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網絡這么發達,為什么有人還要重走長征路?為什么炮火剛停,就有人要以生命作價,穿越阿富汗和大片的中東地區,執著地用腳去審視那片硝煙未盡的土地?這樣的經歷給記者留下了什么樣的財富?這樣的作品給讀者帶來了什么樣的感受?
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看《大運河之旅》,仍能感到,記者的腳印能延伸多遠,讀者的視線就能延伸多遠,思緒也會隨著作者的腳步和仰天俯地的筆觸和鏡頭而行步。
沈興大,高級記者,國務院特殊津貼享受者。1938年出生,1963年畢業于揚州師范學院(今揚州大學)歷史系,當年,即由國家統一分配到中國外文局人民中國雜志社任記者。幾十年來,采訪過許多部門和行業,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寫下了數百萬字的新聞作品。作者從《今日中國》副社長、副總編的位子退下來后,眼睛幾度手術,但這樣的經歷帶來的財富把他心里的房間占得滿滿的。他想把這種經歷積淀而成的財富,手寫成幾十頁的稿紙,滿懷熱誠地想為我們的外宣工作者留下什么。在與作者的交流中,我們更感受到他的心始終沒有離開他所鐘情的事業。
他說:“寫有深度的稿子,不去那里采訪是不行的。雖然網絡迅捷,但網絡和資料上的東西不管怎么用也有隔靴搔癢的感覺。”他認為,只有用自己的腳去丈量才能體會到那片土地上的熱度。能否真正挖寶藏,有時候就在于你是否比別人多走了
一步。
從北京為起點,流經多個省市的大運河,已有2400多歲了。大運河依舊,而時代在發展。作者在談到大運河時說:“如果再走大運河,我一定會有新的發現和感悟,我既為當年沒有看到沒有寫到的地方深感遺憾,也為當年留存在路上的故事激動。遺憾,是因為后來又對運河的認識有了新的發現,進一步深化,比如當初占有的資料顯得不夠,對一些問題的思考也沒有達到更高的高度。再比如說,筆觸隨大運河流到天津,我卻舍棄了對周總理在那里讀書和革命事跡的講述。這些今天看起來就有些機械地割裂了。”
盡管作者有這樣那樣的遺憾,不管怎樣,大運河的濤聲,卻依舊在讀者的記憶中回蕩。作者聽說又有記者要走大運河了,他由衷地希望后來人能把大運河的文化進行新的挖掘和展示。我們與作者一起期待著。
現在,大運河申報世界文化遺產一事正如火如荼,運河文化被確定為2008年奧運會北京“人文奧運”六大景觀之一。編者之所以要寫這么一大段文字,是因為作者難忘的采訪經歷和經驗仍值得后來者借鑒。
2006年5月12日,中央電視臺一套《新聞聯播》報道:我國京杭大運河保護與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活動
啟動。
好消息,終于盼來了這一天!猶如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水面,激起陣陣漣漪。它把我又一次帶回到采訪大運河的日日夜夜,讓我重新審視和認識大運河的巨大歷史功績和豐富而深刻的文化內涵。
在我30多年的記者生涯中,大運河之行是終生難忘的一次采訪
活動。
那是20世紀80年代初,我與人民中國雜志社同事、攝影記者劉世昭結伴,首創騎自行車采訪京杭大運河。1981年5月19日從北京啟程南下,經天津、河北、山東、江蘇,于1983年1月19日抵達終點浙江杭州,結束了全程采訪。沿途采訪了53個縣市和77個村鎮,訪問了上千人,歷時408天,縱橫行程萬余公里。
1983年4月號《人民中國》推出了一個新連載“大運河自行車之旅”,文章連同彩色圖片同時刊出,至1985年7月號,連載27期,合計20余萬字。每期報道,都受到廣大日本讀者的歡迎與好評。1986年,外文局首次評選優秀書刊,老前輩愛潑斯坦的大作“西藏之行”和我的“大運河自行車之旅”,同獲優秀文章一等獎。我作為一名獲獎者,甚感榮幸!多年的付出,終獲承認!
