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關系的歷史變遷與“輩份”錯位的邏輯分析（上）

摘 要：從“主”“仆”關系的異化與顛倒，”官”“民”秩序的確立與強化，“父”“子”關系的嬗變與“迷亂”，“主”“仆”關系的復歸與重建和“倫理輩分”的錯位與反正等五個不同的層面，系統(tǒng)地闡明了對干部和人民的關系的正確認識，厘清了官民關系的歷史變遷，弄清了“父母官”、“勤務員”、“衣食父母”、“人民公仆”和“社會主人”等提法的歷史由來，指出了繼續(xù)以“父母官”自居的荒誕與謬誤，從而對以“以服務人民為榮，以背離人民為恥”為核心內(nèi)容的社會主義榮辱觀，作出了政治學的科學解讀。

關鍵詞：“父母官”“勤務員”“衣食父母”“人民公仆”“社會主人”

作者柳成焱：中共貴州省委黨校科社教研部、貴州行政學院政治學系副教授；貴州省科學社會主義暨政治學學會副會長(貴陽550025)

胡錦濤同志今年三月提出以“以服務人民為榮、以背離人民為恥”為核心內(nèi)容的社會主義榮辱觀，同20024F底在西北坡提出并被稱為所謂“新三民主義”的“社會主義人民觀”，和2003年九月在政治局第八次集體學習時提出以“六個民主”為主要內(nèi)柞的社會主義民主觀等，是前后連貫、緊密聯(lián)系和一脈相承的，因為這些論述的一個根本共同點，都強調(diào)應正確認識和處理好干部和人民的關系。如果從政治學的角度來認識干部和人民的關系、并正確解讀社會主義“榮辱觀”，那么，“以服務人民為榮、以背離人民為恥”的論述，就是要求我們的干部必須從理論和實踐的結合上真正搞清楚：我國今天的干部究竟是人民的“兒子”?還是人民的“父母”?究竟是人民的“勤務員”?還是人民的“父母官”?究竟是“人民公仆”?還是“社會主人”?筆者認為，如果在理論上混淆甚至在實踐上顛倒了這些關系的順序和主次，其結果就必然是主人與仆人的關系順序的顛倒，“父母”與“兒子”的倫理“輩分”的錯位，光榮與恥辱的是非觀念的混淆。

一、“主”“仆”關系的異化與顛倒

干部和人民的關系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這種關系曾在歷史上經(jīng)歷了怎樣的發(fā)展變化?產(chǎn)：生和出現(xiàn)過多少顛倒與混亂?今天又應如何認識和處理呢?

無淪是資產(chǎn)階級政治學的自然法理論、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的國家學說，還是中國古典文獻的記載，都明確告訴我們，當人類社會還處于沒有國家以前的氏族社會時，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的極其低下，沒有私有財產(chǎn)，沒有階級統(tǒng)治，也沒有奴役壓迫，因而那時的天下是“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是謂大同”的“公天下”(《禮記。禮運》)；人與人之間的相耳關系．也是“長幼儕居，不君不臣”(《管子。君臣》)，“未有君臣上下之別”(《列子。湯問》)的平等關系。而作為公共權力的執(zhí)行者、管理者和服務人民的氏族首領，則是通過召開氏族會議這種“民主集會”的方式，按照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原則直接選舉和直接罷免的。氏族成員與作為執(zhí)行者和管理者的氏族首領之間的關系，是主人與仆人、委托與被委托的關系。當然，那時的氏族首領雖無“公仆”之名，但他們做的卻是“公仆”之事。這是一種沒有任何等級秩序和階級屬性的民主政治，被摩爾根的(《古代社會》和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稱為“原始的民主制”和“自然的民主制”。

