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希望有人可以告訴我,我的豆子在哪兒。我一路奔跑,告訴所有我遇上的人:豆子失蹤了。二叔用狐疑的目光望著我,我當時臟兮兮的,衣服也摔出了洞,正急切地問他看到了豆子沒有。他笑了笑:“豆子是誰?”我有些生氣:“豆子就是我的小狗啊。”“哦……”他恍如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把“哦”拖得長長的,“那小畜生不見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最討厭別人管豆子叫畜生了。雖然不太明白它具體的含義,但我從電視里知道那是罵人的臟話。我不再搭理二叔,他臉上幸災樂禍的笑意明白無誤地告訴我,我不可能從他那得知任何有關豆子的消息。
我繼續向前奔跑,一幢幢房子沉默地向后退,我希望在下一個拐口處能看到豆子,但我卻遇到了“惡棍”。
他像抓小貓一樣扯住我的衣服領子,露出一口黃牙:“你不就是那個小鬼頭,怎么那只小畜生沒和你在一起啊?”他說這句話時嘴里傳出一陣惡臭。我扭過頭去告訴他我的豆子不見了。他咧了咧嘴角:“哼,不見了就算了,要不然它早晚都得成老子的下酒菜。”他舉起拳頭,兇狠地瞪著我,恨不得吃了我。我很想表現出我的憤怒來,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眼淚不爭氣地嘩嘩落下。“哈哈……”他笑得更猖狂,“呸,沒用的孬種!”
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從屋里竄出來,是那個可惡的鼻涕小子。看見我時他愣住了,惶恐地前后張望,確信豆子不在我邊上之后,便大搖大擺地走到“惡棍”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角,問:“爹,咋啦?”他的鼻子下依然掛著兩條濃綠的鼻涕。我看見他用鼻子使勁一吸,兩條鼻涕便“哧”地縮了回去,可立刻又緩緩地爬了出來。“惡棍”摸了摸鼻涕小子的頭:“兒子,你以后甭怕了,小畜生已經完蛋了。”鼻涕小子看了看我,對著“惡棍”樂呵呵地笑了。兩條鼻涕在笑聲中流入嘴巴,他舉起衣袖用力一抹,得意地看看我,仿佛在說:“這下看你怎么辦?”
幾天前,豆子像一個英雄追著鼻涕小子滿街狂奔。鼻涕小子掛著鼻涕和眼淚高聲尖叫著、哭喊著,腳下的塵土沸騰著,久久不散。我喚住豆子。豆子搖著尾巴興奮地奔向我,鼻涕小子這才趁機連滾帶爬地逃了。我知道,溫馴的豆子是不會無故追咬鼻涕小子的。
后來,鼻涕小子便領著“惡棍”來我家,“惡棍”看到門口的豆子便抬起他粗壯的大腳狠狠踹了過去。豆子像一個泄氣的皮球飛滾到角落,發出凄厲的“嗚嗚”聲,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大哭起來。媽媽聞聲趕來,未開口,“惡棍”就指著媽媽破口大罵,又粗又臟的手指在媽媽的臉前揮來舞去,媽媽卻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不停地道歉,我抱著豆子縮在角落里,恐懼得忘了哭泣。后來“惡棍”朝大門口吐了口唾沫,氣沖沖地走了。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是爸媽帶著東西去他家道歉了,至于說了些什么,那就是他們大人之間的事了,又關我和豆子什么事呢?
“臭丫頭,你也甭找了,你是找不著的。”“惡棍”對我說完這句話就帶著鼻涕小子走開了。我想他一定是不希望豆子回來才這么說的。
我只好氣呼呼地跑回家。媽媽在洗碗,豆子的東西都不見了。突然消失的狗窩讓我覺得更加難過,我問媽媽那些東西哪兒去了。“丟了。”媽媽回答得很簡單。“為什么?”我提高了嗓門。“狗都沒了,還要那些東西做什么?”媽媽依然低頭洗碗,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我一定要把豆子找回來的!”我幾乎是吼出這句話,媽媽依然沒有回頭,但我從媽媽洗碗聲的突然間斷中知道她因我這聲大吼而愣住了。
“豆子,豆子——”我像瘋子一樣到處亂叫。太陽跑到山頂上,天邊被鋪上一層如血的晚霞。我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我筋疲力盡地坐在路邊,一群鳥帶著尖銳的叫聲從天空掠過。我吃力地脫掉沾滿灰塵的鞋,腳底己經磨出了幾個水泡,趾甲縫中夾著淡淡的血痕。我突然感覺豆子永遠不會回來了,眼淚奔涌而出:“豆子,你回來吧,我以后再也不罵你了,你愛玩到什么時候都可以,愛去哪兒玩也都可以,只要你回來……”我的世界一片混沌,我丟了我的豆子!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聽到了自己微弱的哭泣聲。我蜷縮在路邊輕輕地抽泣,身子變得很沉重。發白的月亮不知什么時候爬上了天空。然后,我就看見了豆子,它正躺在草叢當中,雪白的皮毛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刺眼的光,倔強的尾巴乖順地搭在兩腿之間。
我悄悄地爬了過去,慢慢地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碰觸豆子的頭:“豆子,你是在這兒睡覺嗎……”
(指導教師 張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