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是在慣例之外行事,按照慣例分明不當做的事情卻偏偏還要做,常用一遁詞謂“下不為例”。既然是“下不為例”,那么對于這一次來說當然也就是例外之舉——破例了。俗語說:沒規矩不成方圓,無約束難以至美。破例破壞的是什么?是規矩。當領導以“下不為例”原諒下屬的錯誤之舉時,“下不為例”便成了重人情、輕法度的保護傘,而受到保護者往往會在保護傘的縱容下屢屢“犯規”,做出更多例外之事,最終被例外所害。
古代有識之士對例外之害有深刻理解,并對其十分警惕。西晉的開國賢相羊祜身居高位,深得晉武帝的恩寵,經常得到晉武帝的例外賞賜??裳蜢飳@些賞賜卻如芒在身,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不堅決辭掉或轉讓他人便不得安心。特別是在羊祜去世的前兩年,晉武帝加封他為車騎將軍,允許他開設府署,比照三司的禮儀招募官員,并封他為南城侯。這種賞賜無疑是皇上對臣子的格外恩寵了。然而羊祜卻不以為喜,反以為憂。他像對待以往的封賞一樣照例辭讓,同時還給晉武帝上書一封,即著名的《讓開府表》。羊祜認為自己身為國戚,應當以恩寵和榮耀為戒,看看自己得到的是否與自己付出的相符合,如果自己無德無功而不自量力地接受非次之榮,危險就會逼近自己。羊祜所講的非次之榮,也就是不按常規、不依慣例的例外之榮、例外之譽??纯?,羊祜對例外賞賜榮譽的危害看得多么嚴重。盡管那封上書沒有被晉武帝采納,但羊祜也只是名義上接受了封賞,實際上并未享受過封爵的待遇,更未曾以三司之儀開府。他在去世前還留下遺言:不許把南城侯的印信與自己同葬,也不許以三公禮儀為自己舉行葬禮。何以如此?他是怕例外之賞變成例外之害呀。
把例外之賞看成有害的還有北宋大臣富弼。據載,宋英宗即位之初將永昭陵遺留的器物賜予諸大臣。除每人有份外,又“例外獨賜公(富鄭公,即富弼)加千”,富弼力辭。見此情景,當場的太監勸道:這都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不必推辭,一再推辭會違拗了皇上的美意。不料這番勸說卻受到了富弼的反駁:此固微物,然是例外也。大臣例外受賜不辭,若人主例外作事,何以止之?意思是說賞賜的固然并非貴重物品,重要之點在于例外。做臣子的受例外之賜而不推辭,倘若遇到皇上打破常規法度做例外之事時又該如何制止呢?富弼最終沒有接受這例外之賜。皇上多給了一些賞賜,不但堅辭不受,還引發出一番說辭,是不是小題大作了?非也。這正是富弼對例外看得透徹的表現。其實,豈止是非次之榮、非次之賞,還有更勝一籌的非次之遷、非次之用,都是有害而無益的。
例外說白了就是特殊化,而特殊化正是腐敗賴以產生的溫床。小平同志說得好:“干部特殊化必然脫離群眾。”回首歷史,哪有脫離群眾而不腐敗的干部?比如河北的那個李真,他在省國稅局任局長時一個人的辦公室占了半層樓,不但配了三個秘書、兩個服務員,還有供他專用的電梯。如此的例外,最終走向絕路也就不難理解。想想羊祜和富弼對例外危害的深刻理解,再看看李真大搞例外的可悲下場,再說“下不為例”的時候也許該謹慎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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