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時尚的朱秀云習慣午飯時吃個烤馕,單位的駕駛員都樂意為她跑腿購買。其中的原因令人驚訝——本來1元錢一個的烤馕,朱秀云每次都大大方方地甩出一張50元的鈔票:剩下的錢我不要了,你們想吃點什么隨便。
一張7萬元的存折掉在銀行營業部的地上,打掃衛生的清潔工撿到后交給營業部主任。存款戶名為“朱秀云”的失主兩天都沒來認領,營業部主任估計失主就是總工會財務部的朱秀云,于是熱情地打電話給她。誰知朱秀云聽了根本沒當一回事,愣了半天才說,要是我的那就送過來吧。
周圍的人都知道,朱秀云是個有錢的人,她有一張銀行信用卡,經常頻繁地大額進出,再加上她又是單位里管錢的“財務大臣”,于是便有人向新疆自治區有關部門反映她涉嫌貪污公款。2002年1月,克拉瑪依市檢察院對朱秀云立案偵查,調查的結果令人大吃一驚:朱秀云在擔任克拉瑪依市總工會、新疆石油管理局工會委員會財務部出納、會計、副部長、部長期間,累計貪污公款近900萬元。朱秀云,成了新疆自治區成立50年來查處的最大的一個貪污犯。
“兒子在上海沒有正式工作。將來買房子、結婚需要很多錢。自己以后到上海定居也要用錢……”
克拉瑪依市檢察院反貪局在對朱秀云涉嫌貪污犯罪展開秘密調查時,發現總工會財務賬目表面看起來并沒有多大問題,只有一筆2萬元的款項有些疑點。賬上反映,此款被總工會打入了新疆石油管理局下屬的基層工會,而對方卻根本沒有收到此款。
此時,朱秀云早已“買斷工齡”離開總工會,去向不明。幾經周折,辦案人員終于在克拉瑪依朱秀云的哥哥家將其抓獲。從她隨身攜帶的高檔皮包里,辦案人員搜出金額為3.5萬余元的8張銀行存單和7000余元現金,同時還有一個記載著幾組4位、5位神秘數字的電話通訊簿。
神情慌亂的朱秀云被“請”到了克拉瑪依市檢察院反貪局。剛開始,她拒不承認自己有任何經濟問題,到了第二天下午,檢察干警巧妙地追問起電話通訊簿上的幾組神秘數字,驚慌失措的朱秀云才放棄了抵抗,痛痛快快地交代了自己貪污公款250萬元的犯罪事實。電話通訊簿里的神秘數字,就是她在烏魯木齊交通銀行和上海建設銀行開辦的保險柜的密碼。
“1995年,總工會的小金庫里有520萬元資金,全部買成了三年期國債,當時債券由財務部出納保管。1997年,出納將這些債券交給了我,1998年3月國債到期時,我將本息共900萬元轉存到了克拉瑪依市的幾家銀行。就是從那時起,我看那么多錢總工會的領導也不管、不問,就開始偷偷往出拿,少則幾千元,多則幾萬元,前后大概有40多次吧。拿出來的錢我都以自己和兒子、丈夫、親戚們的名字存進了銀行,因為害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大都存到比較偏僻的營業部。
“我‘買斷工齡’后,將陸續拿出來的250萬元公款存在了烏魯木齊交通銀行的保險柜里,后將其中的60萬元打人3張信用卡,87萬元現金則存在上海建設銀行的保險柜里……” 幾百萬元公款被她倒來倒去倒進了自己的腰包,朱秀云為何會如此貪婪?歸案后,她在一份交代材料中寫道:兒子在上海沒有正式工作,將來買房子、結婚需要很多錢,自己“買斷工齡”后到上海定居也要用錢。而且,有了第一次就收不住手了,拿了一次還想拿第二次,最后發展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我的行為是貪污公款。平時我到下級工會檢查工作,也經常教育財務人員要堅持原則,千萬不要滋生貪婪的欲望,一定要清清白白做人,實實在在辦事,而我自己卻干出這樣的事,真是丟人。”就在朱秀云似乎對自己的行為有了深刻反省的一個月后,關押在公安局看守所里的她突然翻供了!
盡管朱秀云乍一看到這些賬冊顯得心神慌亂,但她很快鎮靜下來,不是辯解“不知道”,就是推說自己“記不清了”。將問題一一推到別人的身上。
為開脫罪責,朱秀云向檢察機關提供了300余萬元資產的“合法來源”:108.6萬元是她替親戚朋友代管的;80萬元是她和朋友合伙做荔枝、海鮮、雞蛋、瓜子生意掙的;家庭工資、獎金收入40萬元;她給別的單位做兼職會計掙了12萬元;銀行存款利息10萬元:“買斷工齡”補助費13萬元;賣三菱越野車得款15.8萬元;賣車之前出租車輛得款30萬元……
面對朱秀云的狡辯,辦案人員找到當事人逐個進行了細致的調查,最后,他們全面清查了總工會從1993年至2001年的全部財務賬目,對每筆工會經費存款轉購國庫券及單位存款資金的流向都進行了跟蹤查詢。
從這100余本財務賬上查找朱秀云犯罪的線索,真無異于大海撈針。經過一年半時間的艱苦努力,檢察干警查閱了工商銀行、建設銀行等6家金融機構庫房里布滿灰塵的數萬本賬冊,查詢了總工會幾年來的滾動資金1.68億元,終于得出了一份過得硬的司法會計鑒定書:截至2002年4月,總工會在市內6家金融機構將工會經費轉單位儲蓄數額,再加上認購國債金額等,賬面差額達1271萬余元。也就是說,這筆巨額工會經費找不到去向了。
為戳穿朱秀云的謊言,檢察干警將總工會1993年至2001年的財務賬目分批復印,拉到看守所與朱秀云面對面逐筆核對。
“火車不敢坐,飛機不敢上。手機不敢用,城市不敢玩,賓館不敢住……有這么旅游的嗎?”
