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案之一】“單線交易”的“水貨”手機
徐常(化名)長得不高,膚色偏黑,桔紅色的卡帽、灰色牛仔服,讓人聯想到建筑行業的包工頭。
徐常家境一般,父親是個做小買賣的生意人。他說每個月家里給的生活費太少,有時候連吃飯都不能保證。但徐常是一個要強的男孩,想靠自己的能力過上一種優裕的大學生活。家庭本來就有經商背景,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在大學里做一點生意。但他沒想到,一扎進去就收不住了。
徐常的生意是銷售有“水貨”之稱的手機和小靈通。“水貨”泛指那些從非正規渠道獲得的產品。這個“非正規渠道”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潛臺詞,徐常說這些“水貨”手機的進貨渠道是他們這個圈子里最核心的商業機密,不可泄露。但從他的敘述當中,大概可以猜測這些“水貨”手機里包括走私手機、二手改裝手機、廠商內部流出來的手機,甚至貼牌手機或贓機等,極端復雜。因為水貨手機的價格比正品的手機便宜很多,并且其質量問題并不明顯,所以在囊中羞澀的大學生中很有市場。
他毫不掩飾地表示,自己賣一部手機的利潤高得驚人。他是學電子技術的,又專門研究過手機的相關知識,所以他這里“出”的手機在質量上問題不大,出了問題也便于處理,加上價格又便宜,市場價4000元的手機他賣2500元,因此,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記者問他這樣是不是有違法的嫌疑,本以為徐常對這個問題很敏感,沒想到他還沒聽完就笑著扇起那個橘紅色的卡帽。他說,自己剛入這個圈子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想到現在做水貨手機的太多,自己的生意又都是“單線交易”,查無對證;況且,這一行業雖然利潤高,但是如果你不懂點電子和通信技術,沒有銷售渠道,很容易被“上家”(指水貨手機的各種供貨商)騙,所以行內能立足的人并不多。
隨后,記者又問徐常,如果是自己用手機,是水貨的你買不買?他想了許久,斟酌著表示自己要看情況,機子好的話無所謂,但是不懂行的買到一個水貨機子,走私的或貼牌的(即假冒的),之后指不定哪天核心零件壞了,又不能換不能退的,會很麻煩。徐常透露,他賣的水貨手機中,絕大多數都有這種情況。
【個案之二】技術特長背后的騙術
孫宇曉(化名)說自己在計算機裝機與維修、硬件銷售領域“從業”已有三年。
早在大一,孫宇曉就以計算機技術方面的才能為老師和同學所熟知。那時,身邊很多同學都要買電腦,紛紛請他幫忙看行情或者裝機什么的。孫宇曉覺得這方面有市場,嘗試著貼了些海報,算是宣布自己開始經營了。不過在經過創業的興奮期后,他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沒有資質,沒有背景,租了店鋪雇了店員,投資數千,但自己所做的業務幾乎都不賺錢。
“生意場上,不做賠本的買賣。”為了能讓生意好轉,孫宇曉做過許多嘗試。但在計算機維護業務失敗、網站制作業務失敗、軟件開發業務失敗、計算機硬件回收業務還是失敗之后,他開始覺得如果要想盈利,就只能把自己店鋪里東西的成本壓得更低。怎么辦呢?
生意的轉折點源于他為同學幫忙。那時接近年底,孫宇曉有了筆幫三個女生每人配置一臺電腦的生意。按照談定的價格,孫宇曉總共的利潤不過兩百元,可是他實在不想讓自己的生意這么快結束。當時,孫宇曉手上有一批收來的舊零件,就是顯卡、內存什么的。于是,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在給那幾個女生裝機的時候,他給電腦里裝上了超過半數的舊零件。結果,這次他多賺了千余元,還清了債務和房租。
孫宇曉坦言,此后的兩個月時間里,他都不敢走近中文系的宿舍和辦公樓,見到那三個女生時說話都沒有底氣,一則是擔心自己賣出的電腦可能會出問題,二則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詐騙犯似的。不過,接下來,孫宇曉開始認為,自己當初“合法經商,本錢賠光”,現在“轉變觀念,一本萬利”。生意上不就這么回事?一分錢一分貨,同等配置的電腦,孫宇曉那里的比市場上的便宜幾百元,那么產品自然不可能一模一樣了。
他開始在這個業務里放開手腳。他會給舊的顯卡裝上新的風扇并標上新顯卡的價格;他會給買了他的硬件后出了問題找上門來的同學予以主板不兼容、驅動版本不好等“合情合理”的解釋。
