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國正處在經濟結構轉型和經濟體制轉軌的歷史性變動中。在這種經濟大變動的背景下如何發展服務業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新課題。尤其是在確定“十一五”期間把促進服務業加快發展作為重要任務之后,研究這一問題更為迫切。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研究員常修澤認為,中國發展服務業必須處理好五組經濟關系。
經濟結構轉型:
把握推進工業化與發展服務業關系
目前,中國目前盡管一些經濟發達地區(如廣深、蘇錫等常地區)已進入工業化中后期階段,但從全國來說仍處在工業化的中期階段,推進工業化仍是“十一五”期間中國經濟發展中“艱巨的歷史性任務”。在這種背景下,不能離開工業化片面地講服務業的比重。
發展服務業必須把握階段特征。從轉型角度來說,中國當前正處在“二元經濟結構”向現代經濟結構的轉型階段。在這一階段,要謀求建立“金三角”的產業格局。第一個“角”是農業和采掘業,這是轉型經濟的基礎?;第二個“角”是工業和建筑業,這是轉型經濟的主導;第三個“角”是服務業,這是轉型經濟的支撐。要從這樣一個大的產業格局高度來把握服務業發展的整體方位。在這個“金三角”的產業格局中,突出的是要處理好什么關系?我認為是推進工業化與發展服務業的關系。
從工業化本身的階段來分析,中國目前盡管一些經濟發達地區(如廣深、蘇錫等常地區)已進入工業化中后期階段,但從全國來說仍處在工業化的中期階段,推進工業化仍是“十一五”期間中國經濟發展中“艱巨的歷史性任務”。在這種背景下,不能離開工業化片面地講服務業的比重。從一個歷史長河來看,服務業的比重曲線呈一種“啞鈴型”的態勢,簡明地說,就是“低也高,高也高”,即在經濟發展的早期階段:由于工業化水平低,服務業比重比較高;隨著工業化水平的提升,服務業比重會有所下降;之后隨著服務業自身發展水平的提升,所占比重將再次升高。但是“啞鈴”兩端之高,內容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幼稚階段的“低水平、高比重”,后者是成熟階段的“高水平、高比重”。
就同一個時段來說,不同地區由于工業化勢頭不同也存在這一問題。以筆者2005年調查的陜西西安市和江蘇蘇州市為例,據實際考察,2004年,西安第三產業的比重為49.2%,位居三次產業之首,已經實現“三二一”的格局,而蘇州第三產業的比重只有33%。但是,蘇州的第二產業占65%;西安的第二產業比重為45%(二者相差20個百分點)。西安第三產業占居首位固然與旅游、文化產業等服務業比較發達有關(這有其合理的一面),但也與其第二產業不夠發達有直接關系(這是其中不合理的一面)。針對此,西安市的“十一五”規劃思路中提出,到2010年三次產業比重為3∶48∶49。對此有的同志提出異議:現在三產比重已為49.2%,為什么5年后反倒下降為49%?提出這種異議就是只看第三產業而未看相關工業的發展。我認為,離開工業化進程,片面講求的“唯服務業比重論”是不當的。
但是,從整個國民經濟的格局來說,在推進工業化的同時,也必須加快發展現代服務業,提高第三產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有一種觀點認為,“我國服務業的發展與其所處的階段是基本適應的”,這種判斷可能有誤。從總體上說,服務業不是總量平衡,而是總量不足。2004年中國(大陸部分)第三產業增加值為43384億元,占GDP總量13.6515萬億元的31.77%,這一比重僅為世界平均水平64%的一半。即使考慮第三產業增加值有低估的因素(被低估的部分主要包括為工業服務的部分、社區及家庭服務業以及行政管理服務業。如全方位評估,大約比現在高8~10個百分點,達到40%左右),仍然比世界平均水平低20個百分點。