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有驚無險的體檢風波

那是一位曾做過宮頸癌手術的年近七旬的夏老太，因腹部疼痛前來就醫。在觸診中并未發現任何異常。患者既不發熱，也沒有腹膜炎的癥狀。X線片顯示，患者的腹部并未發生梗阻。不過，靠X線檢查也不能斷定一切。老年人身上可能隱藏某種腹部大病．例如闌尾炎、膿腫、壞疽性膽囊炎等都可能不發熱，也沒有一般臨床表現。

當時，我并未多想就讓病人做一個造影CT檢查，這種成像技術利用旋轉X線拍攝多個圖片，以獲得腹腔內器官的圖像。接受造影CT檢查的病人必須喝一種物質，這就是碘混合物，味道有點像檸檬。由于碘混合物的分子含量高，所以，它能在腸壁形成一層保護膜。接下來，我們給病人靜脈注射一種碘混合物，以便清楚顯示血管的輪廓。進人體內的這些碘混合物減弱了X線的穿透，使發生病變的區域呈現白色。而其周圍組織呈現灰色。這些碘混合物通常在數小時后被排出體外。

靜脈注射碘混合物有時會很危險，這是因為碘混合物的排泄過程會給腎臟造成負擔，而且還會引發危及生命的過敏反應。這種情況每年都會發生數萬例。口服碘混合物最壞的結果是引起腹瀉。

CT檢查的結果并未發現異常情況，征得病人和家屬的同意后，我決定讓夏老太住院接受觀察，再繼續做更細致的檢查。

安排好病人住院還不到1個小時，住院部的護士小劉跑過來對我說，老太太的呼吸困難，希望我過去幫助治療。

我趕到病房時，夏老太已被送到了監護室。她急促不勻的呼吸聲中帶有一絲尖銳的喘鳴，這種聲音一般是在吸氣時由于空氣擠過因腫脹變窄的聲帶或喉嚨所致。可是夏老太的喘鳴是在呼氣時發出的。我用聽診器檢查她的肺部，她的肺音很清晰。問題可能就出在喉嚨上。

我懷疑是口服碘混合物沉淀在病人的喉嚨里，而引起刺激和腫脹。

病人的癥狀越發的嚴重，因為呼吸困難，臉上沁出了汗珠……

有人建議請外科醫生來會診，被我阻止了。我想給患者注射腎上腺素這種抗過敏藥，但一想到病人已年近七旬，注射腎上腺素很容易讓她的心臟難以承受，造成生命危險。我湊上前反復聽她的呼吸，越發感覺問題就出在喉嚨里。

我忽然想起給病人使用腎上腺素的另一種辦法。兒童患痙攣性喉頭炎，醫生使用的是另一種腎上腺素——外消旋。腎上腺素，而且可以吸入服用。吸入的藥物使血管收縮，腫脹消退。可是，我還從來沒有把這種辦法用在成年人的身上。但我決定一試。

作為醫生，我當然不能魯莽行事，這種辦法即使效果不夠理想，也不會給患者帶來什么傷害的。就在夏老太吸過外消旋腎上腺素還不到1分鐘，她的呼吸就變得順暢起來，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全病房的人都為之歡喜雀躍。

20分鐘后，病人的呼吸又出現問題，我們再讓她吸1次外消旋腎上腺素，她的呼吸又恢復了平靜，后來沒有再復發。

在后來的兩天，病人的腹痛自動消失了。現在回想起來，她根本沒有必要做那個CT檢查。日后與同行們的探討中，大家也同意我的判斷，夏老太就是在喉嚨殘存了碘混合物，從而使氣管腫脹、呼吸困難。這件事情使我愧疚不已，因為不必要的檢查，我們又給病人的痛苦之上增加了新的痛苦，而這些大多是在醫患雙方都未察覺的情況下發生的，這無疑讓我們的患者承受了雙重的痛苦，實在是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