防止戀愛拖后腿（題）（2005年3月18日 東方網）

可見現在的“××門”已經廣泛運用到何種程度。

從大量例句可以分析出，“××門”的結構至少具有這樣一些特點：第一，形式比較固定，幾乎都由三個字組成；第二，整體上是一個詞，“門”有成為詞綴的傾向；第三，經常跟在“遭遇”“陷入”“遇到”“身陷”等動詞后面，用來表達（當事者）“出現丑聞”“遭遇困境”或“遇到麻煩和其他種種不如意的情況”的意思；第四，多見于對著名人物或機構的報道上。

從上面的例子也可以看出，“××門”的使用有日益泛濫之勢。事實上，很多原本普通的事件被某些記者編輯故意弄出一個“××門”的說法后，往往就成為大眾關注的熱點，起到了“吸引眼球”的作用。這與當前很多媒體一味追求轟動效應的報道策略是不無關系的。

（傅 宏，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