孫宇曉說自己也不是那種特別惡劣的人,賣出去的東西他都會自己先做一些檢測,所以退貨率很低。在大學城里,像孫宇曉這樣做的還有幾個,但是他們沒有孫宇曉的細致與技術,所以,往往做一段時間就會被工商部門查處。而孫宇曉一直很小心,在銷售時往往預先說明出于給顧客省錢的目的,整機里部分硬件比如磁盤驅動器等等可能是二手的,但是不影響使用并且磁盤驅動器不是核心硬件。
他對記者笑稱,其實機子里就磁盤驅動器一個是真的。顧客省了錢,自己賺足鈔票,似乎大家都很開心,直到幾個月或一年多以后電腦莫名其妙出現各種問題時,用戶都不知道自己買的電腦早被“謊報了年齡”。
【個案之三】“名牌”幌子
小梅,女,19歲,某民辦大學法律專業學生。很難想到,她是兩個店鋪的老板。
開眼鏡店的原因主要是小梅自稱有“貨源”。她是浙江人,同鄉在本地做眼鏡、鏡框的倒賣生意,進貨方便。那時街道辦事處在大學門外賣小吃的那條街對面搭了一排鐵皮棚子做門面房,租金低廉,人氣又不錯,所以小梅在那里租了一個店鋪,約了兩個同學合作,店鋪就開張了。
小梅改行主要是因為她發現了更好的“生意”。在小梅的家鄉制造業極其發達,很容易就可以搞到所謂的“名牌”鞋子和服飾。在她們那里,稱之為“精仿”。所以,小梅的眼鏡店搖身一變成了“精仿名牌”店。她為自己的假冒名牌解釋說,大學生愛慕虛榮,喜歡名牌,可是知名品牌的鞋子一雙要幾百甚至上千元,她這里只要半價,而且她認為家鄉的“精仿”作坊里做出來的鞋子“質量不是太水”,一般能穿近一年。所以小梅樂于以此發財,偶爾還能把一雙“精仿”的鞋子以接近真品的價格出售,一次就能賺幾百。
小梅總是上午上課或者睡覺,下午一點多到店里開門,一直坐到晚上10點。這就是小梅“半讀半商”的大學生活。
二、討論:創業的本質在于規范
○特邀記者 楊劍
對于我們周邊可能存在著的這種“灰色創富”的行為,大家是怎樣看待的呢?記者專門走訪了部分大學生,聽取了他們的看法——
徐常(個案一主人公自述)
我個人對商場的感觸,快速賺錢的方式就是大資本運營、過硬的技術還有就是違規操作;現在再也不像以前把東西轉手就可以賺錢那樣簡單,中國有幾億人在做生意,誰都不笨。其實,一個人在外,被人騙是經常的事,有些人看上去挺有錢的,可是他會騙你五十元去打的;很多人借錢的時候都會賭咒發誓地說在三五天之內還,結果卻是遙遙無期……
熊梅(大四學生,法學專業)
我堅決發對這種行為。真是的,做人怎么能夠這樣呢?你賣了假貨給別人,你自己良心上就過得去嗎?如果大家都去縱容這種行為,這個社會不是全亂套了,而這種被污染的大學校園,還有什么值得信賴的意義?我想,如果是你被騙了,你一定會感到憤怒。沒有人喜歡被騙,而騙人者,最終也不會有大成就的。
蔡運國(大四學生,中文專業)
其實,在現在這個社會,有什么事情值得大驚小怪的?他們這么做,不也是因為有這個市場需求嗎?對于這些大學生的行為,不能上綱上線,還是多從社會這個大環境找找原因吧。現在社會上那些詐騙、貪污、受賄的黑暗現象,難免會對這個社會中的許多人特別是年輕人產生灰色的影響。我想,正本還得清源:還社會以公正、透明,才能還校園以純凈。
劉為(大二學生,經濟學專業)
現在打著創業大旗的學生太多了。但是真正在做創業的學生有多少呢?對于那些通過坑蒙拐騙手段去賺錢的人,我很反感。尤其是學生,還身在大學校園就這樣做了,出了社會怎么得了?我知道在中國存在很多灰色地帶,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應對行為。但是,我想強調的是當代大學生的職業素質。我們或許并不需要從道德上去譴責那些并不正大光明的投機行為,而是想說,中國的法治環境越來越健全,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們必須具備起碼的規則意識。一個不懂得游戲規則的人,遲早會被淘汰出局的。
黃雪峰(22歲,國家公務員)
說到創業,我是過來人,我真的有說不完的話。面對那些年輕狂熱的創業大學生,我有一種交流的渴望。其實,我內心里很不樂意把那種生活叫做創業,這個稱呼只不過是一道帶有鼓勵性質的光環。我是一個沖勁十足的人,大一的時候就發誓要在大學里通過自己的努力積累10萬塊錢。或許,形成這個在別人看來有些荒唐的目標的最初原因是我窮怕了。
于是在四年里,我東奔西跑、南征北戰,四處尋找所謂的商機,輾轉了大半個中國,到山東煙臺販蘋果、到新疆拉哈密瓜、到天津運自行車……手里有了一點資本積累后,我又折騰著開辦了一個手工藝品加工廠,而這個加工廠卻胎死腹中,還沒來得及到工商部門注冊就倒閉了,虧得一塌糊涂。
大學一晃而過,如今的我成為了機關里的一名公務員。對過去的那些“創業”的失敗(當然,失敗也是財富),也越發有了理性的認識。大學生創業困難重重不言而喻,學業、資金、承擔風險的能力、社會經驗等等都是問題。更可怕的是,大學生創業的動機、過程與結果都不在法律和規則的軌道上。所以我想強調的是,創業的本質在于規范。
□編輯朱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