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午夜（外三首）

午夜，長途汽車停了

平原空曠。黑。靜。冷

遠處的犬吠如昏黃燈火明滅

已是初夏，但仿佛聽到

星星清脆的結冰聲

我從夢中醒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沒有人下車，沒有人敲打

甚至沒有人醒來。窗外

大河在黑暗中流逝

把平原一分為二

我沒有理由繼續旅行了———

有這么多的生活我還未曾經歷過

初 夏

初夏從云端降臨

像一棵倒置的樹

抖散著枝葉

土地和天空

仿佛重逢的巨人兄弟

緊緊擁抱著交換了位置

字跡，黑板上的骨骼

越發刺目

而屋子里更暗了

仿佛潛入了一只烏賊魚

你斜伸入水的手指

打翻了墨水瓶

溫 柔

姐姐的女兒從老家來

還是那么活潑

說些家鄉的事情

和自己的打算

她在兒子的小房間里

安頓下青草味的身體

晚上，在大屋里

我們一家仨口擠在一張床上

兒子有些興奮和害羞

吃掉了一大半小姐姐帶來的食品

我們嘰嘰咯咯

說些無意義的蠢話

互相搶枕頭占地方

兒子的房間靜悄悄的

直到黎明

帶親人肖像的旅行者

帶親人肖像的旅行者

他目光低垂，嚴肅

仿佛被一群人環繞

汽車朝向白色的高處

盤山公路把松林的幽暗

和車中劣質白酒的氣味

沿途拋撒

一張舊報紙在手中傳遞

拍打麻木的臉上

搖搖欲墜的石頭

混合著汽油味的炎熱

突然，汽車迎面撞入

太陽和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