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效仁
對中國企業和持有財富一族缺乏慈善心腸,冷漠公益事業,公眾屢有詬病。但是,除了企業社會責任和財富倫理自身的缺失,卻與我國現行慈善捐款的機制弊端有直接關系。國家民政部救災救濟司司長王振耀在一場新聞發布會上稱:“我向中華慈善總會捐出500元錢,隨后申請減稅的手續竟然多達10道。”“減稅50元,結果整整辦了兩個月。”國家制定的減免稅手續太過繁瑣,由此可見一斑。簡化相關手續,完善相關法規,激活慈善機制,提高企業及民眾減免稅的意識,已成為促進慈善事業發展的重要環節。
社會的收入分配一般分為通過誠實勞動和合法經營獲得收入的初次分配,通過稅收來調節,使社會結構趨向合理的二次分配以及通過慈善捐助救濟進行的第三次分配。作為建設和諧社會的重要物質基礎的“三次分配”,每一次的公平公正都顯得十分重要。目前,由于城鄉的二元結構,教育和就業起點存在著嚴重不公,國民的初始分配出現了較大的差距,加上稅收調節本身存在缺失,比如普通收入群體成了個稅的納稅主體,導致了國民貧富差距懸殊,社會兩極分化,基尼系數達0.45,已超過了國際公認的0.4的警戒線。
同時,第三次分配也遭遇了制度性和機制性障礙。應該說,中國人家族觀念比較強,在國人看來,一切都留給孩子就是最大的愛,掙了錢,似乎是一定要留給孩子的,捐助公益的慈善意識在公民中還遠遠未能形成共識。許多有錢人寧愿一擲萬金揮金如土奢侈無度,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不像西方一些國家,再有錢的人也不主張把錢留給孩子,而寧愿贈與社會,所以比爾·蓋茨成了世界上捐款最多的富翁。連續11年排名世界首富的蓋茨,在過去4年中,一共捐出了230億美元,相當于其凈資產的54%,且表示將遺產全部捐獻,不留子孫。一些富豪也極力反對取消遺產稅,他們普遍認為留給孩子太多的錢就是害了他。
中外差異不僅表現為文化背景不同,也確實與制度性安排有關。比如美國,捐款可以享受減免稅款10%的優待。而我國《慈善法》所規定的給予捐贈者四條優惠的政策太過籠統。過去的稅法規定捐款在應納稅所得額的3%以內,企業可以享受免稅待遇,一旦捐贈金額超過3%,企業就得為所捐款項納稅。不僅對企業家捐款規定了一定的比例數,超過了還要交所得稅。
數據顯示,美國有5.6萬多家基金會,總資產近5000億美元,其中獨立的私人基金會約占85%,公司基金會約占5%,兩項在數量和總資產上占到了90%以上,私人基金會占據著絕對領導地位,大的基金會幾乎都是私人基金會。而在國內,即便是可以享受到種種“麻煩”待遇的慈善機構目前也只有中華慈善總會、紅十字會、環保基金會等七八家。
國外慈善基金多靠市場化手段運作,制度成熟,監督嚴格,運作科學、方便。而國內的慈善機構缺乏成熟的運作機制,監管力度弱化,操作手續繁瑣,足以令人視若畏途。為了計算準確,數據要經過稅務、財政部門確認,要走幾道手續,最后是當月退稅還是下月再說也需等待。王司長捐贈500元現金,足足走了10道程序,耗時兩個月,才拿到了免交的50元稅款。用他的話說,“免稅程序的繁瑣是影響大家捐贈積極性的一大障礙”。由于這些可以想見的“麻煩”,大多數北京捐贈企業都放棄了這一權利。
有統計結果顯示,國內工商注冊登記的企業超過1000萬家,但有過捐贈記錄的不超過10萬家,99%的企業從來沒有參與過捐贈。經濟實力最弱的百姓捐了大頭,而“有錢人車有了,房子有了,動不動幾萬元錢一頓飯”,卻在慈善捐助中十分吝嗇。相反,許多困難家庭因無錢看病走向家破人亡。對此,我們固然應該譴責財富人的心腸冷漠,倡導構建公正人道和慈善的財富倫理,但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健全完善慈善捐款制度,通過稅費減免建立捐助的激勵機制,強化善款的捐助、發放、使用的全過程監管,實行陽光下操作,并簡化相關手續,疏通企業和財富人捐款的方便通道。通過合理科學便利公正的制度性安排,引導國民確立慈善意識,引導財富人完善財富倫理,逐步建立起符合中國國情的慈善事業。而制度性的保障和引導遠比輿論批評建言有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