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發改委體改所《市場準入體制研究》課題組
改革開放初期,中國的外匯儲備僅有幾千萬美元,到2006年,中國的外匯儲備已接近一萬億,成為全球外匯儲備額最高的國家。同時,中國經濟對外貿的依存度也由最初的5%左右上升到今天的60%以上,特別是出口依存度始終高于進口依存度十個百分點以上,在上海、深圳、廣州、溫州等城市,外貿依存度超過百分之百,比發達國家合理的外貿依存度20%的標準高出近5倍。直至2006年7月底,中國外匯儲備的增幅才第一次低于外資在華投資額的增幅,這除了表明外資有撤離的跡象外,也表明中國市場準入制度的建立已開始發揮作用。
在計劃經濟時代,中國經濟的發展堅守的是一個基本原則:獨立自主,自力更生。中國經濟與國際市場基本是脫節的。但是,自中國加入WTO后,中國的經濟越來越多地與國際貿易、跨區域發展融合在一起。今天,發達國家的消費品市場,如大多數的服裝、鞋帽、紡織品、小電器、五金工具等產品均產自于中國大陸,而在國內市場,眾多的高檔、優質產品和工業企業使用的機器設備,同樣來自于發達國家。到2006年,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一大鋼生產國,中國鋼鐵產量的波動和進出口數量的調整,直接會拉動全球的鋼鐵價格中國已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石油進口國,中國實施原油進口替代政策后,徹底改變了世界傳統的石油購銷市場格局,并引發了新一輪全球性的能源大戰;中國的外匯儲備已超過日本,大量的外匯結余被投放到國際資本市場,購買發達國家的債券,中國的金融安全已成為全球金融安全的一個重要參考值。所有這一切,均源自于中國1978年以后的開放政策,也源自于2001年中國加入WTO后,對貨物貿易與服務貿易市場的不斷開放。
開放,給中國帶來了更廣闊和多元化的發展空間,開放也使中國的經濟與國際經濟相互交融,相互制約。
于是,在市場經濟體制不斷強化的背景下,對內、對外的市場準入政策,已成為中國獲得可持續發展,穩定市場秩序,保障民族產業安全和建立公平競爭環境的關鍵。
事實上,世界上所有的國家都是將開放市場與建立嚴格的市場準入制度放在同等地位的。
準入門坎的高低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大背景下,是國家間政治經濟關系的博弈。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一直堅持的是非戰略性產業的低門坎準入戰略,壟斷型、戰略型產業高門坎高準入戰略。這一點,在維護國家經濟安全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所有資料均表明,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經濟的“休克療法”是以放棄對重大產業的準入限制為前提的。由此導致了寡頭勢力的急劇膨脹。俄羅斯私人股份銀行從1991年起就開放,少數人利用金融力量廉價收購國有大企業而完成暴富,形成了寡頭勢力。據統計,22家大型私人企業控制了俄羅斯大型工業企業總收入的40%,就業的40%以上。1996年總統大選后,寡頭勢力快速膨脹,因俄羅斯國家對重大產業的市場準入門坎設限極低,最著名的“七巨頭”在金融、工業、石油和媒體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擁有3個全國性電視臺中的兩家,報刊雜志更控制在寡頭手里。原國有石油公司、天然氣公司更為寡頭所操縱。國家權力嚴重失衡,大量國外資本直接或間接地參與并控制了俄羅斯的戰略型產業。這也最終導致普京上臺后實施“強化國家權力”的運動。
事實上,西方發達國家近10年來,一直渴望俄羅斯的“休克療法”能在中國再現,特別是希望借助中國申請加入WTO的機會,迫使中國在戰略性行業上做出重大讓步,降低市場準入門坎。可以講,在這方面,中國采取了“圍場打垣”的策略,基本沒有使歐美國家的意圖得逞。
市場準入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有利于中國的開放政策,用不好,將受到來自多方的制裁,導致一系列的經濟損失。在中國向市場經濟過渡的進程中,市場準入的設定,將直接決定中國在國際政治經濟中的地位。