但是，自從“大道既隱，天下為家”的“私天下”(《禮記。禮運》)確立以來，這種“成員”與“首領”的平等關系，也從原來的主人與仆人、委托與被委托的關系，被私有制的產(chǎn)生和國家的形成所根本顛倒了。因為人類歷史自從進入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之后，民主政治就被邊緣化了，從而任憑神權政治和君權政治大行其道，并長期成為人類政治生活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從而取代了民主政治在原始社會時期所擁有的主導地位。從此以后，人類社會從“公天下”變成了“私天下”。所以，在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都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詩經(jīng)。小雅》)。與此同時，曾經(jīng)是接受人民委托并為人民服務的“社會公仆”，也變成了可以居高臨下地任意統(tǒng)治人民、壓迫人民甚至蹂躪人民的所謂“主人”：即國王、君主和大大小小的官吏。這種局面的形成是由原始民主制的異化所導致的。在遠古時代的中國，這種異化的表現(xiàn)形式就是“堯舜禹”時期所推行的“賢人政治”，即《尚書。堯典》所記載的“禪讓制”：“堯”到了晚年的時候，人們都認為他是一位既智慧超群又品德高尚的“圣人”“賢人”，所以由誰來接他的班的問題，就不再通過“民主集會”讓多數(shù)人來決定了，而是讓“堯”個人在“征求群眾意見”的基礎上去作出決定并指定“接班人”。因此，“堯”根據(jù)自己的個人決定就把“大位”“禪讓”給了經(jīng)過考驗的“舜”。而到了“舜”的晚年，也是照葫蘆畫瓢，由“舜”個人決定，把“大位”傳給了在治水斗爭中建立了豐功偉績的“禹”。這就是中國歷史上的所謂“禪讓制”。后人總是不斷有人對此推崇備至，只要一提到什么是理想社會，他們就言必稱“堯舜”．其實后來的中外實踐反復證明，這種由個人意志作出決定并自己給自己指定接班人的制度，是一種背離民主并向專制異化的制度，也是一種完全靠不住的制度。因為對其所指定的接班人究竟是不是好人，根本沒有任何制度保障和糾錯機制。當事者在作出決定的時候當然是滿有把握的，叫做“你辦事，我放心。”但在事后卻往往會出現(xiàn)與當事者的愿望完全相反的結果。因此，當萬眾景仰的“禹”到了晚年之后，他就違反前人定下的“祖制”，廢除了這種“禪讓制”，“創(chuàng)造”了傳“內(nèi)”不傳“外”的先例，把“大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啟”，從而廢除了“禪讓制”，開創(chuàng)了家長制、世襲制和委任制的先例。

從此以后，中國社會便進入了一個以“父傳于”為標志的世襲制、家長制和委任制時代，而且又是那樣的遙遠而又漫長。所以，隨著“禪讓制”的迅速“裂變”．主仆關系也從此被顛倒了，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關系也隨之消失了。但是，自從人類脫離原始社會以來，還從來沒有過也永遠不可能有“萬歲”的社會制度。因此，歷史將會作證，只要專制政治的壽終正寢離我們越來越遠，在民主政治條件下的那種以民為主的主仆關系必將實現(xiàn)重構，并把曾被顛倒的“主”“仆”關系重新顛倒過來。

二、“官”“民”秩序的確立與強化

在中國古代歷史的語境中，從奴隸制時代開始，“官”“民”之間的主從關系就被確定下來了：即官員從“原始民主制”時代的“仆人”變成了“主人”，“下位”變成了“上位”；而人民則從“主人”變成了“仆人”，“上位”變成了“下位”。再加上后來以“三綱五常”為主要內(nèi)容的封建倫理秩序的禁錮與規(guī)范，又使這種被顛倒的“主”“仆”關系被改造和強化，發(fā)展演變成為“君臣父子”和“官父子民”的關系，并把孝父與忠君和官父與子民混為一體，進一步降低人民的地位，使人民成了官吏的“兒子”、君主的“孫子”。所以，在中國古代的專制社會中所形成的“官場倫理”就是“君父”+“官父”+“子民”。那么，這種演變又是怎樣發(fā)生的呢?以及它們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凡是建立在高度集權基礎上的官僚專制統(tǒng)治，都具有私有制、世襲制、家長制和委任制的特征。因而在那極為漫長而又久遠的專制統(tǒng)治時代，君主與人民的關系以及官員與人民的關系，都是難以顛倒的主子與奴仆的關系，都是絕對的統(tǒng)治和絕對的服從。

