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開元/譯
我又一次出走了,自己都不知道為了什么。我走出大門去上學(xué),然后一直地走,走,走。一個星期前,我剛過了十一歲生日。天漸漸黑了下來,我走累了,而且感到恐懼、寒冷和孤獨。一天沒吃東西了,也不敢把自己交給警察。我知道,如果回到佛羅里達的杰克遜維爾兒童之家協(xié)會的話,我會再次挨揍。除了不停地走,我無事可做。
天黑了,我走進坐落在公園大街邊的市公園,找到一個黑暗的角落,坐在了一把木制長椅上,希望能躲開路上的警車。天很冷,我開始止不住地打顫。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遠處來往的車輛。
“喂,你好,孩子。”一個聲音從我背后傳來。
我嚇得跳了起來,差點從椅子上滑倒,心臟以每小時九十英里的速度狂跳著,都能感覺到它蹦到了嗓子眼兒。我大聲喘著,上氣不接下氣。抬起頭,只見身后的黑影里站著一個女人。
“你看起來很冷。”她說。
“我是很冷。真的,真冷。”我不住地打著顫。
“那你圍上這個。”
她解下了她的圍巾,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但這樣你不會冷嗎?”
“我沒事。”
“你還需要別的什么嗎?”她問。
“我好想吃點東西。”
“跟我來。”
她說。我跟著她走了二十幾米,然后她在公園里的一個街燈下停了下來。
她伸出手說:“現(xiàn)在,你拿著這封信,把它交給商店老板。”
我盯著她伸出的手,沒看出那上面有什么。
“你手里什么也沒有。”我告訴她。
“羅杰,把手伸出來,拿著這封信。”她說。
我慢慢地伸出手,做出仿佛真的從她手里拿走什么東西的動作。
“現(xiàn)在合上手,握緊它。”她命令道。
我合攏手指,就像真的拿著一封信。
“拿著它給哪個商店老板都行。”
“我跟他們說什么?”
“什么都不用說。”她答道。
“那我去哪個商店呢?”
“這隨你的便吧。”她微笑著說。
我轉(zhuǎn)過身,向路口走去。
穿過馬路對面的幾個街區(qū),我走到一家商店門口,看到有個女人坐在柜臺后面。我推開店門走了進去,在她面前站住了。
“你需要點什么?”女人問。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慢慢地向她伸出了手。我注視著她的臉,看她是不是把我當成瘋子什么的。
“那是給我的嗎?”她問。
“是的,夫人。”我低頭看著地板。
她伸出手,就在觸到我的指頭時,我松開了緊握的手指,站在那里,看會發(fā)生什么。她收回了手臂,微笑著看了一下她的手心,立即轉(zhuǎn)過身,走回柜臺。我開始向店的前門挪著,怕她給警察打電話。剛走到門口,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于是停了下來。我轉(zhuǎn)過身,看見那個女人端著個紙制盤子。
“羅杰,過來吃點東西。”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問她。
“信紙上寫著呢。”
“可根本沒什么信,我沒看見有什么信。”我對她說。
她微笑著用手指在她嘴前轉(zhuǎn)了個圈,示意我吃飯。不到兩分鐘,我就吞下了整盤的食物,還喝了幾杯可口可樂。
“你吃飽了嗎?”她問。
“吃飽了,夫人。”
“那你該回去了。”
我轉(zhuǎn)身離開時感覺到她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這是你的信,你差點忘了它。”她說著,伸出了手。
我還是什么也沒看見,裝作接了過來,然后合攏手指,像真的從她那兒拿走了什么。我緊握著這封與空氣別無兩樣的“信”走了出去,跑回了公園。我跑進公園時,看見那位老太太還坐在那把長椅上。“你吃好了嗎?”她問。
“是的,夫人,還喝了兩杯可口可樂。”
“很好。”
“您是怎么施的魔法?”我問她。
“那不是魔法。”
“可為什么誰都知道我的名字?”
“那封信上寫著你的名字。”
“我能擁有那封信,好讓我也學(xué)會魔法嗎?”我問。
她探了探身,握住我的手,撫開我緊握的手指。取回那封“信”后,她把它放進了圍裙口袋里。
“你愿意在別人饑餓時幫助他們嗎?”她問我。
“是的。夫人。”
“在有人受傷、寒冷或是恐懼時,你愿意幫助他們嗎?”
“是的,夫人。我會成為他們的朋友。”
“羅杰,你是個非常幸運的小男孩。你永遠不需要這封奇妙的信。”她說。
她站起身,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從我的肩膀上取下圍巾,走向了人行道。我注視著她消失在了黑暗中。
梁衍軍薦自《百花園·中外讀點》2006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