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卷贅語

狗年尚未到，已到處聽到“汪汪”之聲了。不錯，大狗要叫，小狗也要叫，熱鬧總是好事。

今年的熱門話題，一曰“和諧”，二曰“深化”。但中國老例，一個好的主旨，很容易被“泛”化，異化。一說“和諧”，小倆口也不好斗嘴了；鬧市區的“硬討飯”天天追逐少男少女、體面人，就來個“和”了；汽車喇叭滿街叫，執法者當沒聽見，和諧呀！像當年上面一提“老中青三結合”，連管門的老伯深有體會地說：“是呀！光咱一個糟老頭怎么能看住門呢？”少不得爺孫三代上崗看門，才顯出革命事業到處有接班人。

“深化”是指改革。不深化，能行嗎？壟斷行業二十多年了，巋然不動。近幾年一到春節，鐵路便提價，生意越好，車里擠得站不直身子，票價卻上浮百分之二十。今年“皇恩浩蕩”，有幾趟臨客不漲價，鐵大爺少不得用力盯上一眼，看那些扛著蛇皮袋的民工感動了沒有。大的要“深化”，啃不動再說，小的羅漢豆攤“深化”則便當多了。省城有家七、八個人的文學刊物，當年努力把它打造成一個異類，做起了發財夢，但“雞嘴磨扁鴨嘴賤”了，且當“鴨”比當“雞”有什么光榮？尷尬了數年，把有“鴨”的刊名又改了回去，徒混了“革”的空名。

化莊嚴為滑稽，化高雅為實用，這似乎是我們的貴恙。講“和諧”，失去了銳氣、正氣；講“深化”，就把什么都“物化”。像一個豪華別墅主，忽然覺得要“革”一下了，于是把客廳里的藝術閣變成菜櫥，把青銅器換上殘羹剩菜，水仙、蘭花拔了種上大蒜、小蔥，有“投入”就得有“產出”呀！只是別人一進這別墅，感覺像進了扶貧村的食堂和蔬菜大棚。事實上，赤貧如楊白勞者，也知道有的投入，不一定要產出，那二尺紅頭繩和窗上的窗花，只為精神需求。

沒有經濟實力的城市沒有地位，沒有文化涵養的城市沒有品位。作為經濟強市、歷史文化名城的紹興人，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狗年里，本刊一樣要為“和諧”和“深化”汪汪幾聲。一如繼往堅持正確的辦刊宗旨和方向，與精神文明建設共進，把魯迅先生所言“照亮國民前途”的火炬在我們手里擎得更高；要以精深的思想和與時俱進的思維方式，為先進文化提供精美的文學產品，讓《野草》在歷史文化名城的“藝術閣”中，成為矚目的蘭花，而不是能變賣幾個小錢的蔥蒜。

這一期的小說，可謂“除夕盛宴”。頭三篇各有特色，發人深省。《拜年》為作家王金洲的近作，他那盒點心，授之雖不敬，卻是那個時代之奇寶，“呆女婿”的故事確確切切是“深化”了。巧倩的女作家干志芳，居然寫出《冕狼》這樣的東西，讀罷讓人不由自主地去摩摩頭頂，同時往左右多看幾眼。上海作家沈鴻鑫所作《巴金與魯迅》，為年前所逝的巴老追思文，巴金崇奉魯迅的言行，一一俱在，后人倘刻薄魯迅，可謂忠孝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