選題由來
10年“文化大革命”結束后,對外宣傳迎來新的局面。《人民中國》雜志的重要標志和突出成果,則是相繼推出一系列長篇連載,其中僅雜志記者采寫的就有《長江之旅》《新編中國歷史故事》《絲綢之路今與昔》《少數民族探訪》《漢詩之旅》等,可謂好戲連臺,在國內外讀者中產生了熱烈反響和重大影響。
此時,我已四十有余,人到中年。一種緊迫感和責任感,像無形的鞭子一樣抽打著我,激勵著我,促使我也想搞個長篇連載。
那么,搞什么呢?我生長在長江邊,長在運河旁。那是京杭大運河最后一段——江南運河的一個小鎮上。鎮上有一半人家的房屋就搭建在伸入運河的木樁上。人在上面住,水在枕邊流。每天從早到晚,片片白帆就打臨河的窗前掠過。看著遠去的帆船,童年時代的我常常想,運河從哪里來,又流到哪里去。外部世界是個什么樣子呢?
中學畢業離開家鄉,來到著名的運河城市揚州上大學。而且所學的專業恰恰是歷史。記得古代史導師曾帶領我們對大運河最早的一段——邗溝,進行過調查、考證。邗溝的起點就在揚州,北上抵今淮安。
無巧不成書。讀完大學又被分配到大運河的起點北京工作。在對日宣傳報道中,進一步了解到源遠流長的中日友好往來的許多重要事件,都與運河有關。我想:通過大運河之旅,把其中的故事挖掘出來,想必日本讀者會感興趣的。于是,我提出了這個選題。令人高興的是,總編輯當場
拍板。
擬好采訪提綱
兵法曰:不打無準備之仗。搞長篇連載,亦應有充分的準備。
我先跑外文局圖書館借資料。翻遍了資料卡片,只借到一本《運河史料選輯》和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漕河》。前者是一位歷史地理教授從歷史書《河渠志》中輯錄出來的。由于地理和水系的變遷,對于非專業人員來說,簡直像天書一樣,一時很難理出個頭緒來。
再跑到水利部。宣傳司的同志介紹我去水利科學研究院古代水利史研究室。在專家們的熱情相助和具體指導下,我借閱了大量運河沿革的地方志和有關古書史籍。其中一套《南巡盛典》達一百多卷,摞起來足有一米多高。它記載了清代乾隆皇帝六下江南的盛況。書中除輯錄了這位旅游皇帝、風流天子沿途所作的大量即興詩作和地方官僚的頌詞外,還包括運河歷史及兩岸的社會、經濟、民情等豐富史料。當時,正值盛夏,窗外樹上的知了一個勁地鳴叫,被趕下樓乘涼的人們聊個沒完。而我一個人關在半間斗室中,啃這些沒有一個標點符號、遇到“皇上”還要另起一行的老古董,弄得昏頭昏腦,光著膀子還大汗淋漓。初始,苦不堪言,后來,鉆了進去,則樂在其中了。
經過半年多廣為搜集、閱讀、思考,征求專家和多方面的意見,待坐下來草擬采訪提綱時,竟一氣呵成了五千多字。上交領導,一稿通過。提綱包括:一、報道思想;二、內容構成;三、報道形式;四、采訪路線;五、具體篇幅安排。
在以后408天的采訪中,這個提綱成了我的行動指南。但在采訪中又根據現場情況,適時對提綱進行了修正、補充,使之更加充實、豐富,更加符合實際。
這次大型采訪,使我更加體會到擬好采訪提綱的重要,有了好的采訪提綱,采訪等于成功了一半。
出發
在準備工作中,還有一件事,需要交代一下,就是選擇何種交通工具。
運河之行,最理想的交通工具莫過于乘船。怎奈大運河從北京至山東的一大段早已斷航,無船可乘。正當比較各種方案時,我從報上讀到了20世紀30年代上海一位旅行家騎自行車環游世界的壯舉,從而受到啟發,便決定騎自行車走完大運河的全程。這樣,投資最少,又行動靈活自由。我們選中了天津生產的“飛鴿牌”加重自行車。
說到選自行車,還有一段插曲。
當時,由于長期的物資匱乏,商品緊缺,買自行車還要票證。怎么辦?我們開了一封介紹信,找到天津市輕工業局,懇請他們幫忙。輕工業局的同志很支持,當即批給天津自行車廠解決。拿著批條找到了廠里。誰知主管副廠長卻躲著我們,在辦公室坐著的明明是他,他愣說人不在。無奈,我們只好坐等。最后,他到外面去轉了一圈,見我們還坐在那兒,只好批給我們兩輛自行車。倒是工人師傅慷慨,聽說我們騎車采訪大運河,安裝時格外盡心,還送給我們一些零件,以備路上自行車壞了好更換。
臨近出發,社里的空氣緊張起來了。畢竟騎自行車長途采訪,這在人民中國雜志社還是頭一回。因此,不時有同志跑來表示關心 :“都準備好了嗎?”“從北京到杭州,那該多遠啊!”“路上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眾人議論紛紛。我的妻子更是擔心害怕,夜里都睡不著覺。我安慰她說:“怕什么!我爬也爬到杭州。何況還有一輛自行車呢?”
