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歲那年,終于實(shí)現(xiàn)了自己在孩提時播下的“藍(lán)色之夢”,成為了一名瀟灑的水兵,駐守在一個遠(yuǎn)離陸地的海島上。
大海給我的詩歌創(chuàng)作帶來了無比的激情,我在穿上軍裝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寫下了近百首洋溢著大海氣息的詩作。然后,從海島飛向全國各地的報刊,并且變成了鉛字。我還為自己起了一個非常親切而有氣勢的筆名———水兵。
后來,我就在眾多詩友來信中,結(jié)識了雪兒。她是從南方一位詩報編輯那兒,知道了我的通訊地址,而且知道了我是一名真正的水兵。在信里,雪兒告訴我她也喜歡寫詩,已經(jīng)寫了厚厚一摞詩稿,不過都是發(fā)表在她的日記里面。雪兒住在一個名叫桃榆的小鎮(zhèn)上。她在信中描述:小鎮(zhèn)的每一處角落里都生長著蝴蝶蘭,每當(dāng)?shù)搅讼奶欤鞘[蘢、纖細(xì)的葉叢中就會綻開一朵朵像蝴蝶振翅飛翔似的花兒。雪兒喜歡蝴蝶蘭的清純,她很想有一天采一束蝴蝶蘭送我。以后,我就經(jīng)常將剛創(chuàng)作的詩稿寄給雪兒,讓她品評。
那是在我踏上海島得第二個春天,雪兒在一封來信中,坦然地告訴了我一個令我異常心痛的消息:她已被診斷出患有絕癥!現(xiàn)在,她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夠到海島上來看一看波濤洶涌的大海,還有我們這些擁有大海一樣激情的水兵們。她還說這個心愿也許會成為她生命中最美麗的一段歷程……
我把雪兒的心愿告訴給了連長,還有朝夕相處的戰(zhàn)友們,他們的眼睛也都濕潤了。連長豪爽地說:“讓她來吧!你‘水兵’的女友,也是我們水兵的女友啊!”
雪兒千里迢迢趕到海島上來。她長得比我想像中還要文靜,白皙、俊俏的面孔上架著一副精致的眼鏡。她給我?guī)硪皇恋暮m,那是她親手編制的,因為在初春,小鎮(zhèn)上的蝴蝶蘭還沒有開放。雪兒略顯擔(dān)憂地問我:“你喜歡這一束‘蝴蝶蘭’嗎?”我告訴她說:“這是我至今所看到的最美麗的花朵。”雪兒欣慰地笑了。
在為雪兒特意舉行的聯(lián)歡會上,連長鄭重地宣布:雪兒的到來再一次改寫這個海島的歷史,因為她是登上這個海島的第一位女性!雪兒的歌聲和她的笑聲一樣甜美,令人絲毫感覺察不出來她是個絕癥患者。戰(zhàn)友們都被雪兒的歌聲打動了,他們偷偷地低下頭去,拭著眼角的淚花。
兩天時間是短暫的,因為雪兒要回去接受化療。我們依依不舍地為雪兒送行。此時,雪兒竟像個孩子似的哭了,她哽咽著說:“感謝你們給了我生命中最美麗的東西……”戰(zhàn)友們紛紛要求我說:“‘水兵’,替我們吻一下雪兒吧!”這是戰(zhàn)友們珍藏在心中的一份最珍貴、無邪的禮物啊!
雪兒沒有絲毫的羞怯,她仰起掛滿晶瑩淚水的面龐,當(dāng)我倆的唇碰到了一起的時候,我已感覺到雪兒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我輕聲地告訴她說:“無論何時,我都會牽掛著你,并為你祝福。”雪兒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我們還會見面的,因為我要送你一束真正的蝴蝶蘭。”伴隨著戰(zhàn)友們一陣陣熱烈的掌聲,雪兒搭乘的給養(yǎng)船已緩緩地駛離了海島。
在雪兒離開海島以后的日子里,我經(jīng)常一個人坐在礁石上,默默地替雪兒祈禱。然而,半年之后,噩耗還是傳來了。一個多么清純美麗的女孩呵,就這么匆匆地走了。我一直不肯面對這個事實(shí),陷入了極度痛苦之中。連長知道后,便勸慰我說:“如果雪兒在天有靈,她一定不希望你像現(xiàn)在這么傷心,讓我們一起把她的名字刻在海島上吧!”于是,我們一起把雪兒的名字,刻在了島子南面那塊最大最顯眼的礁石上。
復(fù)員后得那年夏天,我為了一個未了的心愿,獨(dú)自乘車來到桃榆鎮(zhèn)。那正是蝴蝶蘭盛開的季節(jié),五顏六色的蝴蝶蘭把小鎮(zhèn)裝扮得異常美麗。
我采了一束蝴蝶蘭,和雪兒的母親一起來到她的墓前。我把那一束蝴蝶蘭擺放在雪兒的墓前……
晃眼十余年過去了,而雪兒生前親手給我編織的那一束蝴蝶蘭,至今仍擺放在我的書桌上。每當(dāng)凝視著那美麗潔凈的花朵,就會感覺到有縷縷幽香襲來,并使我想起遠(yuǎn)方那個叫雪兒的女孩。
編輯朱小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