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還在一家生產內衣的服裝公司里搞美術,主要工作就是設計一些時尚的女人的內褲和胸罩。內衣的旺季在夏天,可去年夏天分明是和我們老板過不去,一過了八月,天就有些涼了,把我們老板急得團團轉。老板一急,我們這些做員工的就沒什么好果子吃。老板一天把我訓了三次,揚言再設計不出新式的適應季節變換的內衣,就讓我走人。老板訓我的時候,苗貝貝就坐在我的對面,雙腿翹在桌子上,若無其事地在翻《安徽畫報》。那本薄薄的畫報都快被她翻爛了,她翻幾頁畫報就摩挲幾下駝色的指甲,摩挲完指甲之后,接著再翻《安徽畫報》。苗貝貝把畫報翻得嘩嘩嘩的,像刮三到四級小北風,把我吹得頭皮發麻、冷汗直冒。我耷拉著腦袋,一抬頭就看見苗貝貝超短裙里的黑色內褲,那條至少小了一號的劣質貨并非我的手筆,這讓我感到更大的不快。操,比我還不愛公司!穿上老板免費發放的內褲你會死啊?
老板每次訓完我,都沒忘記順便拍拍苗貝貝,眼里和臉上都堆著曖昧的含義不明的微笑。老板訓過我之后,我再次翻出那些還沒最后成型的草稿。那些草稿上無非都是一些妖艷而豐滿的女人穿著我們公司的內衣,或站或臥,搔首弄姿,故意擺出一些讓人想入非非、心猿意馬的曖昧姿勢。拿我們老板的話來說,就是要千方百計地挑起她們的購買欲,讓她們錯以為,只要穿上了它們,就可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比萬人迷還萬人迷,比陳好還陳好。我腦子里沒有那么多的美女,但大多數都是一個模子:翹鼻子鴨蛋臉大眼睛濃眉毛,遠遠地看上去,竟和苗貝貝有些神似。苗貝貝為此多次提出過嚴正抗議,每次我都抬出我們老板,最后得以化險為夷。“你真無聊,整天畫這些三點式!”苗貝貝低聲嘀咕了一句,臉色有些怪怪的。我懶得理她,繼續幫她在草稿上“穿衣”。“這個畫得太丑了,屁股畫得這么大!奶子畫得這么小!”苗貝貝的上身探過了桌子,指著我的畫,粗著嗓子說。我一直奇怪苗貝貝的嗓音怎么會生得那么粗,喉嚨里像卡了塊魚刺,老是吐不掉。
我一抬頭就看見了苗貝貝的奶子,耷拉在有些寬松的領口里,像兩只白兔子似的,活蹦亂跳。我承認我確實把它畫得小了些,但苗貝貝說我把她的屁股畫得太大,我他媽的簡直比竇娥還冤。苗貝貝的屁股其實比畫上的大多了,大得非常夸張,大得毫無美感。但苗貝貝卻一直自信地穿著超短裙,肥滿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在辦公室里驕傲地滾來滾去。我記得第一次看見苗貝貝的屁股時,就想起某年我媽養的一只老母豬的屁股,肥嘟嘟圓滾滾,好像所有的肉都扎了堆似的。我對我媽說,這屁股歸我了,我媽說,小饞鬼,就是為你養的。果然那年殺豬時,我媽把整只豬屁股都腌了,吃得我胃口全無,一見到豬屁股就想嘔吐。
現在這只肥美的屁股可不是為我養的。盡管已經同事了六個月,作為一個有涵養的人,我不怎么喜歡串門,也從來不過問苗貝貝的私事。沒事的時候,我就翻翻各種時尚畫報,它們無一不在引領著最新的時尚潮流;或者畫畫我的夢中情人,但畫到最后,就也有些苗貝貝的輪廓了,這讓我感到無比懊惱。更讓我懊惱的是苗貝貝每天都能接到幾個公鴨嗓音的電話,那些電話一來,苗貝貝就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公鴨嗓子嘎嘎嘎的,似乎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等這些電話,這些電話一來,她的生活一下子就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再有就是一些醫院的電話,他們之間的通話像是專家們在進行遠程會診,內分泌、胰島素、荷爾蒙……云里霧里不知所云。接完這些電話之后,苗貝貝就無所事事了,不翻畫報就泡網,不泡網就修指甲,不修指甲就描眉毛,不描眉毛就跳健美操。女人愛干的事她都愛干,女人不愛干的事她也愛干,總之一句話,她總是顯得非常新潮。全世界的女性網站估計都被她泡遍了,說起那些美女來,就像說她家的鄰居,三圍、身高、體重,她全知道,如數家珍,津津樂道。電腦上的屏保也是三天兩頭地更新,清一色的美女,一個比一個好看,一個比一個更像是人妖。
苗貝貝是我的頂頭上司。天知道她是怎么坐上這個位置的。但我從來就沒喊過她一聲“苗經理”,而是以“喂”或“嗨”來代替。我這么喊并非是因為妒忌,而是在我看來,喊她苗經理,是對她的侮辱,最起碼有些不嚴肅,因為部門里最后一道手續一直是我在幫她完成的。一開始苗貝貝顯然有些不樂意,后來也就欣然接受了,每次我喊“喂”,她就應聲“哎”或者是“嗨”,毫不含糊,配合默契。
“喂,”我說,“那你說畫多大為宜?”
