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雙節棍到帕瓦羅蒂

ＢＹ　柳凝煙

帕瓦羅蒂?雙節棍?

這兩個不搭界的名詞，在大劉的小說《一半在腐爛，一半在燃燒》中，成為表現上海自1984年到2003年街頭文化變遷的兩個意象。

大劉的新長篇《一半在腐爛，一半在燃燒》情節復雜，故事從1984年那個封閉的年代開始講起，當年還是小孩子的主人公大嘴因為黃色手抄本《少女之心》出賣了他的哥們大頭；1998年他像個馬路求愛者一樣跟蹤《少女之心》中的同名姑娘蔓娜；股災后的1999年，他被掃除出證券公司變成“婚托”，同時也是個不太成功的詐騙犯，他一邊從三毛的書上抄寫情書給一個中年女子以騙取財物，一邊卻和一個女中學生陶可產生了純真的感情。2003年，全國人民捉拿馬加爵時，大嘴在人民路被他兒時的哥們大頭用雙節棍給劈了。

小說始終把街頭文化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而雙節棍和帕瓦羅蒂是小說中代表上世紀80和90年代的兩個重要文化符號。

先是雙節棍。小說主人公大嘴的同學大頭是在80年代的街頭常常可以看見的孩子，喜歡雙節棍。那時候，李連杰主演的《少林寺》剛剛上映，“一時間萬人空巷，十三棍僧救秦王的故事讓所有人對武功高超者佩服不已”，全國興起一陣習武熱，學校的走廊上拳來腿去，木頭刀、拖把柄亂舞。學校里“四大金剛”、“六條好漢”不斷涌現，而習武者又以李小龍創立的雙節棍最為風靡，雙棍能克單棍，“宛如《射雕》中能夠左右互搏的周伯通”。最后，雙節棍將大頭引向不歸路。與雙節棍為伴代表80年代的街頭流行還有“頭發披著，戴著蛤蟆鏡，穿了一條喇叭褲”，手里拎一個四喇叭的錄音機放著“靡靡之音”在南京路招搖過市的年輕人。

然后是帕瓦羅蒂。小說中大嘴的故事出現最大的轉機是1998年。此時電腦游戲成為孩子的主要玩物，其中阿土仔、三國演義、魂斗羅是經久不衰的節目，大興土木的城市，到處在破膛開肚，開挖，助動車、殘的吐著黑煙呼嘯而過，帕瓦羅蒂的美聲成為很多城市唱歌愛好者的最愛。當年的影片《洗澡》中，有個人總是在赤條條洗澡時大唱“我的太陽”。大劉在小說中則描寫，“太陽已經曬著屁股了”，人們都去上班了，大嘴還在陽臺上練帕瓦羅蒂的詠嘆調“今夜無人入睡”。

審視這兩種街頭文化可以發現，它們都很好地陪襯出時代的發展和時代的變遷。在上世紀80年代，雙節棍是對以往封閉和保守社會的一種反叛，一如影片《青紅》中那雙鮮亮的高跟皮鞋，正是對那個“三線”生活最大的反動。至于帕瓦羅蒂的流行，是90年代改革開放后西風強勁登陸中國的反映。

如果說大劉去年出版的《3年記憶，4年忘卻》是70年代人漂泊的青春記憶，那么今年的《一半在腐爛，一半在燃燒》是大劉對70年代人成長過程的反思。上世紀80年代街上流行的雙節棍和90年代的帕瓦羅蒂式歌唱，對于70年人來說，從本質上區別不大，前者沖動是青春期的娛樂，后者溫文爾雅是成人的娛樂。這種娛樂的需求和正統思維正好形成反動和背馳，70年代人自懂事時候起就在這樣反叛的娛樂大環境中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