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魯迅一樣,費孝通自覺地認識到“為萬民造?!北取盀閭€人治病”更有意義
1947~1948年間,費孝通在中國報紙上發表的一系列反映中國社會問題的文章,于1948年秋天譯成英文,口述給一位美國學者。該書在美國出版后,作為重要的社會學教學參考材料流傳。新近出版的《中國紳士》中文版正是據此翻譯。
在這本60年前寫成的書中,費孝通詳細描述、分析了紳士階層與以縣級官府為代表的皇權,與農民之間的微妙關系。他試圖將既是文化權力的占有者,又是政治、經濟權力的擁有者的紳士,作為深入研究中國傳統社會結構與社會變遷、轉型的重要切入點。
《中國紳士》的另一部分分析了20世紀40年代末中國農村的狀況。費老寫作此書時,已經完成了對江村、祿村等四個村子的實地調查,對中國沿海農村和內地農村作了比較,書中見解在當時有很強的獨創性,亦不乏歷史縱深感。

費孝通為后來的研究者提供他的感受和初步分析,而將仔細的調查研究留待別人去做,他曾特此稱之為“開題破路的工作”。他的宏觀把握能力與社會想像力,影響著白他往后的中國社會問題研究。
盡管社會學完全脫胎于西方學術背景,在《中國紳士》中,費孝通也使用社會學之中的結構、功能、沖突、關系強度等社會學概念來解釋中國的社會現象,但他卻在用西方農業、工業、城鎮發展等現象的現成結論來套用中國時,變得小心翼翼。他對中國經驗的獨特之處給予了充分的留意與尊重,盡其所能避免西方研究方式對其他文明可能造成的誤讀。
費孝通本人成長于中國江蘇吳江的一個小城鎮,清華畢業后到英國倫敦經濟政治學院留學,受到嚴格的西方近代學術訓練,最終回到中國,考察中國的現實問題。
這樣的學術選擇,使他受到一些西方學者的質疑。他們向費提問說:像一些中國社會學、人類學者那樣,以自己的社會為研究對象是否可取?因為,在他們的眼光看來,如果研究者的研究方式來自異質的文化,那么,研究的成果很可能被研究者的私人偏見而非研究對象的公眾經驗所歪曲。
費孝通誠懇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和魯迅一樣,費孝通也因自覺地認識到“為萬民造?!北取盀閭€人治病”更有意義,而主動放棄了成為一個醫生的前途。對他來說,學社會學和人類學是出于他的價值判斷。他真正想學的,就是那些可以幫助他認識和改造中國社會的觀點和方法。研究中國、改變中國是他那個時代學人的一種宿命。
相對于西方一些籽非洲原始部落作為研究對象的學者,中國的社會學,人類學學者在心里都有著更沉重的使命感。他們不是把學術作為表演才華的戲臺,或是智力的操練和游戲來消遣生活,而是想要把學問當作治療中國的藥方。
因而,《中國紳士》像費孝通的很多學術著作一樣,對中國的苦難有著深刻的關切。此次《中國紳士》中文版一經出版,便在市場上熱銷,說明費孝通在60年前提出的有關中國命運的宏大命題仍未過時。
(《中國紳士》費孝通著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06年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