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倫理學是有關道德的哲學,其核心問題是“善”與“不善”。傳播倫理是倫理學在傳播領域的實踐,是貫穿在整個傳播進程中的道德觀念。傳播倫理中的道德不僅是調整各種關系的社會規范,更是一個民族在長期發展進程中,在傳統文化籠罩下形成的一種集體的價值觀與心理積淀,是傳播過程中的無意識。本文主要分析了韋伯的新教倫理思想,并從傳播文化價值觀以及新聞敘述的視角分別闡述了傳播倫理的歷史追蹤和現實折射。 關鍵詞:新教倫理;傳播倫理 中圖分類號:G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7-0042-03
一、韋伯的新教倫理思想的特征
宗教作為人自身試圖將世界單一化、秩序化、把握化的超越式祈求,在新教改革運動之前主要表現為兩種形態:自然神學和啟示神學。隨著文藝復興運動的不斷深入,它賦予了人一種特殊的尊嚴,并格外強調人的創造力擁有完全不同于自然其余部分的自主權,這就打擊了以往的自然神學與啟示神學,為宗教改革運動的到來和現代資本主義的發展開辟了道路。正是在這種情形下,韋伯認為,他的宗教倫理不僅發現了一種為現代資本主義的發展作出了貢獻的成分,而且也發現了對新教徒的天生自我進行改造,并強化為神圣目的的有力工具即新教倫理。韋伯認為,正是這一新教倫理的精神氣質為資本主義國家的發展提供了特殊的精神支撐。
1.西方宗教本質上是與倫理先知與預言相聯系的,總體上屬于禁欲主義宗教,而東方宗教本質上是與楷模先知相結合的,總體上屬于神秘主義宗教。禁欲主義是自視為神之工具的人,依照神的意志做出虔誠的行動,忙碌于塵世的現實工作之中,人與神之間是存在差距的,這種差距是不可調和的,這種先在的差距性使禁欲主義強調人應在塵世的職業中去榮耀上帝,傾聽上帝,顯征上帝。神秘主義則是一種冥想式的擁有神圣、擁有上帝之光的狀態,它認為認識上帝本身并不在于是出于信仰還是上帝的內在經驗,而首先在于個人是否將自己置于上帝的“容器”之中。這是一種擁有而非行動的姿態,它不是沉入于塵世之中,而是沉入于上帝“容器”的永恒奧秘之中,它只能從苦行僧式的修行與瞬間的體驗來體認上帝,因為上帝與人是有著某種關系的存在,而非處于完全割裂的狀態之中。
韋伯在分析了禁欲主義與神秘主義兩種宗教行為的特點之后指出,宗教徒為了達到救贖無非就兩條上升為神圣的言路:一種是介入世界并借助于日常生活的實際行動做到禁欲從而達到救贖目的的人世:另一種則是逃避與割裂日常生活從而通過冥想與神秘式的體驗來體認上帝,從而達到救贖的出世,接著他指出,按宗教對待世界的方式與態度的不同可組合成四種類型:人世禁欲主義、出世禁欲主義、入世神秘主義和出世神秘主義。由于禁欲主義與神秘主義的各自特征,也就決定了救贖的不同方式,而責任則恰恰是構成不同救贖方式的先在前提,因而,也就在這種倫理的不同評價中關涉到了救贖方式的不同形態。
2.禁欲主義與神秘主義在倫理走向上有著不同的向度。從總體上說,禁欲主義傾向于責任倫理,而神秘主義對塵世的某種決斷行為決定了它更傾向于一種信念倫理。由于禁欲主義宗教形態所特有的倫理先知方式及其自身的系統化、秩序化與傳播廣泛化形態,也就決定了它更植根于日常生活世界之中,要求人為實現神的感召在世界中應保持著一種禁欲與修行式的態度,從而傾向于一種理性主義的態度。這種理性主義的傾向性也就決定了它反巫術、反激情、反表象的特質,從而使內心趨向于一種緊張與焦慮的狀態。對于這種現世的緊張與焦慮狀態,它采取的不是一種生活本性中的逃避,而是追求崇高本身中的一種本真的入世,這種入世的世俗化歸為一種對神的榮耀,從而決定了禁欲主義者的倫理特質為責任倫理,這種責任倫理要求行為者應對后果負責,并在此基礎上理性地審思所用的手段。這種手段應是一種責任倫理的理性化尋求,這種理性化尋求表現在資本主義精神層面即資本主義的內在動力——宗教倫理觀的系統化、秩序化,表現在社會生產上則是理性泛化的資本主義勞動的生產式尋求。神秘主義由于特殊的個體體驗及楷模先知類型,也就決定了它更傾向于一種精英階層的救贖倫理,它將主體與神視為一種交融關系,致力于通過冥想、體驗、迷狂達到一種神人合一的狀態。這種神秘主義者以純精神式的內在態度看待世界,表現出一種貶抑真實生活世界的意義,明顯地存在一種逃避世界的傾向。人雖然在世界中行動,但卻漠視世界,這也就決定了神秘主義由于缺乏系統性與理性作用,從而趨近于信念倫理。這種對日常生活的逃避式尋求,決定了它與整個西方發展的不相稱性,使它不能成為資本主義發展的支柱。