1981年5月19日,一個對我來說,永遠都忘不了的日子。早晨8點多鐘,我和劉世昭的運河之行開始了。社領導和全社同志都出來為我們壯行。有的幫著拿行李,有的幫著往車上裝。已經調到外文局工作的劉德有副局長聞訊,也特地回來送行。日本專家也忙著為我們照相留念。不知是誰還找來兩面人民中國雜志社創刊十周年時做的三角形小錦旗,用竹竿綁在車前的貨筐上,頗為引人注目。
從雜志社所在的新華印刷廠院內到大門口有一段路,我們推著自行車邊走邊請大家留步。可大家就是跟在后面,一直送到大門口。那情那景,大有“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氣氛。至今想起來,心里還熱乎乎的。
挖掘
由于大運河的哺育,沿線的許多城市早已是人們熟知的歷史文化名城和旅游勝地。而山東以北地區,又因運河斷航達140多年之久,不少運河時代的遺跡已蕩然無存。面對這兩大難題,我確定了這樣的采訪原則:一定要緊扣運河這個主題,挖掘出鮮為人知的故事。
因此,那天出發后,我們不是南下,而是出德勝門,沿途經過以水命名的雙泉、清河、沙河、滿井......在昌平龍山腳下的雜草叢中,找到了已經干涸了的白浮泉。九只石雕龍頭張開大嘴,訴說著曾經輝煌的歷史。原來,這里就是六百多年前,元代水利專家郭守敬主持開鑿的北京段運河——通惠河的源頭。當年,源源不斷的白浮泉水從龍口噴吐而出,注入甕山泊(今頤和園昆明湖),再經長河注入積水潭。而寧靜秀麗的積水潭,正是元代帆檣林立、買賣興隆的大運河的漕運碼頭。
其實,舉世聞名的紫禁城(故宮),還有天壇、地壇、頤和園等眾多氣勢恢弘、流光溢彩的皇家建筑,其所采用的巨木、方磚等建筑材料,都是從遙遠的大西南和江南等地采伐、燒制而經大運河(在江南,我們探尋到專為皇家燒制“金磚”的古窯,500年來至今不熄。這是后話)。朝陽門內那些以海運倉、祿米倉、東門倉、新太倉和磁器庫、緞庫、竹竿等命名的胡同街巷,原來是元、明、清三代儲存漕糧和貨物的地方。甚至可以說北京人的構成及其許多生活方式和文化習俗,也與運河密切相關。因此,北京這一回的題目就叫做《大運河運來的北京城》。
后來,我再踏訪白浮泉時,發現那里蓋了一座古亭,亭內立著新勒刻的石碑,記敘白浮泉的來龍去脈。再后來,發現積水潭湖畔開辟了郭守敬紀念館。是的,我們早該建立這樣的紀念館,世世代代瞻仰這位偉大的水利專家、數學家和天文學家。
從北京南下,所經過的天津、揚州、鎮江、無錫、蘇州、杭州等人們耳熟能詳的運河城市,一旦順著運河這條主線挖掘下去,也就有了新的寫頭和
讀頭。
尋尋覓覓。唯有挖掘,不遺余力。《明史.河渠志》記載:“永樂九年......禮用汶上老人白英,筑壩東平之戴村,遏汶使無入,而盡出南旺。”這里說的是明朝初年重開山東段運河——會通河時,主持工程的工部尚書宋禮采納汶上縣白英老人的建議,在戴村修筑大壩,把流入河的大汶河水引到運河地勢最高的地方——“水脊”南旺,使其南北分流,從而解決了此段運河水源嚴重不足的問題,使運河全程暢通。此乃大運河開鑿史上的大杰作。
