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夜,戴上耳塞,打開收音機,忽然聽到一首再熟悉不過的歌。“你那美麗的麻花辮,纏那纏住我心田,叫我日夜地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你在編織著麻花辮,你在編織著諾言,你說長大的那一天,要我解開那麻花辮……” 在這樣一個春意濃濃的夜晚,聽著鄭智化單純的、真摯的,并有淡淡感傷的《麻花辮子》,驀地想起了她。
由農村一所聯合中學考入縣一中高中部,有緣同她分在一個班,她在前桌,我在后桌。讀高一那年,我剛滿十六歲,正是花季多夢的年齡。她相貌清秀嫵媚,體態輕盈曼妙,性情溫柔,而且與其他女孩不同的是,她腦后還留有一條美麗的長至腰間的麻花辮子。上課時,她頭一會兒扭到這邊,一會兒扭到那邊,腦后那條麻花辮子也左右甩個不停。偶爾我會情不自禁地撫弄她的麻花辮子,調皮戲謔,她卻不惱,回轉身,一張嬌嗔、微笑的小臉。有時我會偷偷嗅嗅鼻子,聞聞她麻花辮子上好聞的洗發液香味兒。
她雖在縣城長大,卻無驕嬌之氣,樸實淡雅。記得高一報到的那天,當看到有女同學穿超短裙時,我真是有點慌亂。其他男同學更是海闊天空想入非非,喉結上上下下滾動了若干次。她卻是長衣長褲,很正統的那種女孩。
雖然我從未牽著她溫軟的小手走過縣城古舊的街道,雖然我從未讓我粗糙的手悄悄滑過她白皙光潔的面龐,雖然我從未擁抱過她美麗潔凈的身體感受她內心的顫栗,雖然我從未在晚自習放學后護送過她回家,雖然我從未向她遞紙條表白過什么……
我只知道,我們經常在一起討論學習上的問題,還有內心里最初的秘密。
我只知道,她每每于無人處悄悄遞給我洗干凈的紅蘋果、金燦燦的橘子或甜絲絲的糖果。
我只知道,在初中從未接受過聽力訓練的我聽不懂英語老師滿口的英文教學時她把她的隨身聽借給了我。
我只知道,黑板上的粉筆字在我眼中漸漸模糊時,她送給我一副塑料墨鏡,上面打了許多小孔,聽說根據小孔成像原理可以矯正視力。
我只知道,在我拿到的第一筆獎學金時有她關注的目光和真切的欣喜。
我只知道,在高中繁重的學業之余,我能感到一種兩小無猜的快樂,一種因家庭貧困對她細膩的關懷和一貫的溫柔感到的滿足。
我只知道,同學們開起我和她的玩笑,把她戲稱為我的“馬馬”(媳婦)時候,我就會想到春天溫柔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臉上,睜開眼,看見一片淺淺的綠……
或是出于感恩的心,或是因愛的光芒,或是出于少年的躁動,我喜歡上了她。那感情是何等的純真而圣潔、執著而熱烈;那感受是何等的輕靈而自由、快樂而幸福。我永遠為少男少女的初戀唱贊歌,不帶一點功利色彩,不含一絲社會俗氣。
高二文理分班時,我因文科成績相對較好就選了文科。她征詢我的意見,我建議她也選文科。后因選文科的學生太多,她被強行動員到了理科班,她在我的面前哭了,那條麻花辮子也因抽泣而抖動,我卻沒有辦法,只在她的留言簿上寫下了許多傷感的文字。
高考后,她考取蘇北一所中專,而我卻到蘇州求學。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但我依舊常常想起她,還有她腦后那條美麗的麻花辮子。
當結束4年的大學生活,回到故鄉所在的縣城某中學教書后,千方百計、歷經周折打電話找到她時,她已在忙著做嫁妝了。元旦,她披上了婚紗,那條粗黑的麻花辮子已消逝在風中。
有時想,高考后如果我能及時主動聯系她,并時時保持聯絡,她會不會成為我的新娘?許是我的羞澀、懦弱和自卑讓我失去了她。我深深自責,不由想起鄭智化的《悔過書》,“是否還有個地方,能讓我躲藏,是你的胸膛;是否還有個地方,能讓我悲傷,是你的肩膀;是否還有個地方,能讓我幻想,是你的發香;是否還有個地方,能讓我迷惘,是你的臉龐……”
有許多的東西在成長的歲月里已經緩緩消融,最終朦朧在一片霧一樣的追憶和柔情里。有些細節雖難以記清,每每想起之時,心中都會泛起一種是純純的,暖暖的情愫,一種悠悠的、美美的懷念。
永遠記得那條長至腰間的麻花辮子,她回轉身時嬌嫩白皙的臉,那伸過來的溫軟小巧的手……
編輯陳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