盡管朱秀云對待檢察干警的審訊態度蠻橫,拒不交代自己的犯罪問題,但事實是不容改變的。在充足的證據面前,朱秀云鯨吞巨額公款的貪婪嘴臉終于被揭露出來。
1996年9月16日,擔任總工會財務部副部長兼會計的朱秀云,以給新疆石油管理局上海辦事處支付職工療養費為名,從單位財務賬上開出了一張工商銀行轉賬支票,金額為50.2萬元。當天下午,朱秀云在工商銀行克拉瑪依石油分行前進分理處將這筆錢轉存為6個月定期的儲蓄存單,戶名為朱秀云。1997年4月3日支取轉存本息51萬余元,隨后這筆錢又被她多次支取并不斷更換名字轉存。到了1999年3月,朱秀云先后7次在不同的營業所通兌支取本息55萬余元,最后將錢放到了烏魯木齊交通銀行她的個人保險柜里。
1996年11月,朱秀云擔任會計兼出納期間,從總工會財務賬上開出一張中國工商銀行克拉瑪依石油分行金額為150萬元人民幣的轉賬支票,轉人中國銀行營業部購買不記名、不掛失全國通兌國庫券。到后來交接工作時,朱秀云卻對這筆支出故意隱瞞不講,全部非法占為己有。
1997—1998年,朱秀云在為本單位購買國庫券和存款業務過程中,通過從中國銀行、建設銀行反復支取,分16次提取本息共計375.2萬余元。朱秀云把提取的這筆巨款,一部分兌換成美元,一部分存在了銀行的保險柜里,另一部分則以她自己和家屬的名字存進銀行據為己有。
在朱秀云的筆記本里,記錄著許多人的身份證號碼,有不少就是單位同事的。這些人名和號碼,都被她在轉存單位公款時使用過,過一段時間沒有問題,她再將公款陸續轉存到自己或親戚的名下。一筆公款最后落入她的腰包,至少要“倒手”三四次,今天存一年定期,明天就取出來轉存另外一家銀行,然后不停地提取現金,有時一天就要到銀行提現五六次,目的就是讓單位的公款在金融機構永遠地消失。
辦案人員在建設銀行克拉瑪依支行調查時發現,朱秀云在轉存工會一筆59萬余元經費的過程中,以“朱秀云”和“祁秀先”的名義給上海辦理了各20萬元匯票。剩余的19萬余元于當日支取。經查證,1998年7月10日,朱秀云在建設銀行上海第六支行將20萬元取出。但“祁秀先”又是何許人呢?
有知情人提示,這個“祁秀先”會不會是總工會財務部原部長吳忠明的妻子?他們退休后一直在上海居住。
2003年12月8日,辦案人員趕赴上海取得證據,確認吳忠明已涉嫌犯罪。通過網上通緝,吳忠明夫婦終于在貴州遵義山上的一間民房里被抓獲。
已經60歲的吳忠明辯解道,朱秀云匯來的20萬元錢,是他倒賣郵票掙的錢以及工會內部發的獎金,因為屬于個人“小金庫”,怕妻子知道,他一直沒敢動。辦案人員問他,把郵票賣給誰了?工會發的獎金數額又是多少?吳忠明回答不出。倒是他的老伴祁秀先承認得“痛快”:“這錢肯定來路不明,要不老吳干嘛帶著我到處躲藏?火車不敢坐,飛機不敢上,手機不敢用,城市不敢玩,賓館不敢住,就害怕有人查身份證露餡兒。有這么旅游的嗎?”
自己總結出的墮落原因——“領導太信任我了……”
現年48歲的朱秀云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因其多年從事財務工作,漸漸有了一些業務能力,再加上她腦子聰明,有“經濟頭腦”,就打起了公款的主意。同時,單位制度、管理上的漏洞也給她犯罪留下了可乘之機——
在朱秀云擔任財務部副部長、部長期間,曾一度部長、會計、出納一人擔數職,連工會小金庫的錢也由她一人掌管;為貪污公款,朱秀云稱,總工會要支付給新疆石油管理局駐上海辦事處50萬元職工療養費。稍懂一點財務知識的人一看就明白,朱秀云開具的克拉瑪依市工商銀行轉賬支票為同城結算,根本無法把錢轉到未在此地開戶的上海辦事處。但如此明顯的破綻主管財務的領導竟然沒看出來;經費審查委員會就是為監督資金流向、嚴格管理和合理使用工會經費而設,但在近10年的時間里,經審會的工作人員竟從沒發現財務賬上有任何問題
“總工會的領導太信任我了,我保管的小金庫的錢又沒有賬目,所以我才敢大膽貪污。”這是朱秀云自己總結出的墮落原因。
2005年6月6日,克拉瑪依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朱秀云犯貪污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檢察日報》供本刊專稿)
(本欄目策劃、編輯:范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