當然，在人類歷史所經(jīng)歷的那個漫長而又黑暗的時期，與專制政治根本對立的原始民主制所留下的星星之火仍在徐徐燃燒，從未熄滅：在奴隸制時代，有古希臘、古羅馬的民主政治在繼續(xù)傳承；在封建制時代，有歐洲的威尼斯等少數(shù)城市共和國的民主政治在不斷延續(xù)；即使是封建專制歷史最為長久的古代中國，也曾有盛唐時期的著名政治家柳宗元提出過以“官為民役”和明清之際的黃宗羲提出過“天下為主君為客”等民主主義的政治思想，實現(xiàn)了對以往“以民為本”的民本主義政治思想的陳腐觀念的成功超越。但是，所有這些處于邊緣地帶的“星星之火”，如同一股永不枯竭的甘泉，只能以其涓涓細流保持永不中斷，卻無法形成滌蕩專制的微波，更不可能像歐洲的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那樣，形成沖缺專制的狂瀾。因此這種星星之火僅僅是少數(shù)或部分國家和民族的政治生活的主流，甚至只是個別政治家的個人政治理想。所以，兩相比較，在整個專制統(tǒng)治時代，始終是專制政治長期居于整個世界的主導地位。

但是，專制集權的嚴重后果誠如美國印地安納大學教授文森特·奧斯特羅姆所說：“權力集中，不論是一個人、一些人或許多人，不論是世襲的、自己任命的或是選任的，都將導致暴政。”而集權和暴政又必然或遲或早被不堪忍受的人民所推翻中國歷史上的一切高度集權的政府，所采取的一切政府行為都充滿了利令智昏的自利性和非理性，其結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激起人民大眾的不斷反抗，從而導致了一個又一個封建專制王朝的不斷傾覆，統(tǒng)統(tǒng)都未能跳出“其興亦勃，其亡亦忽”的“周期率”(語出《左傳》)的支配。面對如此殘酷的現(xiàn)實，中國的專制統(tǒng)治者早在先秦時代就體認到，為了實現(xiàn)國家政權的健康長壽和長治久安，只有讓人民大眾從心理上感知和體認到這個政權的統(tǒng)治還是可以接受或可以忍受的。否則，這個政權就會面臨滅頂之災．當然，夏、商、周三代的“壽命”稍微要長一些，但“神龜雖壽，猶有競時”，沒有一個不滅亡的．而且到了秦朝以后的兩千多年中，所有專制王朝的“壽命”都更短了，其生命周期，少則一二十年、三五十年、七八十年，多則一二百年、二百多年，沒有哪一個王朝的“壽命”是超過三百年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一個又一個地紛紛走向了灰飛煙滅。因此，專制統(tǒng)治者從殷商先秦時期開始就認識到：只有把專制統(tǒng)治的集權與暴政盡可能控制在人民大眾還可以承受和忍耐的范圍之內(nèi)，才能抓住國家政權賴以生存和得以延續(xù)的救命稻草．盡管如此，面對這種無比嚴峻的客觀現(xiàn)實，即使是在那些十分明智而又開明的專治統(tǒng)治者的頭腦中，也始終未能產(chǎn)生和形成“主權在民”、“人民當權”、“以民為主”的民主主義的民主政治，而僅僅是產(chǎn)生和形成了“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尚書。五子之歌》)這種建立在“臣民文化”基礎之上的民本政治。而在民本政治條件下的“君”與“臣”和“官”與“民”關系又是舟水關系，所以《荀子。王制篇》說：“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因此，“臣民文化”和“民本主義”的本質說到底仍然是“保民而王，莫之能御”(《孟子。梁惠王上》)的專制政治。