從當前及下一步外商在中國大陸投資的趨勢看,現代服務業將是國際上跨國資本繼制造業轉移之后產業轉移的一個新領域,需要為之提供發展的廣闊平臺;如果再考慮到中國當前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民生活提高的“內源性”需要,可以估計,現代服務業將是“十一五”時期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一個“亮點”。考慮到以上因素,筆者認為,我國現階段服務業發展與經濟發展階段不能說是基本適應的,宏觀決策部門應堅持“加快發展服務業”的指導方針。
經濟體制轉軌:
把握深度市場化與深度拓展服務業關系
要啃四個硬骨頭:第一個是“壟斷性”:把服務業從壟斷性行業和領域中解放出來。第二個是“事業性”:把服務業從官辦社會事業領域中剝離出來。第三個是“意識形態性”:把不帶強烈意識形態的服務業謹慎剝離出來。第四個是“行政管理性”:把服務業從政府現在的一部分扭曲的行政管理活動中剝離出來。
中國現代服務業領域蘊藏著可觀的潛在能量,問題是這些潛在能量至今仍被傳統的計劃經濟體制和單一的國有壟斷體制所束縛、所壓制,其中相當一部分至今仍被當作“官辦事業”而不是作為現代服務產業來發展。要深度拓展現代服務業,必須按照深度市場化的要求,著力啃四個“硬骨頭”:
第一個“硬骨頭”是“壟斷性”:把服務業從壟斷性行業和領域中解放出來。
服務業中的壟斷性行業和領域,除屬于“法定壟斷”的煙草專賣等行業外,主要涉及六個部門,即電信、鐵路、民航、郵政、水資源管理以及市政公用事業中的部分行業。這些行業此前基本上是國有資本的“一統天下”,下一步必須打破壟斷。在操作中,要區分兩種情況。
一種情況是“非自然壟斷”業務。比如民航、鐵路、電信的營運部分,郵政除敏感業務部分,城市公用事業中的污水處理、公共交通行業等等。打破壟斷應當首先從這些領域取得突破。建議沿著兩條線路推進。一是在產權制度方面變革,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存量資產重組”,即在規范轉讓行為的前提下,推動這些行業向非國有資本轉讓所有權或轉讓經營權;另一種是“增量資本投入”,即推動非公有資本的“進入”,不僅可以“參股”,而且可以“控股”。二是在市場結構調整方面,也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行業分拆”,即將現有的某些行業的獨家企業分割為若干家企業,形成多個市場主體共同競爭的局面;另一種是“新企業進入”,即放松準入限制,無論是國有,還是非國有企業,只要符合相關標準,都可以進入。通過上述方式,形成非自然壟斷業務領域率先按市場化機制運作的態勢。
另一種情況是“自然壟斷性”業務部分。比如鐵路路網、航空管制、國家電信骨干網絡等。這與上述非自然壟斷業務是有差別的。非公有資本可以以“參股”方式進入,但不能控股和獨資。對于這些“自然壟斷業務”,也可以通過引入“特許經營權”的拍賣和招標、“區域間比較競爭”等機制按“準市場化”的思路來運作。
通過對以上兩種業務的市場化和準市場化運作,切實克服壟斷性行業和領域服務業發展的體制障礙,把它蘊藏的潛能充分釋放出來。
第二個“硬骨頭”是“事業性”:把服務業從官辦社會事業領域中剝離出來。
社會事業領域包括文化、教育、衛生、體育、科研等。雖然在統計上被納入第三產業范疇,但并沒有完全按照服務業的理念和模式來運作,不少單位是作為官辦事業單位來運作的。這里有一個理念轉變與模式創新的問題。由于這個領域情況比較復雜,不能采取單一化的政策,應按照政府配置資源和市場配置資源相結合的思路,采取區別對待的方略,按公共性、準公共性、營利性分類改革。具體來說,要將社會事業領域中“營利性”的部分劃出來,推進這些行業的市場化、產業化進程。至于公益性部分,政府應該提供上述各領域的“公共服務包”,但提供不等于直接舉辦,也可以采取“政府采購”的方法從服務業市場上獲得,提供給消費者。由政府采購使服務商獲得相應的利益補償,能夠有效激活服務商的積極性。