“嗨!你沒長眼睛啊?”苗貝貝說,“看到現在還這么不成比例!”
苗貝貝這話怎么聽都有挑逗的意味。男人是經不起挑逗的,我當然也不能例外。我不是柳下惠,事實上作為一個文青(對不起,我忘記交代了),我知道,“柳下惠”這個人其實是文人胡亂編出來的,要是真有其人,不是太監,就一準是喪失了最起碼的性功能。我邪邪地看著苗貝貝的奶子,苗貝貝也沒有躲閃的意思。我暗示性地試探性地用手比比她的奶子,苗貝貝竟然真的站了起來,她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接著就解起了衣服上的黑紐扣。解開了一只,又解開了一只,解完第三只就沒得解了,苗貝貝的上衣只有三只黑紐扣。苗貝貝修長的指甲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三下兩下工夫,就把她自己給打開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要是再退縮,就太不是男人了,也太不厚道了。我麻著膽子順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皮尺,在苗貝貝的胸前量了起來。苗貝貝的胸脯驕傲地挺了一下,又挺了一下,似乎害怕我因為手抖而少量了些。我這人也就是個有賊心沒賊膽只會過過干癮的貨色,苗貝貝的奶子這么一挺,我還真有些畏縮了,手也不聽使喚了起來。其時正是夏天,我敞開著外衣,苗貝貝鼓勵似地摸摸我的胸大肌。“沒事,量吧,你這是為公司。”苗貝貝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就沒有退縮的道理了。于是我就量了,于是我就摸到苗貝貝的奶子了。其實一開始我并不是故意要摸的,是因為苗貝貝的奶子有些松弛了,她那天戴的罩子又不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而我的皮尺剛一上身,她就閉上了眼睛,所以我就不得不親自去校正了。
哎啊,我這一校正,就再也放不下來了。我校正了左邊,又校正了右邊,然后又一起校正了左邊和右邊。可無論我怎么校正,苗貝貝的奶子都是左邊的大一號,右邊的小一號。但這怎么可能呢?我記得上生理衛生課時,年輕的女老師讓我們自學某幾個章節。我從來就是個用功的學生,其結果是我反復自學了五六遍,并就大部分問題和年輕的女老師達成了一致意見。其中有一條就是:人的有些器官是對稱分布的,但有些不是。現在,出于對科學的尊重,我反反復復地量了五六次,同時也反反復復地校正了五六次,最后我終于弄明白,是苗貝貝的奶子自身出了問題。既然是一雙有問題的奶子,就沒有再量下去的必要了,再量下去估計也沒什么意思了。我就說好了。她說,啊?好了啊?真好了啊?
這個小騷貨臉上開滿了桃花,看得出來,我現在就是提出量她的下身,她也會勇往直前欣然接受。我雖然記下了尺寸,可我的疑問還是揮之不去,這怎么可能呢?我點上了一支煙,腦子里全是一大一小的兩只奶子,我甚至暗暗地把自己的兩只手重疊在了一起。毫無疑問,當年我和年輕的女老師達成的意見是符合科學的。我不死心,又翻出一大堆過時的畫報,上面的中外美女同樣都是對稱分布的。這些中外美女都有一雙完美的對稱的奶子,正是她們讓我相信,奶子天生就該是對稱分布的。我真的傻眼了,苗貝貝她自己,難道不知道自身存在的問題嗎?
我忽然想上廁所,盡管不是時候,我還是去了。
一站到尿池邊,我怎么也尿不出來。我的腦子里全是那雙有問題的奶子,一大一小的,白燦燦的,在我的腦海里晃來晃去。
我一直沒有尿出來,這是一件讓我頭痛的事。我就站在尿池邊,以一個不難想像的不雅姿勢,站了將近半個小時。
剛開始我以為好好地睡一覺,就會沒事了。誰知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我一見到苗貝貝就想尿尿,一見到草稿上的奶子就想尿尿,可一跑到廁所又尿不出來。我一會兒開門,一會兒關門,苗貝貝終于被我給弄煩了,她從畫報里抬起頭來,你怎么回事?煩不煩啊你!
