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狷張少年的青春宣言

我們的時代

(2006年3月19日。15歲)

子尤

曾經有人把愛情的期限

無限延長到一萬年

那誰知道有什么樣的景象

出現在一萬年零一天

沙漠覆蓋洪荒的石器時代

凝結出多少神話寓言

輪回中誰相信永恒的承諾

看看這世界有多少滄海桑田

歷史飛逝間只是一轉眼

人們告訴我這是個嶄新時間

天空在變化天空也無言

天空下的情節一遍又一遍

戀愛的男女在愛戀

戀愛的故事無處不上演

不管你轉換哪一個頻道

都會有一張青春的臉

有多少愛情有多少眼淚有多少永久的諾言

哪里有家園哪里有自己哪里有永久的平安

默念聲追尋默念聲記憶默念聲永久的容顏

容顏是鎖在抽屜里褪色的相片

網絡是一張多大的網

有蜘蛛爬在沉封的心間

要努力抓住每一縷思緒

為什么卻離它們越來越遠

我們的世界在逐漸變小

只能一次次住進更大的房間

每日只需簡單地剪切粘貼

就會有新的風景出現在眼前

看看人群中不同的面孔

你會知道有些事情永遠不變

看看那長長的安全通道

你知道自己從未得到過安全

我想知道未來的路還有多長

我想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達終點

我想知道是夢脆弱還是人生更脆弱

我只知道在今天睡去依然有明天

我想知道有多少詞匯可以運用

我想知道是否有一個詞叫做想念

我想知道怎樣與靈魂揮手告別

我只知道黑色的夜中有我黑色的眼

曾經有人把愛情的期限

無限延長到一萬年

那誰知道有什么樣的景象

出現在一萬年零一天

一萬年零一天里多少個漆黑的夜

夜空下命運的聲音在低低的念

夜空下命運的聲音在低低的念……

子尤，1990年生于北京，身高1米84。由小學到初

中，一路快樂而美好。4歲聽故事，5歲說相聲，6歲看卓別林電影，7歲開始試文筆，8歲轉向寫作。小說、現代詩、古體詩、散文、隨筆、雜文、評論，均有嘗試，2005年由上海兒童出版社出版作品集《誰的青春有我狂》，成為暢銷書。2004年，在北大附中上初二時，被查出患有罕見的惡性縱膈腫瘤。現在家養病，每日筆耕。

讀完這首詩，我們感到震驚和震撼。一個剛剛15歲又身患絕癥的少年，居然能寫出如此富有哲理的深沉美妙的詩。命運實在是太殘酷了，死神過早地來光顧這位原本高大沉靜俊美的翩翩美少年。尤其令人可敬的是，在病魔和死神面前，這個豪情少年的那份坦然和冷靜，那份剛強和自尊，那份純美和浪漫，甚至讓我們每一個常常慨嘆命運不公的人，感到渺小萎瑣，無地自容。在驚心動魄的生死較量過后，他勝利了。他的行動演繹了一個真正強者的完美形象。2005年9月，李敖去北大醫院看望子尤，兩人互贈書籍。李敖還題詞贈送子尤：“你也曾青春似我，我也會快意如你；誰敢喊：雖千萬人，吾往矣；誰又將兩億年握在手里。”子尤說：“我和李敖是強者對強者。”也有媒體稱，這是兩代狂人的對話。

子尤的狂是出了名的。他說：“20世紀中國真正有才華的文人只有兩個，女的是張愛玲，男的就是我。”我們不必苛求這位身患絕癥的少年，我們只欣賞這位少年才子的特立獨行就夠了。子尤有一句口頭禪：“看看我的波瀾壯闊!”這真是一個狷張少年的青春宣言!