戰略型產業的對博,中國略勝一籌
1999~2001年,中國與美國及歐盟關于中國加入WTO談判的最大難點集中在入世后中國戰略型、壟斷型產業的開放上。發達國家曾以強硬的態度要求中國在電信、金融、保險及其它服務貿易事項上進一步降低市場準入門坎,這一度使中國政府決定停止談判,暫緩加入世貿組織。正是中國政府在關鍵時刻守住了陣地,才最終使歐美國家最終選擇了妥協。
至今,中國入世已經五年,在戰略產業上,中國并沒有出現最初人們所料想的那種“狼來了”的恐怖景象。
目前,雖然中國的電信、石油、金融、民航、鐵路等壟斷性產業在國內競爭市場的建立上與社會主義市場新秩序的建立還存在很大差距,但在對外合作上,由于中國始終堅持國家安全第一,產業安全至上,民族產業的本土地位決不動搖,在國際市場的話語權必須提高等原則,同時,針對WTO的各項條款,中國有效地利用了WTO賦予發展中國家的特殊政策及區域經濟貿易合作對WTO的制衡作用,一次次抵御住了發達國家及國際寡頭公司對中國戰略型產業的侵入和攻擊。由此,自2001年中國加入WTO后,中國經濟在整體上基本保持了高速、穩定的發展態勢,對外合作的數量和等級均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時期,中國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和話語權逐年提高。
從現實情況看,中國有效地調整市場準入政策的效果在戰略性產業上正在發揮積極的作用。2006年以來,在中國的電信、汽車(裝備工業)、石油、IT類跨國公司,在中國本土均遇到前所未有的壓力甚至是沖擊,究其原因就在于中國已進一步明確了“自主研發、自主創新”戰略,并使之納入國家戰略和產業規劃之中。中國標準TD-SCDMA的推出,對于長期以來一直憑借技術優勢控制中國電信業產業發展進程的跨國公司來講,是一次“災難性”的打擊。因為,技術必須通過市場才能轉為收益,就如同愛立信、諾基亞、摩托羅拉等歐美公司在第二代移動通訊上,在中國賺足了錢,并使中國真正有了電信產業和電信市場。而在第三代移動通訊上,中國的TD-SCDMA,且不要爭論它的技術是否成熟,但只要有它,第三代移動市場的率先進入者就有充足的理由讓中國自己的標準TD-SCDMA先行進入市場,并使中國政府有充分的理由和產業基礎來調整未來的市場準入政策。東北二汽在汽車發動機研發領域的重大突破,第一次使快速發展的中國汽車工業在國際汽車動力系統領域擁有了中國自主的、強硬的話語權,并有可能改變中國在整車、零配件進口市場準入上的被動局面。在對重大國有公司資本結構的調整上,中國對國有戰略型、壟斷型、安全保障型公司的國有股絕對控股地位嚴防死守,徹底避免了俄羅斯“休克療法”式的改革可能造成的經濟衰退以及國民經濟的失控。這一切,就像中國當年擁有第一顆原子彈后(盡管是一顆在當時同類核武器中較落后的一類),中國在世界的地位瞬間提升了一樣。
由此可以認定,中國憑借有效的市場準入政策,在以美歐利益為軸心的所謂全球經濟一體化的風潮下,中國的戰略型產業抗御住了國際政治經濟寡頭們的第一輪侵襲,這是發展中國家的一個奇跡和創舉,它維護了中國的大國形象,為進一步開放體制鋪墊了良好的基礎。
傳統產業成為反傾銷的敢死隊
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開放市場的順序是:首先開放制造業和加工工業,次之開放商業零售業,最后有選擇地開放壟斷行業。因為加工業和制造業的資本門坎高于流通業,有一定期限的投資回收期,是發展中國家招商引資中最易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特別是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以加工貿易為基礎的出口規模,所以,按照發展經濟學的理論,發展中國家率先開放制造業和加工工業,開放成本和風險最小,收效最快。對商業流通業來講,投資門坎低,憑借資本和購銷優勢可以在短期內形成對本土產業的沖擊,甚至重整本土國家的商業業態,市場的風險和對本土產業的破壞均很高,所以在開放上應有一套完整的門坎體系。而壟斷產業的高利潤、高投資,以及與國計民生的重要關系,開放肯定是謹小慎微的。相對而言,發達國家因為已經進入市場經濟的高度成熟階段,對開放的市場體系有一整套規制加以束縛,所有的準入門坎均成為國際公認的條例,且大多數寫入WTO條款之中,因此,開放市場對發達國家來說,更多的是對市場法律的制定與調整過程。
