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藝術

肖像畫是油畫傳入中國以來，國人最早接觸學習的一個門類。早在16世紀，它就隨著傳教士的進入，在沿海一帶逐漸傳播開來。最早的油畫肖像畫是傳教士攜帶的圣像畫。到了19世紀中期，有了繪制油畫肖像畫的中國畫家，如關作霖、關喬昌等。所以20世紀初，油畫在中國全面發展之時，肖像畫已走過了半個世紀的歷程。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即描繪少數民族人物形象的油畫作品，作為油畫肖像畫的一個種類，有它的獨特性，是現當代許多油畫家樂于表現的題材，它在油畫的本土化進程中顯得十分活躍，貫穿了幾代油畫家的藝術之路。

20世紀40年代中國畫壇重要的現象之一是大批畫家走向西部。一些油畫家遠赴甘肅等地臨摹研究石窟壁畫，還有些油畫家奔赴青海、新疆等地寫生。在輾轉中，這些畫家直接深入到少數民族地區，進行素材收集，創作了一批少數民族題材的作品。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正是基于此產生并逐漸發展起來的。第一批作品集中在40年代，都是作者根據實地寫生創作出來的，代表畫家有韓樂然、吳作人、孫宗慰、董希文等。關于他們的作品及創作環境參見下表。

吳作人和董希文是這一時期創作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的杰出代表，他們的畫各成一派，形成了自己鮮明的特點，在繪畫的表現意義上也更勝一籌，代表了這一時期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的最高水平，并且他們對于此類題材的創作一直延續到60、70年代，為新中國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所以在此我主要以這兩位畫家的作品為例，來探討這一時期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的特點。

吳作人深受現實主義的影響，這與他早年師從徐悲鴻和現實主義畫家白思天的經歷分不開。他提倡藝術反映真率的感情，提出“跟著社會在轉移同時轉移社會的”藝術觀，認為“藝術是入世的，是時代的，是可以理解的”，并指出“親嘗水之深，火之熱”，“對于勞動者的歌頌，于貧困之同情以及人類反抗壓迫，寧愿血肉犧牲而求自由解放之雛具的情緒，都成為現代藝人著心力之點”（吳作人《藝術與中國社會》）。他的油畫創作基本上也是沿著他的藝術觀走下去的。從比利時回來后，他感到北歐流行的弗拉曼畫派的畫法并不適合中國人的欣賞習慣，創作題材和繪畫形式必須隨著環境的改變而變化。漸漸地，他形成了對地域、民族的審美愛好。他到青藏高原以后，對這個問題的感觸更深，油畫風貌也隨之而變。

從1943到1945年他先后赴敦煌考察莫高窟，臨摹古代壁畫；赴青康藏地區寫生，深入少數民族地區，創作了大量表現當地人生活的作品，如《負水女》、《打箭爐少女》、《藏童》等。大西北的風土人情給畫家以鮮明強烈的感受，遼闊、剛健、質樸、堅忍等構成了吳作人對壯美的追求，確立了一種新的審美基調。《打箭爐少女》是簡潔、平面化的寫意風格，《負水女》中那粗放厚重的筆觸將云影、波光、紅裝、綠野交織在一起。復雜的客觀形象經過作者主觀的組織和高度概括，變得純凈而突出；筆觸厚重簡潔而表現力豐富；色彩平薄而明麗，于單純中體現出深厚沉著之美。

董希文從杭州國立藝專畢業后不久（1942年），就開始創作少數民族題材的油畫作品，他的一生與民族題材油畫結下了不解之緣。他早年先后就讀于蘇州美專、杭州國立藝專及上海美專，系統學習西洋美術，打下了堅實的寫實繪畫的基礎。1943至1945年他一邊在敦煌臨摹壁畫，一邊在西北寫生，這使他又具備了廣泛而深厚的民族藝術修養。他主張油畫的中國風，一生都在為這一藝術理念作積極的探索。在他早期油畫肖像畫作品《苗女趕場》、《哈薩克牧羊女》中就顯現了他對民族風格的追求。

在《苗女趕場》中，他著重突出少數民族人物衣著服飾的特點。無領的深藍色衣服以大筆敷色，色彩明凈而透亮；衣袖的明暗起伏變化強調出運動體積感；百褶長裙的線條處理，突出了中國傳統繪畫的特點。畫面情緒飽滿，富有生氣。《哈薩克牧羊女》在表現手法上顯然受到敦煌壁畫藝術的影響，同時還具有民間年畫的審美情趣，似乎還吸收了野獸派的若干因素，看得出畫家試圖將東西方藝術融為一體。他充分運用了線描的造型功能，自由嫻熟地揮灑線條。整幅畫構圖飽滿，造型手法扎實瀟灑，恰到好處地表現了牧羊女特有的美感。

人物的簡約概括、強調以線造型、帶有裝飾味的色彩，使得董希文的油畫肖像畫在當時的油畫界獨樹一幟，格外引人注目。

走向西部大大拓寬了油畫肖像畫的創作領域，在實地考察寫生中，畫家開始認識到少數民族文化藝術的精髓，由此更自覺地進行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創作。

這一時期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的藝術特點是中西融合、形式多樣，西方的寫實技法和東方傳統的線描、水墨畫、民間年畫融合在一起，雖然還處于探索之中，但對于油畫本土化來講，無疑邁出了堅實的一步。這些作品是畫家基于實地考察寫生創作出來的，無不流淌著他們的激情，相對于30年代“舞臺”效果的創作而言，這一類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則是大大進步了，可以說，40年代少數民族題材油畫是中國藝術的“大傳統”第一次與“西法”繪畫直接相碰撞，是一次意識非常鮮明的中西融合。“非常時期”的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成為中國油畫轉型的標識之一，它也為我國少數民族油畫肖像畫的創作譜寫了第一章。

*本文為國家民委科研課題《民族油畫肖像畫藝術研究》（MSZ04004）系列論文之一。

（作者單位：中南民族大學美術學院）

責任編輯陳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