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故事。
白雪覆蓋著村莊,黑如青鐵的白樺筆直向上。走入寂靜的是兩個年輕的身影,心的顫動,眼的凝視,涌動的愛像大地一樣深沉,像雪花一樣飛揚。天地無語,感嘆這古老而又新鮮的愛情。
雪花永不停歇地降落在回蕩著笑聲的白樺林里,樹林里的小木屋永遠響著柴火噼哩啪啦的聲音,雪橇上的栗色牝馬踽踽穿行在空曠的雪地上……和祖輩們一樣,他們會有一個家,有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他們會一起喝燥辣的燒酒,唱憂傷的歌謠,和白樺林一起度過平靜的一生。
但是戰火劃破天邊,驚醒了他們纏綿的愛戀。他拿起槍奔赴最前線。臨走時她讀懂了他所有的語言,其實只有一句“等著我”。在白樺林里映出她無數的身影后,終于得到了他的消息。據說他打得勇敢頑強像一個真正的戰士,據說他緩緩倒地后面向藍天,臉上帶著永遠純真的微笑。她又看到他白皙的額頭,敏感的嘴唇,明白他舉槍射擊的那一刻,正是寫給她的一封最真摯的情書。
以后的日子漫長而孤獨,卻依然寧靜而平和。還是像往日一樣飄著雪的天空,像往日一樣寂靜的大地,她把自己站成一顆樹,為的是他能辯認方向,找到他們的白樺林。姑娘的頭發漸漸變白,腰身不再挺拔,在生命的最后,她聽到了他的呼喚,說他已經到了白樺林。她面帶笑容,向著他走過去……就這樣,他們魂魄相依,在他們曾經相愛的土地上。
這是兩個樸素的青年,這是一段感人的愛戀。在這個年輕人整天高唱著“將愛情進行到底”的年代里,手機短信發不完愛的呢喃,Emil成了永不消逝的愛波,只是一切都難以保證愛情的未來,“將愛情進行到底”只是一個生活中的空洞口號,蒼白無力地鼓勵著人們無望的憧憬。久而久之,我們自己說服自己:
美麗的夢留下
美麗的憂傷
人間天上
代代相傳
但是,心真能變成
石頭嗎
為遙望遠方的杳鶴
而錯過無數次清江明月
一切都從實際出發。“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舒婷確實說服了我,似乎為耳聞目睹的身邊故事作了很好的注解,也為愛情的易逝找到了借口。還是《白樺林》打動了我。小伙子離開她卻得到永遠的她,姑娘失去他卻一輩子在等他。他們不是為了證明什么,宣揚什么,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他們那樣做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心靈。就像見證了他們一生的白樺林一樣,沉默和執著正是他們最自然的流露。歌曲一詠三嘆,“雪依然在下,村莊依然安祥,誰來證明那些沒有墓碑的愛情和生命。”其實他和她既不計較身前,更無意顧忌身后,就像蒙古民族所唱:“如果我死了,千萬不要掩埋,更不要樹碑;把我裝在馬車上,顛落在哪就在哪,一顆草就要和草在一起。”
“靜靜的村莊”和“飄著的白雪”,深沉纏綿的旋律和憂郁感傷的情緒,這樣經典的場面和音樂,我以為是一首上世紀的俄羅斯歌曲。年輕的樸樹從歷史的沉封中撿拾起來,再一次為我們詠嘆,我被震撼了。我想小伙子應該叫什么,姑娘叫什么娜,他們屬于古老的俄羅斯大地。但是后來在電視上看樸樹的專訪,才知道原來是他自己的原創歌曲。樸樹年齡很小,只有二十多歲,樸樹也很另類,大學肄業在家寫歌唱歌。但是“新新人類”和上一代仍然有共同的渴望,《白樺林》傳唱出人們連自己都并不明了的情感。看來,有一些東西是與人類代代永存的,或許已經悄無聲息,其實沉靜而久遠,像《白樺林》里的青年那樣用血澆灌,用心堅守,像年輕如樸樹者的聲聲呼喚,句句嘆惜,這一切都深深地植根于人類的內心,成為這世界永遠的旋律。
責任編輯劉藝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