第三個“硬骨頭”是“意識形態性”(或者說是“意識形態與服務業二重性”):把不帶強烈意識形態的服務業謹慎剝離出來。
在中國,由于特殊的國情所決定,服務業當中的一些行業是與意識形態交織在一起的。需要按照意識形態強弱程度的不同,進行分類改革。一類是強意識形態的服務部門,例如通訊社、報刊社、出版社、廣播電臺、電視臺、新聞網站等,應該由國有資本掌控,非公有資本不應投資設立和經營。另一類是意識形態較弱的業務,例如出版物的印刷、發行業務,新聞出版單位的廣告、發行業務,廣播電臺和電視臺的音樂、科技、體育、娛樂方面的節目制作業務,以及電影制作發行放映業務等,應允許非公有資本以“參股”的形式進入。把意識形態較弱的服務業剝離出來,有可能形成一個新的服務業市場。
第四個“硬骨頭”是“行政管理性”:把服務業從政府現在的一部分扭曲的行政管理活動中剝離出來。
政府擔負社會管理、公共服務等職能,但是,由于政府管理體制改革滯后,普遍存在著政府職能的“越位”和“錯位”現象。比如當前普遍存在的地方政府代替企業招商引資等行為,實際上是政府替代了中介服務業、咨詢服務業和信息服務業的功能。因此,應把服務業從扭曲的行政管理活動中剝離出來,使這些業務真正按照中介、咨詢和信息服務業的運作規律來發展,從而給現代服務業開辟一個新的發展空間。
行業結構升級:
把握發展傳統服務業與現代服務業關系
三線推進:第一條線,積極發展現代服務業。第二條線,把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作為突破口。第三條線,傳統服務業不可忽視和偏廢,但要注重用新的技術、業態、方式改造。
按照目前服務業的門類,劃分為流通部門,為生產和生活服務的部門,為提高科學文化水平和居民素質服務的部門,為社會公共需要服務的部門等。在以上四層中,既有傳統服務業,又有現代服務業。一般來說,傳統服務業發展基礎較好,但是現代的、特別是新興的服務業較為薄弱。服務業內部結構失衡的現象比較明顯。基于此,應該采取“三線推進”的方略,推進行業結構升級:
第一條線,積極發展現代服務業。現代服務業具有高人力資本含量、高技術含量和高附加值等特點。主要以三類服務為載體:①基礎服務(包括通信服務和信息服務);②生產和市場服務(包括金融、物流、電子商務、法律和咨詢等專業服務);③個人消費服務(包括教育、醫療保健、文化娛樂、旅游、房地產等)。在這三類中,應重點發展金融、物流、信息、法律等現代服務業,同時瞄準文化產業、旅游業等潛力大的服務業,還應積極創造、開拓新的服務業,如計算機和軟件服務業、創意服務業、動漫服務業、會展服務業等。
第二條線,把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作為突破口。生產性服務業,包括產前服務(如企業研發、工業設計等)、產中服務 (包括以供應鏈管理為實質的物流服務等)和產后服務(如營銷服務)等。從國際上看,現代企業的生產與服務功能分工明晰,服務含量在整個企業產值和增加值中所占的比重越來越高。比如,美國通用電氣公司的服務業收入已經達到了總收入的2/3;目前跨國公司汽車銷售收入只有約45%分配給零部件生產商和裝配商,而其余55%分配給了專業汽車設計、廣告公司、保險公司等服務性行業。對于中國這樣一個制造業大國來說,現代制造業的推進離不開生產性服務業的支撐,而現代制造業的發展也為生產性服務業提供了巨大的市場空間。可以預見,生產性服務業與現代制造業相互依托、相互支撐的趨勢將越來越明顯。蘇州市在發展生產性服務業方面,效果比較明顯,這正是制造業競爭力較強的重要因素。
第三條線,傳統服務業不可忽視和偏廢,但要注重用新的技術、業態、方式改造。商貿餐飲、交通運輸等傳統服務業為人們的日常生活所不可或缺,因此絕不能忽視和偏廢。由于該領域的服務較多具備必需品的特征,因此市場容量相對較大。更為重要的是,由于傳統服務業的進入門檻從總體上說較低,有利于利用勞動力資源豐富的比較優勢,有效緩解就業壓力。針對傳統服務業檔次和服務水平比較低的狀況,要借助各種創新手段來推動其改造升級。一要通過技術創新,提高服務的科技含量;二要通過組織創新,運用現代新型業態進行改組;三要通過管理創新,提升傳統服務業的管理水平和經濟效益。