當然，專制政治不僅在“民為邦本”的語境中穿上了“身段柔軟”的“恤民”外衣，而且對人民的統(tǒng)治和壓迫，也從橫征暴斂的剛性手段轉變成為“輕徭簿賦”的柔性手段。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xiàn)了某些官員對人民的“慈悲”“憐憫”與“親民”“愛民”，這似乎拉近了“官”“民”之間的距離。但是，這種統(tǒng)治的本質卻仍舊是專橫殘暴的鐵血統(tǒng)治。因為民本政治的本質和核心是“忠君”、“孝父”與“愛民”。它最墓本的要求：就是對君主的忠誠，一定要像忠于自己的父親那樣；對人民的愛護，一定要像愛護自己的子女那樣。當然，大凡那些具有民本主義政治情懷、能夠做到“忠君如父”和“愛民如子”(漢。劉向《新序。雜事》)的臣子和官員，既可以得到統(tǒng)治當局的褒獎和提拔，也可得到黎民百姓的擁護和贊許。但是，這種“為民做主”“愛民如子”的民本政治又是建立在“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愚民政治的基礎之上的。《老子。第三章》就說得非常直白：“是以圣人之治也，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恒使民無知無欲也；使夫智者不敢弗為而已，則無不治矣。”所以，在這種極其虛偽的愚民政治和民本政治相結合而形成的“帝王之術”的統(tǒng)治之下，所謂“愛民”也不過是把老百姓當作一種只允許他們填飽肚子(“實其腹”)的“牲口”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把老百姓當成像值得他們疼愛的兒女那樣來對待。這就說明，“以民為本”“為民做主”“愛民如子”的“民本政治”，對人民的所謂“愛護”并不是統(tǒng)治者所要達到的目的，而僅僅是他們?yōu)榱诉_到不讓老百姓起來反抗的目的，是一種維持專制統(tǒng)治、延長統(tǒng)治壽命、借以茍廷殘踹的手段。因此，這種“以民為本”的民本政治，永遠也不可能轉變成為“主權在民”“人民當權”(馬克思《哥達綱領批判》)這種建立在“公民文化”基礎上的“以民為主”的民主政治。在專制統(tǒng)治者的這種意識形態(tài)指導下，我國大約在進入封建社會以后，無論是君主與臣子的關系，還是官員與人民的關系，都從主子與奴仆、統(tǒng)治與服從的關系，最終演變成了更加有利于維護專制統(tǒng)治的以“忠君”“愛民”為主要內(nèi)容的“君臣”“父子”和“官父”“子民”的關系．隨著專制統(tǒng)治的不斷改朝換代，這種“君父”在頂端、“官父”在“上位”、“子民”在“下位”的政治倫理秩序就被牢牢地固定下來了。

三、“父”“子”關系的嬗變與“迷亂”