我當然不能說我想尿卻又尿不出來,更不能說你的奶子出了問題。這讓一個男人對女人說,確實有些難以啟齒。我只好說,我也煩呢,你這么好的模特,我卻設計不出好的效果來。
苗貝貝善解人意地笑了,這事不急慢慢來。
我說,你沒看老板跟催命鬼似的,我能不急嗎?
苗貝貝嘆了口氣說,也是啊,那你說怎么辦呢?
我說,哎,要不讓老板再招幾個模特試試?可能老是畫你,都找不到感覺了。
去你媽的大頭鬼!就你那點花花腸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來!苗貝貝有些生氣了,公鴨嗓子提高了分貝,你們這些男人真他媽的齷齪!骯臟!無聊!還是我們女人好。苗貝貝摩挲著駝色的指甲,眼睛并不屑于看我。我們女人是什么?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你們男的呢?是泥!還是一攤爛泥!
苗貝貝的無名怒火終于發完了。但她這一棍子得撂倒多少男同胞啊,真他媽的莫名其妙。我沒好氣地說我說的是真的,我可能是審美疲勞。我不敢說出我的真實意圖,這個女人似乎什么都做得出來,鬧不好,吃虧的還是我自己,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苗貝貝將信將疑地看了看我,說,那好吧,我這就和老板說去。
老板爽快地采納了我的建議。結果這廣告一登,第二天,就有三四個妙齡女子主動上門了。老板說,這下可以了吧,再設計不出來,你就準備走人吧。
苗貝貝笑著說,這下一定行了,這么漂亮的人兒,你要再不行,那就活見鬼了。
老板正準備出門呢,苗貝貝這么一說,他又停住了。還有你!老板說,整天都是干什么吃的,也不幫忙解決一下年輕同志的迫切問題。
苗貝貝吐了吐舌頭,扭了扭屁股。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用力拍了拍我的腦袋,同時還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我說哼什么哼,就是該解決一下年輕同志的迫切問題。苗貝貝揪住了我的耳朵,公鴨嗓子又響起來了,怎么解決怎么解決?死樣!自己解決去吧!
我就只好自己解決了。我留下了兩個模特,準備上午畫這個的奶子,下午再畫另一個的屁股。
兩個女人把我畫得滿頭大汗。奇怪的是有一個模特的奶子竟然也不是對稱分布的。我先是目測了一下,但我已經對自己的眼力產生了懷疑,我和苗貝貝同事了六個月,照樣沒看出她不時暴露著的問題。最后我不得不借助于皮尺,結果仍讓我垂頭喪氣。其間我沒忘記抽空去了四趟廁所,上午去了兩趟,下午又去了兩趟。但讓我頭痛的是,我還是沒有尿出來。尿不出來我就非常煩躁,我一煩躁就折磨模特,一會讓她站著,一會又讓她躺著。好在兩個模特都非常敬業,她們始終笑面如花,沒有任何怨言。
就這么折騰來折騰去地折騰了三天,畫終于畫好了,設計也設計出來了。但我自己的問題卻一直沒有得到最后的解決。
我的臉色難看極了,像是長期服食鴉片,又像是長期縱欲過度。我們老板還以為我是玩命工作給累的呢,苗貝貝也是這么認為的。我去給你請幾天假吧,好好休整休整。苗貝貝說。我說謝謝領導,那我就休息了。
我沒有休息,而是去了醫院。我覺得我不能再拖了,本來是小事一樁,要是拖出了大毛病,那就太不合算了。
不到醫院,我還真不知道這年頭生病的人竟然比大街上的人還多。我一面感嘆著計劃生育政策的英明與果斷,一面站在長長的隊伍后面一步步地往前挪。好不容易輪到我了,掛號處的那個胖女人問我,什么科?我說我不知道該掛什么科。胖女人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說,不知道你看什么病啊?下一個!我一下子就急了,我一急大腦就短路,于是我就只好實話實說,我說我尿不出來,好多天了。我聽見站在我后面的一個女孩在吃吃地笑,站在女孩后面的一個中年婦女在嘎嘎地笑,我以為那個胖女人也會笑,她怎么可以不笑?但胖女人就是沒笑,好像她天生就不會笑。