空間結構變遷:
把握城市服務業聚集與農村服務業覆蓋關系
不可忽視農村服務業的發展。按農村人口占總人口60%計算,有7—8億人,這是一個龐大的服務人群。尤其是隨著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展開,將會給服務業提供新的發展機遇。
從空間結構的變遷來研究,須重視服務業向城市和城市群集聚的趨勢。這一趨勢與中國的城市化進程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按照經濟發展趨勢,在未來10年中,城鎮化率將以每年提高1個百分點的速度來推進(據世界銀行中國局預測,在未來15至20年內,將有2.75億至3億農民進入城市)。這是一個相當巨大的社會變遷,這種變遷將隨之產生相當巨大的消費需求和投資需求。適應這種需求的變化,現代服務業已出現向城市和城市群集聚的端倪。如在經濟發達的廣東省,僅廣州、深圳兩市的服務業增加值就已占到全省服務業總量的47.6%。·從今后的發展趨勢預計,現代服務業向城市的聚集效應將會進一步放大,服務產品供給對非城市的拉動作用將會進一步增強。為此,要因勢利導,通過空間的集中和發展區域內專業集群,主動發揮城市在發展服務業過程中的作用。
另一方面,也不可忽視農村服務業的發展。按農村人口占總人口60%計算,依然有7~8億人。這是一個龐大的服務人群。尤其是隨著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展開,將會給服務業提供新的發展機遇。第一,隨著新農村建設中一系列發展農村經濟活動的展開(如搞好農業技術服務等),給農村的生產性服務業提供了空間;第二,隨著農村一系列社會事業的展開(如實行新型合作醫療制度,發展農村的技術培訓等),給農村的醫療服務業和教育培訓業提供了機遇;第三,隨著農民收入的提高以及物質生活的改善,對商貿流通業、交通運輸業以及旅游業等提出了新的要求;第四,隨著農村精神文明建設活動的展開,各種文化產業、農村社區服務業等也需要相應地跟上。因此,要妥善處理城鄉之間的空間關系。如果說城市是靠“聚集效應”制勝的話,那么農村則是靠“覆蓋效應”制勝。
內外結構調整:
把握服務業對外開放與放大的內源需求關系
中國進入WTO后過渡期以后,服務業發展面臨新的外部環境。一方面,發達國家服務業向中國轉移,給中國在全球范圍內選擇服務商提供了機遇,另一方面,有條件的中國服務業投資商也應走出去,這是一種雙向互動的趨勢。
中國的對外開放面臨外貿增長方式轉變的艱巨任務。轉變內容之一,就是大力發展服務貿易。在這方面總的來說還比較弱。以2004年為例,在中國出口貿易額 5934億美元中,各類服務貿易(現代加傳統)出口額只有589億美元,占世界服務貿易總額的2.9%左右。擴大服務貿易,加快服務業參與全球化的進程是一項迫在眉睫的任務。
中國進入WTO后過渡期以后,服務業發展面臨新的外部環境。一方面,發達國家服務業向中國轉移,給中國在全球范圍內選擇服務商提供了機遇,為此,需繼續開放服務市場,有序承接國際現代服務業轉移;另一方面,有條件的中國服務業投資商也應走出去,到海外投資,加入世界服務體系的合作與競爭,在開放中實現互利雙贏。這是一種雙向互動的趨勢。在雙向互動中,既要積極參與又要積極應對。要建立“應對”諸種新挑戰的機制,例如建立關鍵命脈性和敏感性服務業的產業安全機制等,以尋求擴大對外開放與保護命脈型產業安全的平衡點。
同時,從長遠考慮,我國必須把擴大內源性需求作為立足點。近年來,國內消費率一直偏低,具有很大的上升空間。在發展服務業中,一方面要與國際資本競爭既有的市場空間,另一方面也要注重創造新的國內需求。總之,通過正確處理服務業對外開放與保障內部安全、擴大內源需求的關系,實現服務業國內發展與對外開放之間的協調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