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組詩）

梅字

我又看見了梅字

一個大大的梅字，紅的，在一句格言里

在操場邊的白墻上

我覺得它越來越像梅了

它的橫，豎，折，它的梅枝

它的點，它的梅花

在這清冷的早晨

我已經圍著操場跑了三圈了

每一圈

我都會看見梅字

那個紅紅的梅字

我看見梅在笑，那個紅紅的梅字在笑

那些梅枝在笑，梅花在笑

而梅字里的白

梅周圍的白，那漫天的風雪啊

在恣意地飛舞……

京滬高速經過山村

京滬高速經過山村

在地里勞動的婦女，直起腰

往北看就像看見了天安門

往南看就像看見了外灘

多么遠啊，多么近

她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她們勞動的樣子

她們的笑臉，忽然成了

從北京到上海，從上海到北京

路上的景觀

我喜歡的天氣

我喜歡的天氣

比如陽光普照，春風送暖

山山嶺嶺開出歡樂的花朵

你的墳頭上也是

我喜歡的天氣

比如刮著微風，下著細細雨

我們隔得這么遠

你呼吸著青草一樣的新鮮空氣

我喜歡的天氣

比如在冬天里的下起大雪

你住的地方和我住的地方都好么暖和

但我不喜歡大風大雨的日子

我一個人在屋里

總會想起住在野外的你、

霧

在秋天和冬天的早晨

會經常地發生

在春天，或者夏天

有時也有

平時我們看慣了那些清晰的事物

這時候，我們就開就懷疑

自己的眼睛

而命運，它多么像你啊

下雪了

下雪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它從一開始就下得這么大

它已經下了半天了

還是下得這么大

為了這場雪，它一定準備了很長時間

你看它，毫無顧忌地下著

下得那么突然

下得那么高興

就像2005年的這個冬天

我一直接捺不住的不再虛無的心情

忽然想起那些沒有菜的日子

誰能拂去我心頭的霜

那么白，那么美

誰能拂去我心頭的幸福和憂傷

忽然想起過去那些沒有菜的日子

我們吃煎餅，蘸白糖

忽然想起女兒手里的小調羹

那么甜，那么亮

一群羊走在冬天的路上

冬天的路上

走著一群羊

看不見綠色

也沒有綠的消息

傳來

春天，還遠著呢

那些能藏住羊的季節

還遠著呢

一群羊

在冬天的路上

咩咩地叫著

村 莊

村莊里住著男人

村莊里住著女人

村莊里住著老人

村莊里住著孩子

一天一天，村莊里漂浮著

歌謠一樣的炊煙

一年一年，村民們張羅著

給新年貼上紅對聯——

我想讓世界安靜些

哦，世界多么美好

那些山林、河流和湖泊

那些平原和丘陵

那些白天和夜晚

它們多么美好

我不敢再往下描繪了

我不敢再去想象了

我想讓世界安靜些

我想讓世界本來的美安靜些

這么多年

它們受了我們多少騷擾

今晚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多么陌生

它的陌生是因為它的清楚

想想我用過的那些瓷器

沒有一件比它更干凈

哦，明天，我要把我的生活

再擦拭一遍

明天，我要把記憶中的月亮

和那些不能忘懷的事物

一個一個找出來，再擦拭一遍

在路邊，我看見一棵白楊樹

在路邊，我看見一棵白楊樹

扶著一架高高的梯子

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

有的只是看了一眼，沒有誰能夠爬上去

噢，我明白了——

那架梯子原來是白楊樹自己的梯子

只有它自己才能夠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