中國在改革開放初期,為了盡可能多地得到海外資本和技術的支持,傳統的制造業和加工工業不但率先對外開放,而且還制定了一系列的優惠政策。至今,中國在制造業產品中已基本沒有門坎可言,且進出口關稅不斷降低。
對中國來講,制造業和加工工業的開放,既為國內企業帶來了高速的發展機會,同時,也是中國的制造業和加工工業形成了對國際市場超高的依賴度,受發達國家市場準入限制的影響越來越大。
資料表明:近年來國外對中國的貿易制裁由關稅措施向非關稅措施:反傾銷、反補貼、技術壁壘、知識產權、綠色壁壘等形式轉變。其中,作為世貿組織所允許的合法保護國內產業的救濟手段,反傾銷、反補貼被各成員廣泛運用。據世貿組織統計,自1979年歐共體對中國提起第一例反傾銷調查以來,截A2004年5月,中國出口產品遭受國外反傾銷立案調查的數量已達到573起,已有30多個國家和地區對中國出口產品發起反傾銷調查,占國際同期14.7%,主要是歐盟和美國,涉及出口商品4000多種,影響中國超過金額約160億美元的出口貿易,。中國傳統產業已成為遭到反傾銷調查的最多的國家,其次為韓國(182)、美國(135)、臺灣地區(123)、日本(106)。
目前中國運用貿易救濟措施案件涉及化工、鋼鐵、輕工、紡織、電子5大行業共35類產品,其中三分之二以上的案件集中在化工行業。國內參與案件申請的企業有110多家,遍布全國23個省區市。據統計,至2004年反傾銷案件累計涉案金額約為60億美元。

發達國家對中國傳統產業設限并提高準入門坎,事實上是在將發達國家的就業危機轉嫁給中國。以紡織品為例,中國紡織品以低價進入美國后,美國受沖擊的就業人口僅僅為5萬人,而美國實施對中國紡織、服裝品的配額限定政策,中國受影響的就業人口高達300萬人以上。
發達國家在處理市場準入限制和民族產業發展關系上,與發展中國家有很大的不同。比如,當美國只有5萬人口因中國的低價產品進入而影響就業時,美國會把所有負擔通過反傾銷稅、加征關稅、綠色壁壘等方式,把所有貿易成本、就業補償成本等甩給中國,而如果中國某一產業的產品對美國本土產業的影響波及到百萬以上人口的就業時,美國政府就會通過產業支持政策和各種投資,鼓勵和扶持這一產業的快速發展,并在對外貿易政策上,對原產品供給國設置各種貿易壁壘。而發展中國家,包括中國在內,當我們因海外貿易制裁而受到沖擊時,地方政府和企業往往采取的是壓低成本,壓低價格式的成本自擔戰略,其結果是成本不斷壓低,利潤日趨減少,換來的卻是國際市場因價格大戰引發的進一步反傾銷制裁。
客觀地講,中國企業受到發達國家的貿易制裁在很大程度上與中國企業自身存在的問題是密不可分的。近年來,國外對中國傳統產業的貿易壁壘,越來越多地使用了非關稅制裁,如技術和衛生標準、檢驗檢疫措施、知識產權、通關程序要求等。據統計,2002年,中國71%的出口企業、39%的出口產品受到國外技術性貿易壁壘的限制,造成損失超過170億美元,相當于當年出口總額的5.2%;2003年被美國拒絕進口的中國產品多達1435批次,其中52.8%是由于安全和衛生不符合標準而被拒絕進口的。
中國人都記得美國和歐盟為農產品補貼打了許多年的貿易帳,在今天的市場準入上,中國傳統產業的產品同樣面臨發達國家反補貼的制裁。2005年,加拿大相關產業對中國出口的三類產品(金屬緊箍件、薄型地板和燒烤架)提起反補貼和反傾銷調查申請,要求對上述三種產品征收反補貼稅。加拿大政府接受申請并立案,由此成為中國首次遭遇國外的反補貼調查。
按照發達國家的做法,與反傾銷等同樣是貿易救濟措施的反補貼,一般情況下不適用于“非市場經濟國家”。
在中國,出口補貼是一項重要的外貿鼓勵政策,盡管在加入WTO時承諾取消出口補貼,各地政府可能采取某種形式對出口企業予以補帖。與作為企業行為的傾銷相比,補貼通常是政府的一項政策或措施,所以往往覆蓋面廣。如果說傾銷是一種個別、微觀的現象,那么補貼則往往帶有寬泛、宏觀的特點。
加拿大反補貼調查只是一個試探性的開始。如果加拿大試驗成功了,其后果對中國肯定不容樂觀。
如果世貿組織成員認定中國市場經濟地位后,一旦對中國提起反補貼調查,那么中國政府的每個政策和項目都有可能成為調查的對象。
準入門坎,最終還是要靠規則說話
