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 薩
拉薩,是一座說不清的城市。繁華、落寞、現代、落后、文明、荒蠻……交織并行,有時,我喜歡那種混雜的氣息。有時,濃烈的宗教氛圍,又讓我陌生,自己只是看客,難以走進。
拉薩很小,滿街的出租車,白綠車身,綠在上,當地人笑言:出租車戴著綠帽子。既然大家都戴,就等于沒有。去市區任何地方,只是十塊錢,干脆爽氣。在寧波打車,一兩塊錢的零頭,找來找去,最覺得麻煩。在拉薩,似乎有一半人說四川話,吃麻辣菜,滿大街除了藏餐就是川菜館。川藏之間好像街坊鄰居,往來頻繁,也許這幾年才有了這般的親近。改革開放的成果也呈現在了遙遠的西藏。十年前,拉薩仿佛只是當地人的拉薩,對于內地,對于我,拉薩是圣地,只在想象中,只在書籍里,最多也是影視作品中的絕美高原。不是誰都能去的,除非藝術家還有高尚的援藏干部。
北京路是拉薩最繁華的街道,為什么繁華的街道一定起名北京路?在其他一些城市也是。我不喜歡這條街叫這樣響亮的內地名,寧愿叫旺達,或是嘎達什么的,至少有西藏味,多些風情。拉薩的房屋大多只有三層,在海拔三千七百米高的地方,房屋自是不能再高了。而北京路的三層房屋真是別致,尤其窗戶最為生動。每一扇窗都沒有被怠慢,上方有色彩鮮艷的窗欞,藍色、黃色、白色、紅色,搭配和諧,錯落有致。材質應該是木質,雕刻著各式花紋,左右下方倚著墻面,是黑色的,窗戶呈梯形,當地人解釋,這樣像牛頭。牛在西藏人眼中是神圣的,“雪域之舟”便是指強壯的野牦牛。一扇窗又會分割出幾格,通常會是八格,玲瓏但不繁復。一幢三層小樓,有很多這樣的牛臉窗戶,對著街面,講述著高原的風雨滄桑,注視著過往路人的喜怒哀樂。偶爾,有一扇窗前,擺出一盆小花,甚是安靜,不知屋內的主人是否也有小花這般美麗寧靜的生活?
拉薩屬于信徒。這里有他們神往的大昭寺、布達拉宮,這里的天空有神靈的光芒。大街小巷,隨處可以見到手拿轉經筒,念念有詞,神情平和的藏族百姓,老人居多,女人居多,興許,強健的男人都在勞作,老人還有女人負載著全家人的祈福重任。賺錢的人通常沒有太多空余時間,即使有,也沒有心力了。信徒走進拉薩,不是為了游逛,那樣對于他們,太輕賤。他們留下的是沉甸甸的朝拜之心,帶走的或許是對來世無限的希望、憧憬。信徒們執著的虔誠賦予拉薩濃重的神秘,高遠的神圣。拉薩有了信徒,就不再是市民的城市,是圣地。和信徒擦肩而過的多半會是游客,牛仔褲,遮陽帽,大墨鏡,十足的都市時尚派頭。而信徒并不會好奇地打量、張望,因為,拉薩也屬于游客。這里有超市、購物中心、專賣店、酒吧、歌舞廳。每年從五月開始,直到十月,都是旅游的旺季,游客和信徒一樣多,他們帶著夢想、探險、好奇的浪漫心情,涌入拉薩,帶來新鮮、新潮的語言、服裝,也帶來都市的文明,拉薩于是更像一座都市。熱情的中外游客留連在拉薩久負盛名的地點,忙不迭地拍照、感慨,對八角街真假難辨的藏式物品愛不釋手。餐館里,即使再普通不過的飯菜,若是有了游客的捧場,也顯得底氣十足,口味不俗。街面上熱鬧的旅館,出出進進的行者,邂逅相逢的濃情故事,這南來北往的游客,為拉薩平添了多少生動、鮮活而又現實的氣息!
就這樣,每天,信徒和游客漫步在拉薩的街頭,心里所念所想的,是愿望,是歡喜,或許,也有憂愁。拉薩習慣了,拉薩都接受了。哪一天,沒有了信徒、游客,拉薩那終年圍繞著它的雪山,還有湛藍的天空,會是多么清寂,而雄偉的布達拉宮、沉郁的大昭寺又會有怎樣的落寞!