我被胖女人指使到了男性專科。謝天謝地!男科室里接待我的是一位男性,一看就是個經驗豐富、退而不休的老家伙。什么毛病?老家伙木然地看了看我。
我囁嚅了半晌,才再次把自己的難言之隱說了出來。
把褲子脫了吧。老家伙指了指布簾之后的一張小床,把我從上看到下,面無表情地說。
我只好躺了下去,脫下了褲子。小床發出了一陣不堪重負的尖叫,像正在遭受一場史無前例的強暴。老家伙若無其事地戴上了手套,小心翼翼地撥弄著我軟塌塌的下身,這些天它老人家同我一樣受盡了折磨。他媽的,我的那東西連初戀女友都沒這樣子看過,它的“處女看”竟然給了這樣一個冷血的老家伙。
老家伙對我那東西的熱情顯然要大過我,他先是近距離地看,爾后又是零距離地摸,摸完之后再看,看完之后又摸。自始至終,老家伙一句話都沒有問我。老祖先都知道的“望、聞、問、切”,在他這里,屁勁也不管。
我的那東西終于被老家伙搞得有些意思了,它果斷地豎起了身子,意氣風發,斗志昂揚。我從來就沒有想到我的那東西會在一個老家伙的手里,變得如此恬不知恥,如此生機勃勃。幸虧我又有些想尿了,于是我說了我的想法。老家伙依依不舍地褪下了手套,蒼白的口罩里終于冒出一句話,你這不是好好的嘛,沒病啊。
但我不能說我沒病,沒病我進醫院干什么?我只好一句話都不說,慌慌地系好褲子,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進了廁所。你還別說,這老家伙還真有兩把刷子,我一站到尿池旁邊,一支長長的尿線就以絲毫不亞于百米沖刺的速度,急不可待地沖出去了。準確點說,它也不是直接沖出去的,而是先滴了一滴,歇了不到半分鐘的樣子,滴了兩滴,又滴了兩滴,緊接著,更多的兄弟就開始百米沖刺了。
那個舒服勁啊,你能想像得到吧,那我就不說了。有了快感你就喊。那一刻,我算是真切地體會到了。真的,在最后一線尿液掙扎而出的那一刻,我差點就喊出來了。現在想來,當時我恐怕還是哼哼了兩聲,如果不是更多的患者蜂擁而入,那就真的難說了。
我揚眉吐氣地邁出了醫院的大門。真他媽的活見鬼,一出門我就遇見了苗貝貝。苗貝貝詫異地看了看我,說,你、你不是休息嗎?怎么在這?我囁嚅了半晌,結果一句完整的話也沒有說出來。苗貝貝一把就奪去了我手上的病歷,翻看了一會,就母獸一樣笑了起來。我真恨不能鉆地縫,你說遇見誰不行,非要遇見這個騷貨?真是人要倒霉,喝水都塞牙縫哦。
等她笑夠了,我問,你來干什么?難不成你也中彩了?
苗貝貝簡直有些怒不可遏了。她的臉先是紅了紅,接著又白了白,只拿一雙眼盯著我,其實那目光一點都不可怕,但她平時就喜歡這樣對我作勢,似乎不這樣,下面的話她就不知道該怎么說。苗貝貝一生氣,其實還是有些女人味的,尤其是那卡了魚刺的喉管,連顏色都變了,上下哆嗦。我在她的目光里開心地笑了,我發現我拿這個女人開玩笑,比開其他人的玩笑,居然要容易得多。
苗貝貝在我的笑聲里居然也微笑開了。真討厭啊你!走吧,我改天再來看醫生。苗貝貝挽起了我的手臂,不由分說。
我可沒錢叫出租,于是我們懶洋洋地踱到站牌等九路公交車。九路直達我們公司,但因為走的是一條主干線,所以這一路一直非常擁擠。我們好不容易才擠上了九路,車廂里的人像一鍋餛飩,頭挨著頭,肩挨著肩。我和苗貝貝相向而立,我比苗貝貝高一個頭,這樣一來,只要我的目光一向下,就一覽無余地看見她的奶子。此刻的它們正在瘋子一樣的車廂里一個勁地哆嗦,要是遇見一個突然的紅燈,它們甚至就彈跳在我的胸口。奇怪的是,這樣彈跳的時候,我絲毫也感覺不到它們存在的問題,它們是那么的富有彈性,那么的讓我心跳如兔。或許是因為熱的緣故,苗貝貝的面部有些潮紅,一直低著頭,似乎是在研究我的胸口。就在這個時候,我驚懼地發現自己竟然想伸手探進苗貝貝的內衣。這個愿望是那樣強烈,以至于我只能屏住呼吸咬緊牙關,和自己的內心進行痛苦的戰斗。但另一個猝不及防的事實很快就把我打垮了,我的那東西居然不合時宜地抬起了頭,居然恬不知恥地把苗貝貝給頂到了。也正是那一刻我開始相信,在必然的環境下,人確實會犯一些偶然的錯誤;而所有的強奸犯,都有著來自受害方的緣由。