總之,基于倫理先知的禁欲主義是以沉入世俗生活并通過世俗與神圣的二元對立來使人尋求神圣的,這種尋求憑借沉入現世的努力來引導信徒進行一種外在超越式的責任倫理祈求。而基于楷模先知的神秘主義宗教更多的是對現世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結構的妥協與漠視,貫穿其中的是神秘的個體體驗與迷狂,是一種內在的信念倫理的超越式表征。兩者的不同塵世態度導致了韋伯所認為的對資本主義的發展具有轉向性意義的天職觀的產生。
3.由職業到天職的超越式嬗變傳統基督教中的預定論強調人是否得救完全是上帝的選擇,人的得救與否只能企盼于上帝的恩典。由于它將終極性的拯救意義涵射于上帝之中,因而必然導致人消極無為的棄世思想。經過改革后的新教則宣稱教徒可通過世俗職業中的努力來證明自己是上帝的挑選者,從而將新教直接引入了救贖之路。在新教教義的關照下,人世禁欲是每一個渴望救贖的人的自覺行為,圣徒的生活已不再是消極厭世,而是人世的生活,人的世俗生活得到了肯定的評定,甚至是“上帝應許的惟一方式就是要人完成個人在現世所處地位賦予他的責任和義務。”韋伯認為,路德的成就在于把職業觀念帶人了日常生活之中,為人們合理地介入日常事務提供了辯護,但路德在此并未再向前邁進一步,“路德的職業觀念依舊是傳統主義的,他所謂的職業是上帝安排的一項任務,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上帝安排的惟一任務。”作為新教中的加爾文教則不同,加爾文教的預定論主張上帝不是為人類而存在的,人的存在完全是為了上帝,認為一切造物只有一個生存意義,即服務于上帝的榮耀和最高權威,絕對不能用塵世的方法來衡量上帝的最高旨意及上帝的救贖問題,因為這是一種褻瀆上帝的表現。它將一個人的靈魂是否得救視為上帝在人們出生以前便已經確定了的事情,摒棄了包括圣禮、教會的群體懺悔等在內的一切宗教儀式,否認由這些途徑來獲得個體救贖的可能性。從外在形式來看,預定論的結果必是宿命論的,它將人拋置于一種孤立無援的境地之中。但韋伯認為,新教的天職觀轉化賦予了它一種新的意義,表現在:克己禁欲的行為觀念、榮耀上帝的天職觀念、成就事業的財富觀念、上帝分工的應世觀念、上進勤勉的生存觀念。因此,教徒在得知獲救為上帝自身選取之后,便開始在民眾生活中證明自己是被上帝挑選的“選民”,每一個人都擔心自己在上帝服務的事業中被拋棄于邊緣狀態,從而成為上帝的“棄民”,這使每一個人都在內心存有終身的緊張與焦慮感,同時,也激勵教徒們在現實面前以世俗的職業成就來確定上帝對自己的恩寵,并以此來榮耀上帝。
這種新教成功地做到既不否定原有的神學立場,又不同理性化的歷史進程相左,從而成功地把救贖與世俗生活、天國與塵世緊密結合并統一起來。同時,這種世俗的新教倫理不僅使獲利沖動合法化,而且還把它看作上帝的直接意愿,從而打破了獲利沖動的束縛。這樣,也就導致了新教徒在勤勉、刻苦、禁欲的前提下從事財富積累,獲取利潤。這種資本主義經濟合理主義對經濟的“促進作用則來源于新教信仰的某些倫理要求與資本主義制度發展所需要的經濟動機模式之間的‘選擇性親和’”就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制度內在聯結的可能性。這樣,韋伯完成了從預定論到天職觀、從天職觀到孕育資本主義發展所必須的內在精神氣質的論證。
倫理學是有關道德的哲學,其核心問題是“善”與“不善”。傳播倫理是倫理學在傳播領域的實踐,是貫穿在整個傳播進程中的道德觀念。如德國倫理學家包爾生所說:“道德哲學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規定人們應當做什么和人們應當根據什么原則來判斷,而是描述和理解人們實際上的行為和生活方式。而要理解這些就意味著要理解他們的風俗、法律和制度的目的論的需要”。因此,傳播倫理中的道德不僅是調整各種關系的社會規范,更是一個民族在長期發展進程中,在傳統文化籠罩下形成的一種集體的價值觀與心理積淀,是傳播過程中的無意識。這里討論的中國傳播倫理無意制定若干道德規范。也并非把傳播倫理囿于加強職業道德和加強新聞法制建設的樊籬中,“它不是告訴人:你要做這個,而是同他一起研究這個問題:你在追求什么,你真正的理解(而不是一時的心情和怪想)是什么?”它旨在從歷史、文化的角度探討中國特有的傳播倫理的形成,以及其在新聞敘述視角、新聞思維等方面的具體表現。