藏 飾
迷戀藏飾不僅僅是陽光與雪域的誘惑,這里雕琢著亙古而來的神秘文化,擁有一件西藏的天然飾品,也許收獲的不僅是飾品本身……
西藏,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地方,她就像一幅畫:傲立的雪峰,靜默的圣湖,眩目的藍天,神奇的廟宇,虔誠的居民,那種震撼的美讓無數人魂縈夢繞。西藏,又是一種生活方式;而這樣的生活方式又透過藏飾折射出那份神秘和恒久。
藏飾,一個能讓人充滿遐想空間的古樸符號,滲透著藏文化的遠古和神秘。
精挑細選的寶石和精美的雕刻,藏著雪域高原手工藝的最高境界,每一件都是藏族藝人的驕傲。透過那富有特色、精致的雕琢,你是否也能感受到藏人的那份天然的淳樸、突出自我的個性……其實那片土地離我們并不遙遠,真正遙遠的是那份心情。是否踏上過那片土地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找到靈魂的凈土、心中的西藏。
還記得那樣一句話:民族即世界。少數民族飾品日益成為都市時尚的主流,行走在街頭,不經意間就能看到頸項、手腕、胸前佩戴民族飾品的女子,洋溢著濃濃的民族特色。其中藏飾以她古樸、粗獷、洋溢著神秘的色彩而博得眾人的喜愛,而西藏風格的服飾也成為人們追逐的時尚。西藏服飾藝術除服裝鞋帽外,首飾同樣以豐富的種類和富有特色為傳統的服飾文化增添著耀眼的光彩。
首飾的概念在漢文化中一般是作為人體和服裝的“點綴”,而在藏文化中,尤其對女性而言,用“渾身披掛”四字更為貼切。在這個佛教盛行的地域,首飾品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裝飾,而成為藏族人生活中的一部分。無論是在日常生活、節日中還是去朝拜,人們都會“渾身披掛”各種裝飾品。頭上戴的巴珠、簪子、發卡、骨環、玉磐;發辮的銀幣;各類耳環;項間戴的項鏈、珠飾、托架(遠古金屬圣物)、嘎烏等各類護身飾件;腰上系的圖紋腰帶、金屬腰帶,懸掛的火鐮盒子、腰包、奶勾、藏刀、腰扣、鼻煙壺、海貝、小鈴等一大批精美飾件;手上戴的各類戒指手鐲;背后披掛的氆氌五彩飾帶以及各類金銀珠寶等應有盡有。
在飾品店里也可以買到來自雪域高原的美麗飾品,這些首飾掛件均為西藏民間工匠以手工精制而成,尤其對金銀珠寶的選料和制作頗有獨到之處。如藏東德格的金屬工藝,對金銀的加工處理和藏刀的圖紋鏤刻上,在整個藏區有很高的聲譽。以裝飾為目的的首飾、掛件,藏民十分看中其藝術性與文化性,并十分善于將生活中的動物、植物以及理想中的吉祥物衍變為圖紋在首飾中出現。隨著社會的發展,有的圖紋已成為社會各階層與職業范圍的標識。更為突出的是宗教文化給予圖紋的強烈影響,以及藏民族對首飾掛件所賦予的宗教觀念。如宗教文化中“噴焰三寶”、“十項自在”、“鵬鳥”、“水龍”和眾多的宗教符號,均以各種形式予以采納、應用。藏傳佛教推崇的數字“九”已成為珠寶圖紋的最吉祥數字。藏族對綠松石的喜好和廣泛應用,不僅因其艷麗,據說還是神的賜予。天珠因為取于喜馬拉雅山脈4000米海拔以上的瑪瑙礦石而顯得神秘、神圣,有極高的收藏價值。有些藏飾因具有磁療作用以及不同的釋義和功用,成為人們收藏饋贈的珍品。
西藏傳統首飾的表現形式,取決于藏民族的思想觀念、社會形態,以及傳統的生產生活方式,尤其是傳統的游牧生活,更需要將全家,甚至幾代人所積累的財產轉化為珠寶首飾滿身披掛,而四處搬遷去尋找水草豐盛之地,既安全又方便。所以藏民族所穿戴披掛的不僅僅是服裝飾物,更是一筆巨大的財產,顯示的不僅是美,而且象征著文化與富有。
老 人
只有在電影上才見過這樣溝壑叢生,滄桑滿面的臉!老人的臉!而在這里,西藏拉薩,卻比比皆是這樣的面孔,我猜他們都不是城里人,是趕了千萬里路,風塵仆仆為著心中的信念而來。駝背至七十度,平穩而有力地轉動著轉經筒,滿面風霜和虔誠,癟進去的嘴唇間喃喃念誦著經文是他們的經典形象。大昭寺前,布達拉宮前,處處留下了他們耐人尋味的身影??催^電影《紅河谷》的人大約對那個搖著轉經筒,手牽小孫孫的藏族老婆婆都有著深刻的印象,而在西藏,卻是每日發生在身邊的,屢見不鮮的真實內容。