我們先騎車顛簸50多公里,來到東平縣探訪戴村壩。當我們看到500多年前修筑的戴村壩,依然橫亙在大汶河上,長達400米,儼若長虹,蔚為壯觀,旅途的疲勞一掃而光。佇立古壩頭,不禁緬懷這位了不起的白英老人。他究竟是怎樣的一位先輩?當年又是怎樣創造這一杰作的呢?《明史》對此沒有記載。為了探個究竟,我們又輾轉來到汶上縣。縣文化館的同志告訴我們,白英老人是該縣東北部白店村人,那里地處偏僻,道路坎坷,汽車不通,自行車也十分難騎。言外之意,不必去了。
我們當然不甘心。記者嘛,就是要用腳寫文章,凡是能跑到的現場一定要跑到。第二天,我們又一鼓作氣騎了兩個多小時,找到了白店村。邀請村里的幾位老人座談。大家邊喝茶邊興致勃勃地講起當年工部尚書宋禮如何微服私訪,如何采納白英老人的建議筑壩戴村的傳說故事。活靈活現,極其生動。我又詢問了白家后裔的情況。老人們說,戴村壩修成后不久,白家遷出去了。但遷到哪里去了呢?不得而知。
回汶上縣城,我們經多方打聽,在離縣城東南約12公里的崔村,找到了白英老人的第19代孫,年已73歲的白昭齡。從他珍藏的《白氏族譜》中,對白英這位民間水利專家的身世、筑壩等情況,終于弄得一清二楚。通過白昭齡老人,我們更在南旺找到了一身剛直不阿、清正廉潔的工部尚書的后裔。有意思的是,直到今日,宋、白二氏仍以兄弟姐妹相稱,從不通婚。水利專家稱贊我們挖掘的史料填補了研究的空白。真是:踏破鐵鞋有覓處,得來全憑下功夫。
細節難忘,歷久彌新。那天去白店村的土路,平時被馬車軋過來輾過去,造成一道道溝溝坎坎,一場雨水過后,經太陽暴曬,變得硬邦邦的,特別難騎。顛來顛去,我的五臟六腑都快要嘔吐出來了。而放在前車筐旅行包里供路上縫補衣服用的一軸藍線,也被顛得纏到了鋼筆上。摸黑回到招待所掏筆寫旅行日記時,還以為見鬼了呢!
苦樂其中
京杭大運河全長1794公里,若作一般騎車旅行,走完全程,20天到一個月足矣。而我們每到一地都要住下來深入采訪,所以累計用了408天,縱橫上萬公里。歷經春夏秋冬,個中滋味,此生難得一品。
北方的夏天,說來就來。這不,剛進入河北,天氣驟然連續高溫,又熱又悶,清晨起床坐在招待所里,身上就已汗涔涔了。烈日當空,柏油馬路都被烤化了。而公路兩旁光禿禿的,不見一棵小樹。騎在車上,被曬得頭昏腦漲,兩腿發軟。
老天爺好像故意要考驗我們似的,突然變臉,氣溫急劇下降,冷風襲來,仿佛一下子又進入了深秋。劉世昭到底比我年輕10歲,滿不在乎。而我終于被擊倒了。開始頭痛,畏寒,食欲大減。更糟蹋的是腹瀉不止,且伴有膿血。服藥也不管用。實在無法支撐,便住進了交河縣第二人民醫院。這是我生平第一次住院,也是第一次輸液。從上午10點直到晚上8點多,足足打了10個小時的點滴。躺在病床上昏昏沉睡,連護士進進出出換吊瓶都不知道。劉世昭匆匆按計劃采訪完有關單位后跑來看我,并帶來了他的麥乳精,給我沖了一杯。當時,麥乳精可是十分稀罕的保健品,價格不菲。一路上,我沒少分享他的麥乳精。
我覺得精神緩過來了。當晚便堅持出院,回到了招待所。第二天,咬緊牙關上路,騎車行了55公里,抵達河北省最后一站吳橋縣。吳橋是世界聞名的雜技之鄉。抱病采訪結束后,我們連同自行車乘火車回到北京休整。后來,連載寫到這一回時,文章干脆就標上以下字樣:人困馬乏到吳橋。
