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品詩詞入了味,漸漸愛上了山水(我不是仁者,也不是智者,孔圣所言的樂山樂水,大概我還沒達到這種境界)。或許是上天有意眷顧,我在人生的三個時段皆有山水相伴。
十八歲以前,戶對青山,山名“寥廓”;門迎綠水,水稱“盤江”。緣去緣來,十余年,與青山莫逆于心。兒時的我八歲光景,父親便攜我漫步山間,父親對我所言,多為書中常見文典,無事時,這空靈的青山便成了我攜書往觀的場所,當時的心,與這青山一樣明澈。
十八歲,我在三湘大地上求學,南國楚風能賦予人本真而豐富的自然體驗,我所學的專業——中文,是我生命中一株濃蔭常綠的神樹,而所居之地,更是我生命中一塊詩意盎然的凈土。
我當時自稱為“士”,就是孔圣所言“土而懷居,不足為士”的“士”,也就是讀書人。讀書人注定了要被人視為清高的。
岳麓山下,湘水之畔,月明之夜,邀二三好友,攜酒盈樽。笛一支,經小道上山,至無案牘勞形的崖上,望月長吟,歌吹互答,或得遇同道中人,相視一笑,偶可相狎,大有“子當為我擊筑,我為子高歌”之態,此時方悟稼軒“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之境,洞徹蝸角虛名、蠅頭微利,一洗心中不快。
在我大學期間,麓山的楓葉紅了四次,而麓山始終沉默。麓山的沉默無言構成一種欣然的空靈意象,夕陽的余暉給予青山寧靜、安詳之意態,它們無聲地應和大自然之間的承諾和隱秘,我作為負笈的學子,作為青山里的一抹綠色,負載著無上幸運和幸福。沉思和言說實在是多余的“意義”,麓山沉淀著數千年的文化,在這一片無言中,它愈發厚重。
畢業后,我到了浙江。煙雨江南曾迷煞了多少才俊,來的路上,“漫卷詩書喜欲狂”之態至今還記憶猶新。第一次到杭城游西湖山水,正趕上煙水淼淼,“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當年的情僧蘇曼殊的這種感遇,可喜我也可領略一二。
工作是在學校,校內的青苔碧瓦掩卻了塵世間的種種浮躁。校內的白彥山、白彥湖始終是我的皈依之所。我努力地當一名仁者,也努力使自己成為一名智者,因為我面對的是沉默的白彥山。我常油然地敬畏和崇拜它:在義烏這個幾近風云變幻、迅如蒼狗白云之所,它自巍巍乎若泰山。我常常渴慕成為山中一枚散發著透明芳香的葉片,抑或摒棄語言而成為一個沉默的傾聽天籟的流浪者,面對青山的碧樹鳥鳴,覺得自己像一朵飄飛的云,而思緒像一片輕盈顫動的草葉。
我與青山:瞬間與永恒,欲求與超然,人籟與天籟。
【學生評語:兒時、求學時、工作后,山水承載著“我”成長的快樂與煩惱,景語皆情語,山水的變化也是“我”心情的變化。山的澄澈、山的沉默、山的立而不竭,正是我成長的印證。全文清新流暢,詩詞信手拈來,字里行間滲透著青山特有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