我們這些少見多怪的游客于是頻頻舉起了相機,對著這些老人不停地按動快門,老人們有的視而不見繼續行走,有的在花壇邊休憩聊天,言語含笑,有的面目平靜,獨自沉思。游客對于他們來說,并不代表文明,代表富裕,代表時尚,代表一切使人躁動的物質,在他們眼里,游客猶如天上云霞,聚攏而來時天空瑰麗,飄散而去時天空靜謐,如此而己。他們平靜的內心就像晴天時的納木錯湖水一樣,純凈悠然,一覽無余。他們滄桑的面龐就像屹立不倒的布達拉宮一樣,歷盡風雨卻依然尊貴而安詳。
這是個熱愛色彩的民族,無論從宏偉的建筑還是到細小的服飾,都絢爛無比。從青年人到老年人,無不喜好打扮,崇尚熱烈的色彩,而西藏的色彩,也正如藏族人的眼睛一般純正和亮麗。經常有細致地編著兩條花白辮子,頭頂綴著五顏六色頭飾的藏族老婆婆從身邊走過,那些頭飾主要以綠色或藍色的松石和紅色的珊瑚及銀質的飾物為主,紅綠藍白相間,在陽光的照耀下煞是繽紛,好不美麗。而她們在服裝色彩搭配方面的蘭心蕙質,也常常令我們這些時尚的都市女性驚嘆。在路邊看到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婆婆,頭裹大紅色的頭巾,足登一雙大紅色并綴有花紋的精致馬靴,身上纏裹的藏袍是灰色的,但在右肩處又亮出一角大紅色,三處紅色在身上巧妙呼應,絕不突兀但充滿風情,也許風情二字用在一個老人身上不甚恰當,但你卻分明感受到了那濃濃的揮之不去的美麗,均勻的從那張皺紋密布,但慈祥安樂的面孔上散發開來。是的,也許只有在西藏,才有滄桑和風情如此和諧的統一吧。
雖然藏族老人們單純的內心并無意識到自己的滄桑已成風景,但他們淳樸的性格是如此天然地熱愛著美好,親近著美麗,即使生活在他們的臉上鐫刻下道道坎坷,但也不能讓他們忘卻人生的快樂真義,我想,他們才是真正領悟了生命真諦的人。
姑 娘
為我們開車的師傅笑言:在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里看到的姑娘,常常面色蒼白,眼含倦意,步履匆匆,偶爾看到一個臉色好的,湊近一看,原來是抹了胭脂。車上我們兩位寧波姑娘,都心領神會地笑起來。
而西藏的姑娘,自然是不需要抹胭脂的。她們的皮膚雖然不像內地姑娘那樣白凈,但黑得健康均勻,高原的陽光賞賜給了她們臉頰自然美麗的紅暈,在笑起來的時候格外飛揚。令我們意外的是,除了健康的膚色,她們竟然還如此美麗。五官是棱角分明的,深陷下去的眼窩中盛著湖水般晶瑩的眼波,高瘦的鼻梁像巍巍雪山般挺拔,笑著的雙唇間閃爍著剔透雪白的牙齒。身材是高挑均勻,充滿活力的,即使身著寬大的藏袍,也不能掩飾那渾身上下洋溢著的青春光彩。她們從身邊掠過,沒有我們熟悉的香水氣味飄散,倒是散發出酥油茶的清香和令人親切的高原氣息。
在衣著用色方面,她們自然比老年人更要大膽和熱烈,放眼望去,都是至純至正的色彩,明黃,嫩粉,寶藍,蔥綠,桃紅,只要你可以想象得到的顏色,在她們身上都能看到,而這些香艷的,容易穿出輕薄俗氣的色彩,到了她們身上卻自然融合,和著她們輕快的腳步一起躍動起來。
像她們的祖祖輩輩一樣,她們自小受了宗教文化的熏陶,每一處寺廟都行走著她們年輕但平靜的身影,往往手提著一個暖壺,里面裝著濃濃的酥油,在每一個長明燈前停留,倒出一些酥油,為佛前的酥油燈再添一些光明,然后用額角輕觸臺沿后再靜靜走向下一個奉獻虔誠的佛臺。在大昭寺門前,有絡繹不絕前來朝圣的香客,其中也夾雜著些年輕的姑娘,她們的額頭因不停的叩拜沾上了很多灰塵,有的甚至已形成了堅硬的包塊,四周游客好奇的目光和評說也沒能使她們向周圍張望一眼,只是朝著她們心目中的信仰,站立、匍匐、叩拜;站立、匍匐、叩拜;周而復始。像這樣的朝圣者大部分是從千里之外三步一匍匐地走來的,中間遇到了河流,沼澤,他們丈量好了還缺多少個叩拜,算好后,來到大昭寺前再補齊。然而如此的虔誠,竟然不是為了求現世安穩,歲月靜好而來,聽人說,西藏人拜佛是只修來世不求今生,我想這也是他們的臉孔為何總是如此安靜平和的原因。蜂擁而來的游客帶來了熱鬧和繁華,但卻沒能將隨之而來的浮躁傳播,因為在她們篤定的內心,今生即使有再多的坎坷挫折,也終究會過去,還有美好的來世值得憧憬。
