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鄧小平是國際舞臺上領袖外交的典范,其堅持原則、靈活務實的外交風格深刻影響了中國與新加坡的關系。鄧小平化解了新加坡對中國的疑慮,掃除了中新關系進一步發展的障礙,樹立了中國友好外交的新形象。在處理與新加坡的關系問題上,充分體現了鄧小平將原則的堅定性與策略的靈活性有機結合起來的領袖外交風范。
[關鍵詞] 鄧小平 李光耀 中新關系
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靈活務實的政治風格不僅體現在國內執政的方方面面,也體現在對外交往的點點滴滴。在扭轉國內左傾思想的同時,鄧小平利用各種對外交往的機會和途徑,闡明中國對外政策的調整,改變了文革時期中國僵化、保守的國際形象,為中國外交開辟了新篇章,他本人也因此成為國際舞臺上公認的領袖外交的典范。本文討論的對象國新加坡是個小國,卻是中國家喻戶曉的友好國家,但在70年代末以前,由于新加坡自身的特殊性,中新長期保持著政治距離,正是鄧小平1978年對新加坡的訪問及與李光耀相互了解的增進,化解了新加坡對中國的疑慮,促進了中新友好。在處理與新加坡的關系問題上,充分體現了鄧小平務實的領袖外交風范。
一、鄧小平訪問新加坡前的中新關系
新加坡是中國以外華人最多的國家,但是新加坡獨立后對中國充滿了戒備,原因有三:其一、新加坡獨立時國內有相當一部分華人仍然效忠中國,而新中國成立后一度也鼓勵海外華僑對祖國的熱情,這種狀況不利于新國家的建構。其二、人民行動黨通過與馬來亞共產黨的斗爭掌握政權,所以在意識形態上人民行動黨和中國共產黨是對立的。其三、新加坡因華人國家的身份被鄰居們看作“第三中國”,頗受猜疑,新加坡政府極力要化解鄰國的疑慮。這些原因使新加坡刻意保持與中國的距離。
進入七十年代,國際形勢的變化促使中新關系變化,中國為了制止蘇聯在東南亞的擴張,需要得到國際社會特別是東南亞國家的支持,新加坡也是要爭取的對象之一。中新關系的改善首先來自中方的主動。1970年新加坡的外交使節被駐外的中國大使館邀請參加中國使館的國慶酒會;1971年中國國內宣傳機構停止了對新加坡政府的公開攻擊;1971年8月9日是新加坡國慶日,中國銀行新加坡分行“史無前例”1地升起了新加坡國旗。中新關系悄悄地發生變化。
新加坡總理李光耀敏銳地關注著亞太地區政治和中國戰略地位的變化,認為美國在東南亞勢力減退,勢必會導致蘇聯勢力在本地區的擴張,為了保持本地區的勢力均衡,不僅美國應該與中國和解,東南亞國家也要調整對華政策,學會與中國共處。七十年代始,新加坡把中國作為一個新的制衡因素納入其大國均勢戰略,支持中國發揮積極作用。
但是,直到70年代中,新加坡礙于馬來西亞、印尼兩大鄰國與中國的非正常關系,仍然在形式上保持與中國的距離,沒有與中國正面接觸。1974年5月馬來西亞與中國建交,中新正式交往的主要障礙消除了,當年9月,中國副外長喬冠華在紐約邀請新加坡外長拉賈拉南共進晚餐,并向其發出訪華邀請,中新開始直接的官方接觸。在中新來往的初期,為了不引起鄰國的猜忌,新加坡表現得非常謹慎小心,1976年5月,李光耀第一次訪華,在所有官方場合都說英語,簽名也用英文,以顯示他不是中國人,新加坡不是第三中國,而且他把中方送的一份禮物——一本關于1962年中印戰爭的書——還給中方,因為新加坡有印裔居民。此外,中國當時的左傾思想也使新加坡很難在諸如地區安全等問題上取得與中國的共識。在這種情況下,1978年鄧小平造訪新加坡對于化解新加坡與中國的政治隔閡具有重大意義。
二、鄧小平初訪新加坡與中新關系歷史性轉變
為中國的現代化建設爭取和平的國際環境,是鄧小平制定的新時期中國外交目標。和平的主要障礙是霸權主義,正如鄧小平所說:“要爭取和平就必須反對霸權主義,反對強權政治。”270年代末,中國處于大轉折時期,在東南亞出現了蘇越結盟謀求地區霸權的態勢,嚴重威脅著中國的周邊安全環境,1978年鄧小平對東南亞的訪問就是一次爭取和平之旅,目的是闡述中國的對外政策,解釋中國的越南政策,希望與東南亞國家聯手孤立越南,抵制蘇越聯盟在東南亞的擴張,新加坡是其中一站。
在與李光耀會面時,鄧小平闡述了中國堅決抵制蘇聯和越南在東南亞擴張的決心和政策,指出為了維持和平,東南亞國家應該同中國聯手,抵御蘇聯和越南。李光耀告訴鄧小平,東南亞一些國家更戒備中國,擔心中國“輸出革命”,認為中國廣播電臺直接向東南亞國家的華人發出號召是一種非常危險的顛覆行為。李光耀很明確的表示,在目前這種狀況下,要東南亞國家對中國的建議做出積極回應,組成聯合陣線對付蘇聯和越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令李光耀吃驚的是,鄧小平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對他的看法置之不理,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到:“你要我怎么做?”3受到中國領導人直率風格的鼓舞,李光耀提出希望中國停止向東南亞華人發出號召的廣播宣傳,以消除一些東南亞國家的疑慮。鄧小平當即表示需要時間考慮李光耀的話,同時重申中國的華僑政策,聲明中國不承認雙重國籍,贊同和鼓勵華僑接受居住國的公民權,呼吁保留中國國籍的華僑遵守僑居國的法律。
