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莉丹 陳統奎
香港大學校長徐立之說:每個大學的錢都是不夠的,一個大學缺錢很正常。
“每個大學的錢都是不夠的,一個大學缺錢很正常。最近15年來,港府對我們削減了大概25%的資金,最近4年削減了大概10%的資金。我上任之后才減的,所以我說這是送給我的最好‘禮物。”徐立之用幽默的語調敘述著這個事實。
生于上海、長于香港的徐立之在香港中文大學取得學士及碩士學位后,負笈美國匹茲堡大學,1979年,28歲的徐立之獲得博士學位。10年之后,他成功斷定出導致囊狀纖維癥的缺陷基因,這個論斷被認為是人類遺傳史上的重要突破。
徐立之執掌的香港大學為香港歷史最悠久的高等學府,1911年創校,如今被英國《泰晤士報高等教育增刊》評定為全球五十佳大學之一,亞洲排名第五,香港第一,港大亦有45%的教研人員由世界各地招聘來港任教。2006年7月13日,在上海參加“第三屆中外大學校長論壇”的香港大學校長徐立之接受了《新民周刊》記者的專訪。
港大一年支出40億港幣
“香港大學一年的支出有多少?作為校長,你能夠保證港大收支平衡嗎?”見到徐立之時,記者單刀直入。
“真實的數字不可以告訴你”,他笑出聲,側頭思索片刻,旋即坦言,“目前港大一年的支出大概是40億港幣,當然,港府撥給我們30億港幣,我們還有學生學費和各方面資助等收入。”
籌款,成為繞不開的話題。
“作為校長,您的時間安排是怎樣的?”
“我用在募款上的時間是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都在學校其他行政方面。雖然在香港,香港大學在籌款方面做得很好,但比起外國的學校,風氣還是相差很遠。香港的高校一貫習慣了由政府資助。但一個大學的運作,僅靠學費和政府的資助遠遠不夠,香港的校友資助風氣還不夠,風氣不是那么容易形成的;在美國,給高校捐贈是免稅的,但在香港,并沒有免稅這個概念,我認為,關于捐贈的所有配套制度都很重要。”徐立之向記者解釋。
香港大學的校訓是“明德格物”,徐立之倡導在港大成立一系列“明德教授基金”,這是一個讓“母雞生蛋”的方法。“2年前,有人資助我們1億港幣,我們建立了一個基金,用基金的利息給學生發獎學金。比如說,某人捐出2000萬港幣給我們建立一個用教授命名的基金,我們將它100萬港幣的利息全部用于教授的科研工作,美國、加拿大的學校都有這種風氣,我想把這種風氣帶到港大。”
在徐立之眼中,籌款不僅僅是校長或籌款小組的事情,而是全校員工都要去做的工作。“比如,以前學生畢業后,學生證就要還給學校,學生和學校之間便‘清賬了,但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學生從學校畢業后,學校還是要跟學生保持聯絡,二者之間是長期關系。”
長期和穩定的大學募款應該立足于優秀的學科建設,有名氣的學科總是容易受到關注和捐助;大學也需要投入資源跟捐款人一起合作這些項目——籌款因而成為一個“需要精密策劃的工作”。“募款時院長和教授要一起出力:下一個是什么項目?可以向誰去敲門?……真的事先要做很多工作。”
但這樣的募款并非全無條件。“我們規定,在募款時捐贈人一律不得干預我們的學術自由,這是我們的工作綱要。我們還有一條,煙草公司的捐助我們不收。”徐立之強調。
他主動跟記者談到了一年前的“李嘉誠冠名事件”,2005年5月6日,香港富豪李嘉誠向香港大學捐贈10億港幣,其時身在紐約的徐立之獲悉,發電郵稱李嘉誠此項捐款是“史無前例的禮物”。12天之后,香港大學校務委員會決定將港大醫學院冠名為“李嘉誠醫學院”,以答謝李嘉誠基金會的捐贈。這一改名在香港引發連番風波,30名港大醫學院校友聯署反對港大將醫學院以李嘉誠名字命名,并斥責校方出賣港大傳統。