二、傳統文化價值觀:傳播倫理的歷史積淀
從歷史的發展看,文化的流動總是呈現出傳承性和延續性的特征。經濟基礎的改變并不能瞬時擊潰作為上層建筑的文化,只是在不斷的前行中以時間為漏斗對之進行篩選、淘洗和揚棄,承繼至今的傳統文化便在“逝者如斯”中展現出無窮魅力和強大生命力。以傳統文化價值觀為人點探析中國傳播倫理的歷史淵源及這種淵源在新聞報道中的現實折射是文明古國的理論優勢。
中國自古便是一個崇尚道德的國家,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價值觀的爭論主要集中在兩個問題上,一個是義與利的問題,一個是力與德的問題。在義與利的關系上,孔子說:“君子義以為上”(《論語·陽貨》),要求“見利思義”;孟子說:“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孟子·告子上》),把“利”與“仁義”對立起來;墨家強調“天下之大利”、“國家百姓人民之利”(《墨子·非命上》),肯定義與利是統一的,但利是公利,即認為公共利益是最高的價值,道德的最高準則就是天下之大利。“天下”即國家,可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國人視國家利益、集體利益高于個人利益為“善”的觀念根深蒂固,在義與利之間、重義輕利、重公利輕私利、重社會利益、國家利益輕個人利益是為中國傳統文化價值觀的核心之一,義利關系也成為中國新聞傳播中的主要倫理判斷。
在利與德的問題上,各派學說也多有論述。儒家把力與德對立起來,孔子說:“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論語·憲問》)認為驥的價值更在于性情善良;孟子也認為“以德服人者王,王不待大。”(《孟子·公孫丑上》)墨子、王充等雖然提出過德力并重德觀點,但由于儒家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長期主導地位,崇德輕力德思想影響深遠,這種影響映射在倫理觀上的集中表現便是以德服人、重精神輕物質,強調“精神”、“德性”對個人行為的決定力量。
根植于中國傳統文化價值觀上的中國傳播倫理表現出文化的強大歷史慣性,雖然傳播倫理在產生,發展中不斷汲取各種外來的“營養成分”,但這種文化歷史慣性仍然在我們的新聞報道中一覽無遺。
三、新聞敘述視角:傳播倫理的現實折射
傳播倫理作為一種價值判斷貫穿在新聞傳播的方方面面,在新聞敘述視角的選擇和切入上顯現得更為集中。傳者在同樣的新聞事實面前,報道角度、敘述模式的選擇是以其一以貫之的思維為基礎的,傳播倫理是新聞思維中不容忽視的影響因素,這一點在典型人物報道和災難報道上有著尤為突出的體現。
縱覽中國新聞史上的典型人物報道,不難發現,除去工作崗位、具體先進事跡等外在行為方式的不同,蘊藏在他們身上的內在精神實質無外乎:舍小家、顧大家,為公舍生,為國捐軀,自我犧牲,為義舍利等等,因此,先進人物在獲得重大榮譽時總會有對家庭。親人的內疚,總會有對忠孝不能兩全的無奈。當今的傳播環境給當代的典型人物增添了些許親和力,像徐虎、李素麗等,平凡人物的典型。但這種平凡更多的表現為“平凡的崗位”,做出并非人人都能做到的“平凡小事”,支持這一行為的仍然是不平凡的“精神”,反映在先進人物身上的精神內核依然集結在義于利的取舍之中。無論是徐虎、李素麗,還是焦裕祿、吳吉昌,如果可以用一句話高度概括他們的共同之處,那一定是一忘我地為人民服務。傳統文化價值觀在傳播倫理上的投影清晰可見。
中國傳播倫理在災難報道中的體現,可以從中西新聞敘述視角的比較研究中窺見一斑。與西方災難報道以客觀記錄災情和損失不同,中國新聞報道中的災難報道往往奠定在“人們群眾團結一致戰勝困難”上,更多地把視線投向人在救災行動中所展露出來地民族精神與氣節上,“用人的‘戰天斗地’去消解事件的悲,實現由事件的悲向精神上的樂的轉換”。像1998年那次百年不遇的洪澇災害的報道就是一例。這樣宣傳的正面效應,可以激勵人們團結一心,為戰勝困難而斗爭,可以弘揚民族精神,增強中華民族的凝聚力。負面效應,可能失去一些國際經濟、物質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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