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姓“油”的大慶

大慶仍然是一座“天然百湖之城，綠色油化之都”

自豪的大慶人為這座在共和國歷史上相當特殊的城市總結了“八個一”，包括“一個年輕的城市”、“一個美麗的城市”、“一個功能比較完備的城市”等等。但是令他們尷尬的是，今日的大慶卻往往被外界誤讀。

也許是曾被過分偶像化過，很多人腦海中的大慶仍然只是一座大油田，而不是一個有獨立個性的城市。大片荒原上矗立的井架，成為烙在人們心頭的永恒標識。

大慶，似乎應該永遠只姓“油”。

大慶市長韓學鍵卻說，在大慶市的經濟總量中，石油與非油產業的比例，從10年前的85：15，變成目前的65：35，再過不到五年，這個比例將是55：45。

這位帶著精干的招商團隊來到長三角的市長，更感興趣的是那些符合環保要求、體現高新科技的非油產業機會。

石油與非油產業將平分秋色

《瞭望東方周刊》：有專家認為大慶招商引資應充分發揮好知名度高的優勢。知名度高，誤解度也可能高。比如我的一個朋友以為大慶不過是一個礦區和生活區，但看了宣傳片才知道原來大慶是這么美麗宜居的一個城市。你覺得外界對大慶還有哪些印象是不正確的，還存在哪些誤解?

韓學鍵：的確，對于那些沒有到過大慶、或者對大慶了解不夠深的人看來，石油、井架、荒原，這些東西是大慶的標志。這種印象形成于上世紀60年代，就是大慶開發建設之初，當時的情況確實如此。頭上一片藍天，腳下一片荒原，基本上沒有人煙。這是當年的景象，也是電影《創業》中塑造、描寫的場景。

但是經過40多年的開發建設，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的20多年，大慶進入了二次創業階段。一次創業主要是開發石油，靠的是苦干實干；二次創業就是接續產業發展和城市的長遠建設與發展，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就是以人為本，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經過建設，大慶從原來依靠、依賴石油的黑色經濟，到現在已經形成黑色經濟、綠色經濟、白色經濟、旅游經濟和其他接續產業共同發展的格局。

綠色經濟就是綠色食品種植及其精深加工產業。松嫩平原是世界僅存的三大黑土地之一，一樣是大米，但東北的大米就特別受歡迎，白色經濟就是我們的畜牧業，大慶現在有奶牛接近30萬頭，數量占整個黑龍江省的五分之一；另外，我們的濕地，包括著名的扎龍濕地，也非常典型，是難得的生態旅游的資源。

要說外界對大慶的誤解，我覺得最大的誤解還是不了解我們現在已經是“五元經濟”共同構筑的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戰略格局。

《瞭望東方周刊》：在過去的40多年里， 大慶的名字總是和石油聯系在一起的。至今大慶經濟大部分的份額仍來自石油。那么，對于眾多的投資者來說，大慶有哪些與眾不同的非油產業商機呢?

韓學鍵：大慶是一個因油而生，因油而興的城市，它已經走過了47個年頭。因為石油是不可再生的資源，隨著整個開發時間的增加，期限的延長，資源終究有一天會遞減。正因為如此，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大慶市就確立了大力發展接續產業戰略，也就是非油產業，目的在于推動城市可持續發展。

目前我們大慶市經濟總量，65％來自石油，35％來自非油產業。這個數字在十年前應該還是85％和15％。我們準備在“十一五”末期，把石油與非油產業的比例調整到55：45。

大慶非油產業發展的重點，一是石油化工工業，再就是依托我們其他的優勢，發展農產品加工業、機械制造業以及新材料及其他一些科技含量比較高的產業。

《瞭望東方周刊》：石油畢竟是一個收益顯著的大產業，據說大慶的油氣資源至少還可以開采50年，那么現在考慮“油沒了怎么辦”這個問題是不是還太早?如果以后石油價格繼續上漲，大慶會不會后悔推進非油產業的發展戰略，把發展的重心放回到石油上來?

韓學鍵：發展接續產業一方面是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的需要，同時，更重要的是解決地方就業，就業需要產業支撐。第二，我們需要不斷壯大財源，壯大財源也需要有企業，有產業。第三，因為大慶這個城市是一個復合型的城市，它不僅僅有石油，還有糧食，農產品，有畜產品，有水產品，有草原，有濕地，其他資源也非常豐富，這些資源需要進行轉化，轉化的載體也需要我們發展新興產業。只有這樣，我們這個城市才會有持續的活力。

“天然百湖之城，綠色油化之都”

《瞭望東方周刊》：你剛才說過去大慶是頭上一片藍天，腳下一片荒原。現在荒原已經成為一座現代化城市了，那么藍天還是那么藍嗎?

韓學鍵：你這個問題很重要。大慶從開發建設到現在，市委市政府和石油石化企業對于生態保護和創造適合人居的環境一直是很重視的。否則就不會有現在高樓林立、碧水藍天這樣的環境。

現在我們在發展產業當中有這樣幾個標準，首先，到我們這里投資建設的新興產業，要看是不是符合大慶產業的整個發展方向；其二，環保標準對新投資項目有一票否決的約束，不符合環保要求的絕對不能進入大慶。這樣做的目的就在于給后人留一片綠水青山。

我們常講金山銀山和綠水青山的關系。金山銀山可能是當代、一代兩代的利益，而綠水青山是子孫萬代的利益。這是作為一級黨委和政府，作為一個執政者，必須要考慮的問題。另外一方面，在產業發展中我們非常重視循環經濟，搞清潔生產，提高我們整個產業的科技含量。

我們保護了這里的濕地和草原，實際上是保護了我們東北的生態屏障。現在沙塵暴，為什么沒有進入哈爾濱呢?就是因為有扎龍這一塊濕地。現在有些地方一年有四個月的風沙，這些都提醒我們保護生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瞭望東方周刊》：以前有的地方也叫“千湖之省”，現在湖泊也在減少。大慶的濕地和1959年發現油田前的天然狀態相比，相差大嗎?

