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是指兩人或多人之間的談話,它能夠增進對話人之間的溝通和交流。然而對話在今天已經超越了它的語言學意義,對于許多人來說,它是一種人生的態度和策略。對話的過程是思想碰撞和心靈交流的動態過程,在靈動的動態流程中,會有思想碰撞、心靈交流的新生成。這種新的生成不僅僅是一種溝通,一種交流,而是在言語之中言外之意、弦外之音通過問答、對話等模式闡述開來,使對話者彼此理解,產生一種思想上的共鳴。
對話,作為一種人際交流的方式,其價值并不僅僅在于溝通與交際,它更是使思想增值的方式。通過對話,新
的理念生成了,新的思想產生了,新的認識出現了。古今中外,多少新鮮的見解、大膽的設想、神妙的雋語,都在對話中產生。對話的應用也相當廣泛,可以將它引入教學活動中來,讓它承載教學信息與教育理念,承載教者和被教者的思想感情,并進行充分的交流和反饋,使之在教師和學生的思維空間架起一座橋梁。
中國的孔子是“對話”的典型代表,他的對話思想至今仍是鮮活的教育理念。《論語》一書,即為孔子“教育”的對話錄。《論語》中,孔子與學生之間的問答共117次,其中4次孔子問弟子,11次弟子問弟子,102次弟子問孔子。人教版高一冊語文課本《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一文,是選自《論語》中的一篇經典對話案例,從鮮活的對話藝術中閃射出孔子禮教思想的一束光輝。
《侍坐》記述了孔子與四弟子的對話,對話的話題是“各言其志”。對話結束后有心人曾皙卻留下來了,他單獨問孔子:“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從孔子“亦各言其志也已矣”的回答語氣來看,他沒有將話題延伸下去的意思。但是,曾皙還是要問個究竟,分“三子者”為一個一個的探究對象,抱著請教的心態問孔子。首先曾皙問到:“夫子何哂由也?”這一問是針對前文的“夫子哂之”而問的。曾皙為了弄清孔子“哂由”的奧妙,故發此問。孔子回答:“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孔子的這句回話,不僅僅是圍繞交流理想來闡述的,而是將“言志”這一話題轉移、提升到了“禮教”的層面。
就這篇文本而言,孔子的這句話是對話過程中的一種新生成,而這種新的生成是在曾皙的追問下產生的。如果沒有曾皙的追問,本文可能只是一篇簡單的“言志”篇,從“言志”的角度來審視,孔子對四弟子所說的“志”都是肯定的,他對子路的那種微笑,只是一種缺憾的表情流露,似乎是暗示子路的話語還缺少一點什么。要不是曾皙追問,這種缺憾至今仍無法解答。多虧曾皙,孔子為我們解答了疑問:“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原來孔子不僅是在啟發弟子們“言志”,而且是在用“禮教”的尺度來審視弟子們的志向。在孔子看來,談治理國政,就要講禮治,子路的發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涉及這方面的內容,所以笑了笑。很顯然,沒有曾皙的一再追問,就不會深究出孔子“哂由”的根本原因——“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如果沒有闡釋出根本原因,那么此次對話的終極價值就不會如此完美的體現。
《侍坐》的價值是在孔子的循循善誘和曾皙的一再追問中淋漓盡致地展現的。開篇孔子與子路等人的問答只是普遍意義上的對話,而曾皙課后的追問成為全文的亮點,它既點出了孔子“哂由”的根本原因,又道出孔子的“禮教”觀。《侍坐》包涵了孔子深刻的教學理念,這種理念的增值正是通過對話與交流產生的。所以,理解對話中的新生成能使對話者產生共鳴,提升思想的深刻性。
而在特定的情境中,說話人的言外之意也可以成為一種新的生成。仔細揣摩這種新的生成可以映射出說話人的立場和身份。
例如莫泊桑的小說《項鏈》,主要講述的是女主人公瑪蒂爾德為了一個晚上的滿足換來十年的艱辛,然而這十年艱辛不過是為了一件贗品。小說中盡管沒有一句譴責瑪蒂爾德的虛榮心的話,但在人物的語言描寫和情節安排中處處流露出作者的態度。文章開頭處,瑪蒂爾德拿到夜會請柬后說到:
“你叫我拿著這東西怎么辦呢?”
“沒有什么。只是,沒有件像樣的衣服,我不能去參加這個夜會。你的同事,誰的妻子打扮得比我好,就把這請柬送給誰去吧。”
這兩句話表面上是瑪蒂爾德在拒絕這次的夜會,原因是“沒有件像樣的衣服”,但當路瓦栽答應給她做衣服時,她立即就說出了準確的數目“有四百法郎就可以辦到”。很顯然,瑪蒂爾德并不想把請柬送給他人,她這樣說只是想博得丈夫的同情,答應給她做件新衣。而聰明的丈夫聽出了瑪蒂爾德的言外之意,就算是拿出自己所用的積蓄也要滿足妻子的要求。
由此可以看出,瑪蒂爾德對請柬的拒絕只是一種策略,這種策略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她希望去夜會的迫切,以及她小資產階級的虛榮心。可見,如果淺顯地理解對話的表層就不能體會其中所蘊涵的言外之意,只有用心去體味對話的特殊背景以及特定的情境,才能正確地理解說話人所要表達的意義。
所以在講究對話藝術的今天,我們更應該做生活的有心人,在特定的語境中,揣摩說話人的言外之意,理解對話中的新生成。
單位:華中師范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