苗貝貝用手碰了碰我的那東西,潮紅的面目像吃了春藥,似笑還羞。
我真的不想和苗貝貝發生任何故事。但我想先找個開放點的女人操練一次,也很不錯。如你所想像的那樣,一個月之后,苗貝貝就成了我熱身的對象,而她自己也確實因為我痛改前非,再也沒有亂七八糟的男人給她打電話,請她出去唱歌或喝酒。我們老板為此深感詫異,但當愛情真的改變了一個女人的時候,他再也沒有來拍過苗貝貝的肩膀,更沒有像我當初一樣,找機會瞟一眼她敞開的胸口。
既然是準備熱身,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而苗貝貝顯然也對這一事實予以了認可。可要命的是,每次一到緊要關口,我就成了柳下惠,但苗貝貝前腳剛走,后腳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因此我和苗貝貝一直未完成真正意義上的操練,這直接導致我們最后的分手。應該說在這一點上苗貝貝是無辜的,問題完全在我,但我就是沒辦法讓我的那東西在赤身裸體的苗貝貝面前硬朗起來,每次事先我都生機勃勃,但只要一摸到苗貝貝一大一小的乳房,我就徹底地泄氣了。苗貝貝剛開始還能不計前嫌,為我多方奔走,淘了無數的好藥;后來又在我的蝸居里添置了VCD,一到周末就看A片,直看到我一吃飯,就作嘔,像當年吃多了豬屁股。苗貝貝的手后來越來越像一把手術刀,脫得越來越快,可我的那東西也耷拉得越來越快。到最后我們都發現,心理療法與藥物療法都于事無補時,苗貝貝的絕望無以復加,我也顯得非常無奈。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這樣呢?苗貝貝喃喃道。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這樣呢?我也喃喃道。我疲憊到了極點,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抽到自己一個勁地作嘔。苗貝貝便認定,因為我整天畫那些三點式,所以把自己給畫變態了。我最大程度地認可了苗貝貝的說法,我知道這回我是真的有病了,但我沒有告訴苗貝貝事情的緣由,我知道,我這是心病。而心病,無藥可救。
一直到最后我和苗貝貝分手,我都沒有說她的乳房是罪魁禍首,她自己,也從來都沒提起過。
愛情確實傷人啦。我們兩個人都像瀕死的瘟雞,整天像幽靈一樣在公司里晃悠。晃悠了半個月之后,老板就受不了了,苗貝貝也受不了了。最后,苗貝貝說,我們不能這么耗下去了,看來還是我先走。
走吧,我說,找一個性功能正常的家伙,早點把自己給嫁了。哦,別忘了請我喝酒。
我在抽煙。煙霧裊裊中,我看見苗貝貝的嘴唇在一個勁地顫抖。
我們老板沒有派車送苗貝貝,這終于讓我在不久之后,也憤然離開了公司,著手寫一篇題為《病》的小說。苗貝貝走的那天,天空正飄著入秋以來的第一場小雨。我漫無表情地靠在公司的大門口,目送著苗貝貝把自己的物件一件件地搬走。苗貝貝最后一次返回辦公室是拎她的一個小抽屜,我從來沒有注意過苗貝貝還藏著這么一個小抽屜,就忍不住地瞅了瞅。苗貝貝和我賭氣似的背對著我,端起抽屜就一路小跑。我奇怪地盯著她的背影,眼里長出了許多小手,它們一用力,苗貝貝就一個趔趄,接著又是一個趔趄,第二個趔趄使抽屜里散落出一些陳年的圖片和大大小小的畫報。
這可是公司的商業機密啊,說不準,還有我的功勞,苗貝貝怎么可以私自帶走?我成心想再戲弄苗貝貝一次,就小跑了過去,揀起了地上散落的圖片和畫報。苗貝貝慌亂到了極點,粗礪的嗓音發出一聲聲銳利的尖叫。雙手還瘋子似的亂舞,長長的駝色的指甲,把我的手都抓破了。但我還是義正詞嚴地不由分說地奪了過來,于是,我看到了一行紅色的標題:
“變性手術成功 貝貝順利出院”。
責任編輯 趙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