韓學鍵：現在來看，總體上保存得不錯。大慶仍然是一個“天然百湖之城，綠色油化之都”。現在大慶的主城區5107平方公里范圍里，有154個大小湖泊。隨著整個城市化水平不斷提高和經濟實力的不斷增強，我們現在每年都要改造十幾個湖泊，就是在保持原有狀態的情況下，進行湖泊周邊的綠化、亮化、硬化、美化。

大慶原來曾提出“地上服從地下”的口號，就是你蓋高樓，不管三十層二十層，都不能妨礙石油這個大局。現在我們提出，總體上地上服從地下，但是地下要兼顧地上。就是說既要考慮資源的可持續開發，同時要考慮城市的整體發展。這就是把人本思想貫徹在整個生產和城市發展建設當中。

《瞭望東方周刊》：在維護和創造美好的自然環境的同時，作為中國最年輕的重要城市之一，大慶也有著特殊的文化背景。40多年前曾經鼓舞過全國幾億人的“三老四嚴”、“鐵人精神”，對于今天大慶的發展又意味著什么?是包袱還是資源?

韓學鍵：可以說，大慶這個城市的靈魂就是大慶精神和鐵人精神，這種精神同時也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

大慶在半個世紀以前之所以能夠出現在中國大地上，本身就是中國人創新精神的集中體現。在被外國人確認為不可能蘊藏石油的荒原上，中國人用自己獨特的理論和方式找到了石油。這是那一代人最重要的創新之一。

同時，“對待革命事業，要當老實人，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對待工作，要有嚴格的要求，嚴密的組織，嚴肅的態度，嚴明的紀律”，這個在1962年至1963年前后形成的“三老四嚴”作風不是一時的口號，它雖然帶有時代的痕跡，但核心是中華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一種油田特色的提煉。即便是放在今天，即便與世界級大企業的管理哲學比較，也并不落伍和遜色。

而強調苦干實干的鐵人精神，實質就是愛國、創業、求實、奉獻。

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鐵人精神和大慶精神，我認為仍然是熠熠發光的。當年建設需要這種精神，現在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也需要這種精神。一個城市的文化不是靠宣講，而是靠潛移默化，被不同的時代所認可。

現在你說大慶有多少高樓我們并不太驕傲，但是我們為這個年輕的城市的這點文化血脈深感自豪。現在，我們仍然在致力于繼承和發揚這種精神，同時也塑造我們這個城市的個性和核心競爭力。

大慶招商不“忽悠”

《瞭望東方周刊》：國內一些地方在招商中往往輕諾寡信，一些投資者容易有被“忽悠”的擔心。前不久一位老板也無意中談到，一些東北人辦事缺乏規范，重義氣甚于守規則，和他們做買賣心里沒底。你怎么消除投資者的這種擔心?

韓學鍵：這主要取決于我們如何優化投資的軟環境和硬環境。市場經濟本身是法制經濟，同時也是競爭經濟。剛才談到的消極因素，有一些和地方文化，和相關的法律法規不夠健全，和工作當中的經驗不足都有關系，它是一個綜合性的問題。解決這些問題，這些年我的體會，主要還是培育環境，就是創造一個有利于企業發展的服務理念和機制。在這方面我們已經有了幾十條強制性規定。對投資者，政府要誠信，說到做到，要創造公平的發展平臺，要有一個良好的治安環境，這幾點很重要。

在硬件方面，我們要努力把城市基礎設施做好，把生活服務做好。比如，大慶的綜合教育水平在全國已經排到第六，去年大慶考入清華、北大的就有50多人，占全省一半。我們現在還正在建設一個出口加工基地，機場也正在建設中。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明年年中或者年末就可以通航了。

《瞭望東方周刊》：去年大慶招商引資情況在國內同類城市中名列前茅，取得這一成績的秘密是什么?

韓學鍵：去年大慶招商引資到位資金100億元，新建續建的工業項目226個。有這樣的成果，我認為原因有五條，第一，大慶本身就是個品牌，它的知名度在國內外同類城市當中是相當高的，其二，大慶有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這個資源包括有形的農產品、畜產品、水產品、天然氣、地熱、草原、濕地等，第三就是大慶的經濟實力比較雄厚，我們為企業創造硬環境所拿出的資金也是很可觀的：第四就是大慶改革開放比較早，企業很多都上市了，建立了現代企業制度，而且大慶的民營經濟起步也比較早，市場經濟架構比較成熟，政府職能轉變的步子也比較大，第五，大慶具有土地、電力充足的優勢，勞動力成本較低，交通便利等條件。此外就是中央和黑龍江省對大慶比較關注和重視，加上東北振興戰略的實施，都構成了我們吸引產業發展的有利條件。

《瞭望東方周刊》：有人說到大慶的第一感覺就是街上全是好車，因為加油不要錢。是這樣嗎?

韓學鍵：我們現在大慶市每天增加的私人車輛是130輛左右，我們的恩格爾系數已經下降到27％，就是說市民的每100元收入中，只有27元用于吃飯等基本生活消費。現在大慶居民的消費結構中，第一是汽車，第二是娛樂，住房已經排到第三了。這說明經濟發展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在大慶加油不要錢是誤解和謠傳。大慶生產的石油產品，賣給廣東一元錢，賣給本地也是一元錢，全國統一價。這主要考慮全國市場的統一和公平。我們市政府的司機加油照樣要掏錢。

(本刊實習記者高飛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