為此,我們對這些西藏人,尤其是這些年輕美麗,完全有資本驕傲自豪的藏族姑娘們,心中充滿了敬意。
牧 民
在前往納木錯的途中,我們為看到了一群群馬、一群群牦牛而激動著,它們悠然自得地散落在還沒有完全綠起來的草原上,映襯著遠方皚皚雪山,好一幅詩情畫意的草原畫卷!我們開始妒忌這里的主人,常年生活在這幅美景之中的藏族同胞。在我們的眼里,白天策馬放牧,夜里飲酒放歌,伴著草原雪山,湖泊星光,那真是金銀都難換的美景良辰!
不時有黑色的帳篷在車邊急速掠過,路邊的孩童歡快地跳起了藏族舞,寬大的袖袍在風中飛舞,黑色的笑臉和著滿口的白牙向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致意,他們是牧民們的孩子,未來草原的主人。我們坐在車上不時被大自然和大自然中的他們感動著,終于決定在一個帳篷旁停下來留影做紀念。
這是一個孤獨的帳篷,方圓幾里之內唯一的一個帳篷。帳篷是由黑色的牦牛毛編織而成,聽說非常結實耐用。聽到了我們的喧鬧聲,從帳篷里鉆出了幾個藏族人,兩男兩女,一對年輕人,一對中年人。在我們“扎西德勒”的問候聲中,他們綻開了藏族人獨有的無比自然無比燦爛的笑容,這也是我們在行走西藏的路途中,常常遇見的最溫暖人心,最值得記取的笑容。我們示意要與他們合影留念,他們愉快地接受了,因為相機和拍攝角度的原因,我們不停地重拍,他們也樂此不疲地配合著我們,每拍完一張,他們便簇擁到我們身邊看數碼相機中自己的影像,看到了自己便樂得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就像雪山上的雪花般純凈。
拍完照,他們做了邀請的手勢邀我們到他們的帳篷里坐坐,低頭入了帳篷,首先是眼睛的不適,雖然帳篷正上方開了天窗,有一縷陽光傾瀉下來,可還是覺得暗。盤腿坐下后,看到里面的陳設非常簡陋,中間的炭火上架著一個鋁質的茶壺,一旁零散地擺放著幾個粗陋的碗,在角落處堆放著床褥鋪蓋。中年女人脫掉外面的藏袍,露出里面桃紅色有花飾的衣裙,我們夸她的衣服好看,她聽懂了,又一次綻放快樂的笑顏,手下開始忙碌,用一根竹棍往一個長長的圓形竹筒里捶搗著,不一會兒為我們捧上了幾個精致的杯子(大約是專為了招待客人用的),從竹筒里往茶壺里倒出酥油茶,再為我們每個人斟上了一杯,淡淡的清香充盈了整個帳篷。兩個男人坐在我們的對面,愜意的抽起了煙,煙霧纏繞著他們的臉頰,那姿態,那神情,仿佛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我們盤腿坐在帳篷里,慢慢啜著酥油茶,與他們雖然語言不通,卻不時互相交換著笑容,我們是感謝的笑容,感謝他們為我們提供了如此香醇的酥油茶,使我們得到了如此珍貴的時光和記憶。他們是快樂的笑容,因我們的到來而快樂,因我們對他們的稱許而快樂。
剎那之間,我好像理解了他們,理解了這些終年與雪山相伴,牛羊相伴的牧民,他們的牛羊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們的家,他們并沒有我們想象中的詩意的生活,烈日雨雪使他們生活困頓,游牧生活使他們缺乏長久的朋友。但他們也并不孤獨,平和的心態使他們引天下人為朋友,為知己。因此,也使他們的清貧的家時刻洋溢著歡樂,洋溢著溫情。【責編 曉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