子尤的作品體裁很多，涉獵面廣，生機勃勃，坦率真誠，洋溢著青春的激情，閃爍著少年才俊的天才靈氣。那么，這首《我們的時代》正是如此。仔細品讀這首詩，我們感到作者的內心世界是如此的豐富，詩中表現出了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思考和成熟。這首詩的內涵相當復雜，可以說寄寓了作者獨特的生命體驗。詩的基本母題，我們可以理解為是歌頌愛情。但難能可貴之處，作者并沒有沉溺在卿卿我我、男歡女愛之上，而是把永恒的愛情放置在全新的時代，賦予它以時代的色彩和意義。作者說，愛情是永恒的，永恒到一萬年。但即使一萬年過后，也會有新的景象出現。從遠古的洪荒時代，到信息化、網絡化的今天，愛情固然演繹出了無數千古神話寓言，但它們也都有陳舊蒼白的一面，時間的飛逝，歷史的流變，都使它們成為過眼煙云。美麗凄艷的情愛故事，抵不上滄海桑田的時代巨變。這正是作者嶄新的愛情觀和價值觀所在。作者還昭示我們，要著眼于今天，要面對生活和現實。有男女，就有戀愛的故事；有青春，就有美麗的愛情詩篇。愛情雖然不是我們的唯一，但這的確是一種最原始的幸福的希望，一切愛的源頭。緊接著，作者的筆觸指向愛情本身。有愛情，就有眼淚，就有山盟海誓；有愛情，就要有家園、有平安，這是愛情的最終歸宿。無疑，作者對愛情的解讀是正確的，也是現實的。但這里，我們也似乎感受到作者內心深處的微妙的淡淡的憂傷。有些事情似乎已成了苦苦的追尋和甜美的記憶，讓人容顏憔悴，青春抑郁。是的，愛得越深，折磨人也愈重，愛情是一把火，可以點亮人的希望，也可以把人燒得痛苦不堪。然而，作者筆鋒一轉，讓思緒又回歸到現實生活。網絡世界的快捷和虛擬、廣闊和狹小、開放和封閉，現實生活中的固定和不變、躁動和不安等等，都引起作者的思索和探求。愛情離不開生活本身，愛情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完全脫離生活本身的愛情，只能存在于人們刻意編造的故事里面。尤其令人感動的是，作者的生命體驗中具有特殊的況味，那就是本不該有又不得不有的去日無多的預感，和生命快要到達盡頭的感悟，作者冷靜地認識到生命的脆弱。但作者并沒有悲哀和絕望、沉重和傷感，而是對美好人生依然充滿懷戀，也就是詩中的“想念”。作者依然面向未來，不斷地追尋下去，即使到了靈魂告別的那一天，也要在黑色的夜空中留下黑色的眼。這是何等的勇敢和鎮定，這是何等的堅韌和頑強。當別的少年還在父母的懷中撒嬌的時候，這個15歲的少年這樣勇敢地獨自承受起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把種種痛苦都付于笑談。他笑稱自己做了一次大手術，兩次穿胸，三次骨穿，四次化療，五次轉院，六次病危，七次吐血，八個月頭頂空空，九死一生，十分快活。在子尤的另一首《給泓給我》中，我們依然可以看出這位少年的理想追求和心路歷程：“青春是屬于我的／標志著我激情的一月一年／人說青春是紅波浪／那就翻滾著繪出最美的一線／眼前只有孤獨的槳／握在手中就是把戰斗的劍／我在這里，寫著剛有開頭的小說／每過一天就翻過一頁／每翻一頁又是新的一天／為什么我依然熱愛考驗／因為，別人讓天空主宰自己的顏色／我卻用自己的顏色畫天”。

雖然飽受病痛折磨，子尤還是顯示出他對生命的熱愛，他愛美，愛親人，愛同學，愛女生，他以愛和美充盈著這個世界。他的這種愛，是一種長情大愛，是一種高級的精神訴求。他說：“有兩個詞匯充滿我思緒的每個角落，即疾病與女生，疾病代表著苦難，女生預示著希望。我與疾病為伴，享受不盡；和女生在一起，則初嘗思念滋味。”那么，在這首《我們的時代》中，正是構筑了作者的愛的長堤。如果我們僅僅把這種愛定格為帶有情欲色彩的男女之愛，那就曲解了子尤。這是子尤情感世界的原動力，這是經過痛苦歷煉之后的人生最柔軟、最美好的情感體驗，這是依然勃發的青春的生命的律動，這是對真與善與美的熱烈追求的精神薪火。讀著這樣的詩，我們的情感得以豐潤，心智得以滋養，靈魂得以提升，思想的劍刃得以砥礪。艾青說：“一切事物的價值，在詩人的國度里，是以他們能否提高人類的崇高的情操為標準的。”信哉此言。

幾年來，子尤體驗著，思索著，堅強著，痛并快樂著。他更加成熟了。他的精神世界無比健康，充滿陽光，他對未來滿懷信心。讓我們在深深地祝福他的時候，就以他的一段話來結束本文吧：“我剛剛14歲半，但我看見太多別人不可能看見的東西。人世間最微妙的東西都被我捕捉到了……直面自己，世界好像只為我一個人而存在。我學會了夸自己，欣賞自己。每個人都應該有段在醫院里躺著的日子。身體是沉靜的，安詳的；思想是飛揚的，澎湃的。我有無數的構思，我有無數的打算，我有無數的朋友，我有無數的親人，我擁有無數的愛，我愛著無數的人，我還有無數的路要走。青春，我向你宣戰!”

[作者單位：河北石家莊幼兒師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