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花落了無痕

如果夢過了，就不愿再醒來，就像我的青春。似乎我還未夠資格說這句話，畢竟我只有16歲，用鍋子小時候的話說：“即使你——季婷婷到了18歲，也還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忘記了他后面怎么說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話。

或許在某些方面，的確如此。

和鍋子認識應該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第一次見面，他就難以磨滅地烙在我心里了。長大后，回想起那個時候，忽然感到驚奇： 6歲的他怎就能蹦出那句話。每當我講起那段“屈辱史”，他免不了要挨我的一頓暴打，而鍋子總是裝出一臉的無辜。

剛上幼兒園時，我并沒有現(xiàn)在這么胖，那時又瘦又黑，整個兒一盧旺達難民的形象。男生們大都顧著和漂亮的小公主們嬉戲，因此，我只能呆呆躲在一旁，也沒人搭理我。現(xiàn)在我還是納悶，他們咋就“早熟”得那么勢利。小時候的鍋子有張標準“奶油小生”的面孔，躲在角落的我只敢偷偷地瞟上幾眼。但是有天早晨，他居然向我走來，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我暈了——“你丫咋長成這樣，多影響園容呀。”

不用多問， “哇”的一聲我就嚎啕大哭了。嘿嘿，這下他可沒轍了，站著干著急，而我卻越哭越起勁，仿佛要把自己的委屈全部宣泄在他的身上。

“喂，你怎么哭了，我……那個……”顯然他不懂怎么哄正在哭鬧中的女生。我只記得自己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往他身上蹭，這劫他是逃不了了。再后來是怎么和好的，我就沒什么印象了。

反正他就是欠我的。

鍋子常說，能和季這種女生make friends，而且從小到大沒慘死于她的魔爪下，這就是上帝對他最大的懲罰，因為他寧愿一死百了。

免不了的，又是一頓暴打。

可即使是在我“暴政”的蹂躪下，鍋子也還是一步步地茁壯成長了，而且還長得非同一般，和那叫什么“元暢”的明星頗有幾分相似，只是鍋子的皮膚更白些。身為模范花癡的我對他卻毫無興趣。撇開我和他不是同類人物不說，我可是“好女不吃窩邊草”。

但我們的友誼卻是堅定不移，感情也與日俱增。當然，這是我單方面的想法。

鍋子不屬于追星一族，卻異常迷戀“小虎隊”，雖然這支組合早已解散，鍋子仍癡心未改。其實，他的愛好說好聽點，叫“懷舊”，客觀點么，就叫“土”。我一直就不明白，一個跨世紀的青少年咋不就向前看齊，勇于攀登時尚高峰呢？

身為朋友兼死黨的我，義無反顧地擔任起對他思想進行“撥亂反正”的任務。鍋子卻用鄙視的眼神傲視我說：“季，你怎么就那么俗……”我翻一個白眼，心里暗暗罵鍋子不識抬舉。

罷了，共產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我就屈尊一次，也不辜負黨對我這位未來接班人的期望。想到這，我不禁感嘆自己廣闊的胸懷。

鍋子很能把握時機并得寸進尺。闖進我家就搶收關于小虎隊的各種資料，還恬不知恥地要拉我一起看。老土！我一邊暗暗在心里罵他，一邊說：“好啊。”

“很可愛耶！”我努力裝出一副甜得要死的表情欣賞電視里模仿小虎隊的小孩們。我知道，適當的時候，女生表現(xiàn)出可愛而幼稚的一面就永遠不會讓男生發(fā)現(xiàn)她愚蠢的一面。

鍋子這時轉過臉來，面無表情地蹦出一句沒心沒肺的話：“季，你真不是一般的惡心耶！”

一股無名火在心頭燃燒。我竭力降低暴漲的血壓，咬牙切齒地將手指骨壓得“咯咯咯”作響，嘴角邊擠出一絲冷笑。接著，從我家中傳出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聲。

如今回憶起這一切，或許有暴力傾向的性格在我少年時期就已呈現(xiàn)。

認識鍋子的哥哥是在鍋子的生日會上。于是，朦朦朧朧地傾慕之情悄然襲上心頭。畢竟還小，情竇初開的我有點迷迷糊糊。

爾后，我竟讓鍋子轉交一封羞澀的情書給他的哥哥。

“My God！”鍋子用異樣的眼神盯住我，并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語氣說道，“季，你不該盲目去追尋這些東西……”

“你別管了！”我無法否認他的話。

“唉，和你認識了這么久，你還是那么拗！”鍋子嘆了口氣。

但這件事也不了了之。后來才知道，鍋子并沒有把信送出去，他覺得這才是對我最好的幫助。這份不該有的感情被我小心地埋進了心底，這種轉瞬即逝的怦然心動被我丟進了禁區(qū)。

“真的，這些早戀中的所謂愛情只是浮光掠影，一場溫暖幻覺而已。”青春期的我居然故作老態(tài)地說出這番話。

鍋子遭遇呢，一座鮮活的“五指山”在他身上“安家落戶”了。

初夏，蟬鳴剛從樹葉間躍起，“吱溜吱溜”的，像是要將從遠方抽出悶熱的空氣全部宣泄在這兒。

我和鍋子這對絕對死黨的友誼如此純潔并完美地保留著。

終究，鍋子說他要去美國讀書了。我倆的相遇創(chuàng)造了最難忘的友誼，卻又因許多因素干擾無法一直再繼續(xù)下去，這就是生活的游戲規(guī)則。

于是幾個朋友酸溜溜地聚在一起為他餞行。我們沒有哭，只是有的人沉默，有的人唱起了小虎隊的歌。

“郭可，你走了，誰幫我抄作業(yè)，誰陪我一起通宵上網……”我?guī)缀跏怯每耷桓f。這也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全名——郭可。

“來！”鍋子微笑著伸出右手的小指頭，“季，我們來做個約定，以后如果我回來，我們還要作最in的死黨。”

“拉勾勾，拉勾勾……”兩個手指真誠地勾在一起。

（指導教師 陳良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