鄧小平務實靈活、明朗堅定的外交風格給新加坡領導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前,李光耀曾經于1976年5月訪問過中國,這次與鄧小平的會見使李光耀感覺到中國將進入一個新時期,他稱這次會面“是一次難忘的經歷”4,“鄧小平是我所見過的領導人當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位。”5其實,李光耀不知道,鄧小平在國內撥亂反正的同時,也在構建新型的中國對外關系,包括黨際關系。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鄧小平冷靜地總結過去,思考未來,發表過一系列重要講話,從不同角度闡發了如何處理黨際關系的重要思想,指出:“各國的事情,一定要尊重各國的黨、各國的人民,由他們自己去尋找道路,去探索,去解決問題,……我們決不能對人家發號施令。這應該成為一條重要的原則。”6根據鄧小平的思想原則,中國共產黨著手在對外關系方面做重大調整。
鄧小平的訪問使中新關系發生歷史性的轉變,中新增進了了解,中國領導層對新加坡有了新的認識,新加坡則明確了中國的東南亞政策,雖然對中國的政策不能完全贊同,但是在越南和蘇聯的問題上新加坡與中國立場一致,在維護東南亞地區穩定的問題上達成共識。針對越南的擴張勢頭,鄧小平承諾,如果越南侵犯柬埔寨,中國必定懲罰越南。中國抵制越南的決心極大鼓舞了新加坡對地區安全的信心,中國在牽制越南、支撐泰國反越、協調柬埔寨國內各派力量方面能夠發揮重大乃至關鍵作用,這種作用符合新加坡的利益。
三、鄧李友誼與中新友好
鄧小平第一次訪問新加坡給李光耀留下的深刻印象為鄧李友誼提供了良好的開端,另一方面,在新加坡的實地考察也使鄧小平對新興工業國突飛猛進的發展有了切實感受。80年代,每次李光耀訪華,鄧小平都與他坦誠交談,解釋中國內政外交的方針政策,探討中國的經濟問題以及地區和國際局勢。李光耀非常欽佩鄧小平,認為“鄧小平是一位偉大的領袖,他扭轉了中國的命運,也改變了世界的命運。”7
在鄧小平領導的中國對外開放事業中,新加坡的地位引人注目。從政府管理到城市綠化,從引進外資到人力開發,新加坡的許多現代化經驗都納入中國政界和學界的研究范圍。在兩位領導人的共同推動下,兩國關系進展迅速,人員交流頻繁,經濟合作日益擴大。1984年,新加坡居日、港、美、西德之后,成為中國第五大貿易伙伴。1985年,新加坡的首任財長、資深經濟學家吳慶瑞受聘為中國沿海經濟特區顧問,主持策劃廣州及海南島對外開放市場的計劃。在中國的對外關系中,與一個沒有正式外交關系的國家建立這么密切的經濟關系,可能只有新加坡。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中再次提到新加坡:“新加坡的社會秩序算是好的,他們管得嚴,我們應當借鑒他們的經驗,而且比他們管得更好。”8
不僅如此,在臺灣問題上,以鄧小平為代表的中國領導層對新加坡和李光耀也是另眼相看的,這一特殊現象既是建立在雙方互相信任的基礎上,也是鄧小平靈活務實外交的體現。新加坡自建國起,就在軍事和經濟上與臺灣保持著比較密切的關系,但在政治和外交上堅持“一個中國”的立場,對此鄧小平很清楚。他沒有對新加坡在“一個中國”原則下發展新臺關系提出過異議,而且希望李光耀能利用與兩岸關系都好的特殊身份,在海峽之間發揮積極作用。1985年李光耀訪華時,鄧小平問他“最后一次見蔣經國是什么時候,蔣經國可解決了接班人的問題嗎。”9而且,“鄧小平知道我和蔣經國是好朋友,要求我下次再見到蔣經國的時候,傳達他個人對‘蔣先生’的問候。”101993年,中國國家主席楊尚昆訪問新加坡時,也請李光耀向臺灣轉達希望兩岸加快高層接觸,加快統一步伐的愿望。
四、結語
基辛格有過關于領袖人物在外交中作用的評論,他說:“領導人的責任便是要對自己就局勢發展的方向以及個人可如何左右這一發展做判斷,必須有信心,并據以采取行動。”11鄧小平是當之無愧的杰出領袖,他將原則的堅定性與策略的靈活性有機結合起來,在涉及國家主權、安全等原則問題上,立場堅定,積極爭取,在策略問題上,審時度勢,權衡利弊,這一鮮明的外交特色使他在國際舞臺上獨具魅力。而在對新加坡外交中,這種特色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注 釋:
{1}{3}{4}{5}{7}{9}{10}《李光耀回憶錄1965-2000》,新加坡《聯合早報》出版社2000年版,第642頁、669頁、664頁、671頁、700頁、678頁、679頁。
{2}鄧小平:《維護世界和平,搞好國內建設》(1984年5月29日),《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56頁。
{6}鄧小平:《處理兄弟黨關系的一條重要原則》(1980年5月31日),《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318-319頁。
{8}鄧小平:《在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的談話要點》,《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378頁。
{11}基辛格:《大外交》,海南出版社1998年版,第126頁。
責任編輯 梅 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