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他的預言不同的是,在這里上班的人,一樣需要打卡、坐班
最令未來學家興奮的,是看見自己的預言變成了大地上的現實。托夫勒的《權力的轉移》再版之際,北京東郊如他所言,真的有了一片“SOHO”寫字樓。跟他的預言不同的是,在這里上班的人,一樣需要打卡、坐班。無論是SOHO現代城還是建外SOHO,都不是為真正的“SOHO(在家辦公)”一族所建。
就像他這個實現了一半的預言,16年時光穿梭,托夫勒預言的權力轉移仍未完成。托夫勒說權力是由暴力、財富和知識三者構成的。他信誓旦旦,權力最終要從手握暴力和大筆金錢的人手中,轉移到到手握大量信息的人手中。
無數人像他一樣,或者說因為閱讀了他的著作而對知識崇拜得五體投地。就像崇拜黃金的人們把自己的時代叫做黃金時代一樣,今天的人們甚至把這個時代命名為“知識經濟時代”。知識多好啊,它不是像棍棒那樣強迫人,不是像金錢那樣誘惑人,它只是說服你。服從這個權力,就像服從上帝一樣,絲毫不會令人不快。
知識有這樣的特性,它出生在人的大腦中,生來就與人密不可分,不像錢和槍炮那種冷冰冰的物質,隨時有可能讓人“異化”;知識又是那樣平易近人,它不理會等級,不看種族和血緣,正常人都可以擁抱它。
在托夫勒的夢想里,有了知識的個體,不再依賴手握暴力的國家,不再依賴資本購買的設備;在未來的生產關系中,勞動力成了一切,自己是最重要的,人類就這樣解放了。
可惜,16年過去,他想象的這一切仍然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未來。世界上涌現出以比爾·蓋茨為代表的一大批知識英雄。可是,比爾·蓋茨仍然需要為他公司的市場份額而戰斗,不遺余力對抗自由軟件,而不是跟對手來一場操作大賽,決定市場歸屬。在企圖指使別人的權力之爭中,誰也不會只選擇用知識來說服別人。
托夫勒自己也清楚,要對未來進行精密的預測“簡直是無稽之談”,讀者更不必幸災樂禍,到他的書里去一一指摘那些落空的預言。《權力的轉移》值得人們敬佩的地方有很多,起碼面對令人眼花繚亂的現實和以加速度向人們迎面飛馳的未來,托夫勒沒有避讓。不管這部書的精確度幾何,在我們邁入不可知的未來之際,手中能握有這樣一張雖不完整卻雛形略具的地圖,一路摸索一路更正修改,總比完全摸不著方向好。
更為難能可貴的是托夫勒所代表的那種堅持認為“明天會更好”的歷史觀。在這種樂觀主義情緒感染下,西歐北美確實把一個又一個“明天”弄得更好,把昨天遠遠拋在了身后,以至于在他們那里,懷舊只能算是情緒的釋放,誰要把“讀經”復古當成正經事來辦,肯定要被送進瘋人院。就是出于這種理由,我也寧愿相信,托夫勒說的這個權力轉移不會永遠不到,只是時機尚未成熟。
毫無疑問,《權力的轉移》不可能像作者的前兩本書《第三次浪潮》和《未來的沖擊》那樣,在大洋此岸的思想界產生海嘯般的波瀾,我寧愿相信這是托夫勒的預言成功——知識已經大眾化,擁有指導性知識的人不復存在,而不是未來學的式微。
(《權力的轉移》[美]阿爾文·托夫勒著中信出版社2006年7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