徐立之隨后發表聲明,表示命名的決定是按照正常程序而作出的,既合情又合理,所以校方不會改變這個決定。“校友們有兩個誤解:首先,他們離開學校太久了,不知道政府在削減經費,而我們一定要籌款,否則我們的很多課題都不能做了;其次,他們懷疑,是不是我們把醫學院賣給李嘉誠先生了?李嘉誠先生有很多生物科技公司,我們就跟他有什么瓜葛,我們就會把知識產權都給李先生嗎?絕對沒有。李嘉誠先生沒有跟我們講應該怎樣用這筆錢,但我們知道如果這筆錢用在生物醫學方面,李先生會高興,以后還會給我們錢。我們在講明以后,大家對這個事情都很接受了,就有人表示希望我們以后多做這樣的事情,當然還是有人反對,他們出于個人的理由,比如說不喜歡李先生,那我們就不能再顧慮那么多了。”
給學生更多選擇機會
1998年,香港大學在內地招收了30名學生,渠道是在復旦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的學生中挑選。“香港大學沒有特地用獎學金去吸引學生,但我們也不愿意進了港大的學生卻因為財政問題讀不起書,我們一定會幫助好的學生,對不能負擔學費的學生我們一定有資助。“
在7月13日中午的一個小型新聞發布會上,徐立之低調表示,香港高校與內地高校各有千秋。在面對記者時,他仍不愿過多糾纏于香港高校與內地高校的比較:“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長處。內地學生專心學習,比如說體育、音樂的訓練,內地學生比香港學生好很多,香港學生會彈鋼琴就可以了。你們是專業型的表演級人才,我們是業余級的。”
在徐立之的體驗中,一個國際型大學應該包容不同文化背景的學生。目前,香港政府規定香港各高校非本地生總額可達到學生總數的10%。但對徐立之來說,如果讓這個比例快速增加,可能意味著宿舍等資源的不堪負荷。他透露,目前港大約有9%的非本地學生,2006年港大預計大概在內地20個省市通過自主招生的方式招收250名學生,今年報名香港大學的學生大約有1.2萬人。“將來非本地學生有可能會增加到20%,但我們不希望未來內地生的比例增加很多,增加到10%就差不多了。”
不是所有的高分學生都適合香港大學。“來港大的學生,他們一定要適合港大教育的模式,如果不適合的話,他會失望。”徐立之告誡。
“其實我們沒有太刻意看學生的分數,當分數達到一定要求時,我們主要看他各方面的能力。”一旁的香港大學中國事務總監黃依倩補充道。
目前,香港大學的在讀生已經為母校在內地的招生做志愿者,現身說法向內地宣傳港大。在徐立之看來,“機會”的概念毋庸忽視:香港是中國的地方,一個學生第一年在復旦學習,第二年在香港大學學習,第三年就可能在美國的加州大學學習,香港大學為學生們提供了很多的交換計劃,成績好、溝通能力好的學生機會就更多。
他極力倡導對香港大學的“三三四”學制進行改革。1972年畢業于香港中文大學生物系的徐立之,本身就是四年制的受惠者,而現在他掌舵的港大,創校初期也是四年制。“三年制安排的課程很集中,學生吃的是套餐,將來改成四年制的話,學生可以吃到自助餐,我們會在選課方面盡量給學生空間。”
但他不贊成在內地去開設香港大學的分校,他不認同這種跟風的做法。“很多人跟我說香港大學不如到深圳去開個分校。我回答,我們不是麥當勞,不能這樣辦學!除非香港大學的教授也到深圳去。學校的風氣受社會的影響,你在復旦旁邊開一所香港大學分校就不是香港大學了,因為那是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