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隱性采訪

隱性采訪作為輿論監督的手段之一，被廣大媒體普遍采用，但其隱瞞身份和采訪意圖的做法，使人們越來越多地從道德倫理角度質疑它的合理性，同時由于法律沒有對其作出明確規定，使隱性采訪常處于掌聲和呵斥的尷尬境地。筆者認為，隱性采訪本身并不存在正當與否的問題，關鍵是采用它的主體如何把握它，把握好了，隱性采訪可以成為輿論監督的利器，把握不好，就會變成新聞侵權的禍首。

一

一般認為適用隱性采訪的“特殊情況”有三：１．有時采訪先進單位或先進人物，為了掌握真實情況，或是消除采訪對象的緊張心理；２．進行揭露性或批評性報道，為了防止對方隱瞞真相；３．深入敵對分子或犯罪分子之中，無法公開采訪。

對一些先進單位及先進人物的事跡和工作進行“檢驗與考核”時，隱性采訪可以擠掉“多余水分”，反映其真實面貌。對于社會的某個陰暗面或丑惡、腐敗現象，記者需要獲得真實的資料，采用隱性采訪的方法，可以防止被采訪對象弄虛作假，欺騙記者，從而能夠更真實全面地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這種報道比顯性采訪更有說明力，更能引起社會大眾的關注。如《羊城晚報》針對市民普遍關心的肉價居高不下的問題，策劃了１０７國道的“追豬行動”，在長達１０００多公里的“追豬”過程中，記者始終采用了隱性采訪的方式。記者在途中扮成豬販子混上運豬車，與豬販子攀談摸底，目擊沿路設卡勒索、治安混亂、生豬市場缺乏管理等種種情況，在報道中予以層層揭露。這組報道歷時一個半月，共發稿６０多篇，在湘、桂、粵三省激起強烈反響，最終促使了政府整治措施的出臺。又如中央電視臺報道的《嘉禾高考舞弊案》，揭露的作弊丑聞震驚全國；報道的南京冠生園黑心月餅案，一石激起千層浪，引出了全國上下一片“打假治黑”的呼聲，全國月餅行業也因此產生了一次強烈的“地震”。

二

新聞記者在進行隱性采訪時，往往使用錄音、錄像等手段收集資料，一旦媒體和記者涉訟，這些材料即作為證據提交法庭，予以展示和質證。在證據種類上，這些材料稱之為“視聽資料”，訴訟法理論上又稱之為原始證據，因為它直接來源于客觀發生的新聞事件。一般證據須具備３個特征，客觀性、關聯性和合法性，學界對偷拍偷錄資料爭議的焦點是其“合法性”問題。怎樣才稱為合法？１９９５年３月６日，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未經對方當事人同意私自錄制其談話取得的資料不能作為證據使用的批復》則規定：“未經對方同意私自錄制的談話錄音資料，不具有合法性，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司法實踐中，法官也是依此判案的。典型的一個案子是１９９９年《海峽都市報》被訴侵權案，記者暗訪中的錄音法院不予采信，案件的結局是二審裁定駁回被告上訴，《海峽都市報》敗訴。未經同意的偷錄行為收集的資料均不合法嗎？從訴訟法理上，“合法性”是指收集、固定和審查程序的合法性，也就是說，在訴訟之前，暗訪收集的資料無所謂合法與否，進入訴訟后，只要提取這些采訪資料的手段合法，應該確定其符合“合法性”要求。１９９５年《批復》的不足在２００２年４月１日實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中予以補充和完善。它規定：“在民事訴訟中，有其他證據佐證并以合法手段取得的，無疑點的視聽資料或者與視聽資料核對無誤的復印件，對方當事人提出異議但沒有足以反駁的相反證據，人民法院應當確認其證明力。”它同時規定：“以侵害他人合法權益或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的方法取得的證據，不能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

也就是說，“偷拍偷錄”能不能成為有效證據的關鍵是：這些資料的獲取不能違反法律的一般禁止性規定，不侵害他人合法權益，不違反社會公共利益和社會公德。但在法律許可范圍內得到的錄音錄像資料則具有合法性。因此，在隱性采訪中，應當注意以下幾個原則。

一是應當限定在為公共利益而偷拍偷錄，公共利益越重要，偷拍偷錄越有理由。如揭露南京冠生園黑心月餅的報道，記者歷盡艱辛，通過長達一年的電視暗訪所采制的新聞，對南京冠生園的打擊是致命的，但記者報道的目的是想維護月餅市場的經濟秩序和中國百姓消費安全的“公共利益”。二是應當限定在公共場合偷拍偷錄。隱性采訪不等于以非法手段去監視、偷窺、“侵入”他人合法的生活空間，而是更多地站在公眾的立場上用公認的標準去評判“公共場合”下的暗訪對象。離開這一“背景”，隱性采訪的立場和價值標準會失去依據，暗訪的結果會失去意義，而且暗訪的行為也會受到質疑。三是隱性采訪的對象應當是公共人物。所謂公共人物，是指社會公共生活范疇中的“社會人”。隱性采訪對公共人物的關注，是因為公共人物常常是公開場合下與公共利益緊密相關的群體，他們的社會行為如職務行為、消費行為、經營行為等是與他們特定的社會身份一致的，媒體有讓公眾知情的權利，記者有采訪和報道的權利。而這些公共人物與社會生活完全無關的私事，如婚姻、健康、收入、夫妻生活等，不是隱性采訪的社會公眾必須關心的內容，他們私人生活的正當權益是受法律保護的。四是隱性采訪的內容應當是公共事務。五是偷拍偷錄不得針對未成年人和國家安全機密。六是新聞媒體要制定嚴格的操作規程，采訪和報道都要經過媒體負責人的同意，并應當與有關職能部門密切配合。

三

美國現代新聞之父普利策說過這樣一段發人深省的話：“倘若一個國家是一條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聞記者就是在船頭的瞭望者。他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觀察一切，審視海上不測風云和淺灘暗礁，及時發出警告。”這段話形象而深刻地闡明了新聞記者對國家安全、強盛應承擔的責任和義務，隱性采訪作為輿論監督手段的一種，也正是為了這一責任和義務服務的。

最后，筆者想要強調的是，隱性采訪畢竟只是顯性采訪的一種輔助手段和工具。既然是輔助性的，就應該有個“度”的問題。有學者指出，“只有在無法或不能公開采訪，或者在正常采訪無法實現預期目標的特定情況下，才能不得已而為之。新聞工作者只有在用盡了一切合法的、毫無爭議的手段之后，才可考慮是否用相對來說值得研究的手段來進行采訪”。

參考文獻：

１．傅俊卿：《電視新聞實務》，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

２．杜榮進（主編）：《中外新聞采訪借鑒集成》，浙江教育出版社。

３．蔡銘澤：《新聞學概論新編》，暨南大學出版社。

４．張西明、康長慶：《新聞侵權：從傳統媒介到網格》，新華出版社。

５．梁慧星：《民法總論》，法律出版社。

（作者單位：漯河電視臺）

編校：楊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