對中國來講,市場化的進程不會改變,尋求市場的穩定與和諧已成為新時期的重要標準。因此,要最大可能地維護國家的利益和中國企業的利益,面對國家針對它國制定的市場準入門坎,中國一方面要盡快解決自身存在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能盡快建立一套以法治法,以準入應對準八的規則體系,在內外部兩大環節上,制定出一種足以應對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戰略對策。

以下有關“世界貿易組織的市場準入規定”和其它國家的一些做法,對于國內企業更好地理解市場、認識市場,并最終成為國內外市場競爭中的揚帆者有很好的參考作用。
世界貿易組織關于市場準入的基本規定
在關貿總協定與世界貿易組織并存1年后,世界貿易組織于1996年1月1日正式取代關貿總協定,承擔了關貿總協定的一切權利義務及法律體系,故世界貿易組織的法律體系除了原關貿總協定的法律體系外,還包括:1994年4月5日簽署的《馬拉喀什宣言》、《建立世界貿易組織協議》、《烏拉圭回合多邊貿易談判成果最后文本》、《部長會議決議與宣言》、部長會議通過的決定以及有關金融服務承諾的諒解協議。世界貿易組織的競爭法規體系主要有傾銷與反傾銷、補貼與反補貼、國營貿易及其限制、政府采購制度、與保護知識產權的反不正當競爭等制度。其各種協議和制度均對成員國市場準入的方式有很強的約束。

歐盟市場準入規定
在歐盟組成之前,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技術要求。不同的標準和合格評定程序只能使得出口商進入一個或兩個國家。隨著歐盟的形成,技術法規、標準和合格評定程序的協調,改變了這種狀況。歐洲作為一個整體市場使得它對技術的要求簡化了。歐洲標準、歐洲合格評定方法和歐洲指令構成了歐洲統一大市場的三大支柱。
到目前為止,歐盟已公布了300多個指令,大致分為基本指令(如通用產品安全指令、缺陷產品的責任、CE標志規則、符合性評估)、通用指令(如低電壓電氣設備指令、電磁兼容指令)、特定產品指令(如玩具指令、建筑產品指令等)。
北美市場準入
北美自由貿易區(NAFTA)由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3國組成,三國于1992年8月12日就《北美自由貿易協定》達成一致意見,并于同年12月17日由三國領導人分別在各自國家正式簽署。1994年1月1日協定正式生效,北美自由貿易區宣布成立。

為了自由貿易區內的貿易更加順利地進行,美國、加拿大、墨西哥在市場準入、技術標準等方面進行了協調工作。在北美,UL與墨西哥國家電子部標準化、認證協會和加拿大標準協會(CSA)合作發行出版了北美協調化標準。
另外,統一產品合格評定程序和產品認證標志也是消除貿易屏障的重要舉措。為此,美加在產品技術標準充分協調的基礎上,推出了以美國UL標志和加拿大CSA標志為基礎的聯合認證標志。同時,UL也是唯一與墨西哥認證機構簽約以幫助廠商獲得墨西哥認證標志的國際上的認證機構。
日本的市場準入規定
日本的經濟是出口導向型經濟,它把自己置身于國際貿易大環境下,積極推行貿易自由化,這必然要求日本開放國內市場,日本與各種國際貿易組織有著廣泛的聯系。1995年作為簽字國之一,日本也開始執行關貿總協定烏拉圭回合《農業協議》中關于農產品國內支持、市場準入、出口補貼、衛生和動植物檢疫等條款,在這一前提下,日本在國際貿易規則框架內制定了一系列鼓勵農產品進口的措施,實行有限自由貿易政策。
日本政府曾陸續采取了一些促進進口的措施。首先降低關稅,1985年7月日本政府公布《市場開放行動計劃》,內容之一就是削減1853種產品的進口稅。1990年9月,日本政府又決定取消1004項關稅,涉及約130億美元的進口商品。其次是削減非關稅壁壘,主要是進口配額限制。在取消農產品進口限制方面,盡管日本動作遲緩,但迫于關貿總協定的壓力,還是采取了一些措施。1988年至1990年廢除了8種農產品的進口配額制。1991年4月起,又取消了牛肉、柑橘的進口配額制。20世紀90年代以來,由于關貿總協定烏拉圭回合對農產品進口高關稅的削減,B本轉而更加重視采用更為隱蔽的方式設置衛生、動植物檢疫標準。
日本有名目繁多的技術法規、標準和合格評定程序,一方面促進了企業提高產品質量,保護了消費者的利益,另一方面阻止了外國商品的進口。當外國產品進入日本市場時,不僅要求符合國際標準,還要求與日本的標準相吻合。
課題組長:史煒
報告執筆:史煒、張志強、鄧然
課題組員:張志強、鄧然、隋學東 張曉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