“官”與“民”之間的關系從原來的“仆人”與“主人”關系，演變成為“父”“子”關系，這又是跟“父母官”提法的由來和提出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中國古代社會，是一種建立在私有制、世襲制、家長制和“三綱五常”基礎之上的“家國同構”的社會，這個社會的最高道德準則是“忠君”與“孝父”，以治家推及治國，因而治家與治國是相互貫通的。至于“父母官”這種提法的由來，最早可追溯到國家產(chǎn)生以后的殷商先秦時期，早在《詩經(jīng)·大雅》中就有了統(tǒng)治者是“民之父母”的記載，后來又在《荀子·正論》中也有了“湯、武者，民之父母也”的說法。尤其是在《孟子·梁惠王下》中還對什么是“民之父母”作出了明確的解釋：“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與此同時，不僅有君主和官吏在老百姓面前以“為民父母”的身份(《禮記·大學》和(《孟子·梁惠王上》)自居，而且還有先秦時期的《禮記、·表記》記載了“子民如父母”和在《禮記·中庸》中記載了“子，庶民也”的說法，所以到了漢代的劉向就在其(《新序。雜事》中提出了“愛民如子”的說法。毫無疑問，當時的這些諸如“民之父母”、“為民父母”和“愛民如子”之類的種種說法，都是后來的“父母官”提法的依據(jù)和由來。因此，到了兩漢時期，就出現(xiàn)了歌頌地方官的“召父”“杜母”之說了，即兩漢時期的老百姓把為人民辦了許多好事的兩任南陽太守召信臣(?一前31)和杜詩(?一38)兩人，尊稱為“召父”和“杜母”。歷史文獻的這些記載充分說明，官民之間的關系，從殷商先秦時期開始就已經(jīng)是“官父”“子民”的關系了。不過，那時的地方官雖以“為民父母”或“民之父母”自居，但還沒有在“父母”二字的后面加上一個“官”字，所以直到漢唐時代，也還沒有出現(xiàn)“父母官”的提法。但是，到了北宋時期，那些“為民父母”、“為民做主”、“愛民如子”的地方官(最初是縣令)，終于從“民之父母”的稱呼改稱為老百姓的“父母官”了。這種稱謂最早見諸文獻記載的，恐怕要數(shù)北宋名臣王禹稱(公元954-1001年)在其詩集(《小畜集》中的三處記載了：一處是他的“贈浚儀朱學士”詩：“西垣久望神仙侶，北部休誇母官”。另一處是他的“謫居感事”詩：“長洲巨海湄，萬家呼父母”．還有一處就是他對這首詩的自注：“民間多呼縣令為父母官”(《辭源》第三卷，第1969頁)。當“父母官”的提法在北宋時期被正式提出之時，也是以“禮”為核心內(nèi)容的儒家學說和專制理論得到豐富發(fā)展的鼎盛時期，這種學說和理論的基本含義就是：對上是專制主義，對下是子民主義。因此，君主就是臣民的“父母官”，作為治人者的地方官也是老百姓的“父母官”，而身為治于人者的黎民百姓則是“父母官”們的“子民”，整個國家儼然一個大家庭。當然，當時這個“父母官”的桂冠也不是隨便亂戴的，只有那些既“愛民如子”又為百姓做過好事的縣令才可被尊稱為“父母官”。其余的官吏，都被稱為“大人”“老爺。”后來，用“父母官”這種提法來歌頌地方官的記載就慢慢多起來了，較為著名的應該是清朝乾隆時期的名臣劉墉在山西平遙“日升昌票號”留下的一幅對聯(lián)：“頭上青天為父母，堂前翁姑即神仙。”這幅對聯(lián)同時也透露了一個信息，就是只有那些“有謀救冤”“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才可以被稱為“父母官”。可是再到后來就亂套了，只要是地方官，不管官職的大小、不管做沒有做過好事、也不管是不是“青天大老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統(tǒng)統(tǒng)都被稱為“父母官”了。這樣，就把茫茫宦海中個別“青天大老爺”對老百姓的那一丁點兒僅有的慈悲和憐憫也給淹沒了。

到了宋代以后，由于“父母官”這個稱呼已被濫用和“泛化”，所以又有人開始對“為民父母”、“民之父母”和“父母官”的稱謂表示反感了，并將其反其道而用之，即不愿把地方官員稱作老百姓的“父母官”，而是反過來把老百姓稱為地方官的“衣食父母”。唐代柳宗元《送寧國范明府詩序》中所說的官吏“役于人而食其力，可無報耶?”就有了老百姓是地方官的“衣食父母”的意思，而不是地方官是老百姓的“父母官”的意思。但最早使用“衣食父母”這個提法的應是元代著名劇作家關漢卿，他在《竇娥冤》中直接了當?shù)赝ㄟ^奸猾殘忍的貪婪小吏使用了“但來告狀的，就是我衣食父母”的臺詞。這種運用，當然不是從正面意義上去使用“衣食父母”這個提法的，而是用來對貪官污吏的一種挖苦和諷刺。但是；從后來直到今天的許多有識之士都是出于對濫用“父母官”稱呼的逆反，才紛紛從更正面的角度，使用了只有黎民百姓才是地方官員們的“衣食父母”的提法。但盡管如此，也始終未能從根本上改變?nèi)藗儎虞m就把官員稱為“父母官”的傳統(tǒng)習慣。這樣，就在中國社會出現(xiàn)了“父”“子”關系的混亂，究竟是官員是人民的再生“父母”官呢?還是人民是“官員”的衣食“父母”呢?不過，就在中國的官場倫理秩序發(fā)生顛來倒去的“迷亂”，出現(xiàn)這種根本對立的同時，我國封建政治倫理秩序的崩潰和“裂解”也悄悄降臨了。

(作者單位：中共貴州省委黨校)

責任編輯：吳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