再上路時,已進入10月。1981年的秋冬,一直沿著山東段大運河騎車采訪。我的旅行日記記載,抵達水滸英雄的大本營梁山縣時,公路兩旁的水溝里已經結冰了。早晨蹬車趕路,手腳都凍得有點發麻。可不一會兒,身上又熱烘烘的,汗水淋漓,濕透了的襯衣緊貼胸背,冷風嗖嗖地灌進來,很不好受。待到達目的地,毛衣、棉襖常常被洇濕了一大片。沿途的招待所和小旅館不能洗澡,我們就打上盆熱水,把門關上,脫光了衣服擦身子。擦完身子,趕緊把毛衣棉襖重又穿上,靠體溫慢慢焐干。就這樣,一冬下來,我的老棉襖后背上積了一圈圈白白的鹽霜和黃黃的汗漬。可當時并不覺得有多苦,因為前方有個遠大目標在向我們招手。
我和劉君,一個外號叫“大塊頭”,一個是膀大腰圓的大個子,體重都在80公斤以上。此行除了換洗的衣服、雨具和水壺之類的生活必需品外,還有工作必備的筆記本、圖書資料、照相機(為了防震,又特制了兩個有彈簧的鐵筐保護相機),以及打氣筒和修車用的鐵器等家伙,平均每人至少又多了40公斤的負重。騎行起來,我們的“飛鴿”都咯吱咯吱地叫。聽了真叫我有點心疼。
“啊呀,壞了!車胎扎上圖
釘了!”
正在我著急的時候,一下子驚醒了。原來是午睡做的夢。我們一路南下,最擔心的就是“坐騎”出事兒。還在河北青縣時,我的車胎確實扎過一個圖釘。但所幸沒有傷到內胎。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一路上,車輪滾滾,我們的“飛鴿”備嘗辛苦。最難忘的一段騎行是,1982年深秋江蘇境內從常州到無錫的路上。那天清晨6點20分剛出發,天空就下起了零星小雨。我們穿上雨衣,繼續蹬車,誰知這秋雨越下越大,秋風越刮越緊,車子也越蹬越吃力。水鄉江南的這條砂石公路,遠比不上北方的柏油路好騎。
偏偏前方有一段百米長的路面,正翻修。我們下車推著走,可不一會兒,那黏稠的爛泥就把擋水板卡塞滿了,車子推著走也不行了。附近橋上有兩位農民,熱心地指點我們岔到一條小路上好走些。于是,我把車支起來,找來一根修路用的竹標簽,先幫劉世昭把擋板里的爛泥一點一點地摳出來,把車推下公路,小心翼翼地穿過一條窄得不能再窄的田埂,終于上了路。回過來再摳我的車,推上小路。其實,這鄉間小路也破爛不堪。剛想騎上車,一陣狂風暴雨襲來,我倆差點摔倒。身上的塑料雨衣隨風掀起,狂風亂舞,怎么也按不住。其狼狽相可想而知。
我們渾身泥水,好容易騎上車,戰戰兢兢地穿過一座小橋和一個村莊,終于拐上一條柏油路。9時30分,當我們看見“無錫”的界碑時,這風也小了,雨也歇了,太陽也露出了笑臉。住進無錫梁溪飯店,我們給這兩個“寶貝”痛痛快快地洗了澡。順便說一下,“舉案齊眉”的故事就發生在梁溪河畔。
歷盡辛苦,縱橫上萬公里,最后終于抵達杭州,除劉君那輛車的腳蹬子被蹬壞更換外,我的“坐騎”則相安無事。雖說失去了出發時嶄新锃亮的光澤,但平添了幾多蒼勁和風韻。用現在的話來說,這不也是一種蒼涼美嗎?(未完待續)
責編:鄧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