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的飛行

致 敬

針尖的一秒

閃電撕開暴雨的一秒

一百人三百多個日日夜夜

二萬立方水泥和沙子澆鑄

拔地而起175米的一秒

從身上掉下來

灑落河面

陽光般在浪波上閃閃爍爍忘我的一秒

感覺自己變輕還在上升

從對面憑空掠過230米

微笑的一秒

掠過我

照亮群峰

痛

瓷的裂隙

鋼板夾固碎裂的骨頭

一步跨過空白六小時 跨過深澗的

痛埋伏的老虎一齊撕咬

大霧頃刻又彌漫淹沒山崗和太陽……

從大山的肚子里扯出一根腸子的痛

一把斧頭劈開

—個人變成兩個人的

痛汗水順著鬢發往下流

堅持堅持鼓勵你就是在鼓勵我自己

鼓勵我的另一半

山嶺的一半河流的一半

痛 痛快讓痛死去吧

夜晚碎裂

一秒或幾分

微笑浮出水面

映亮另一半的臉

太陽在山頂升起

我與太陽一起用力

斜拉

那幾坨巴山青銅的夢 腳下

一只柳葉舟翻開人類

波光粼粼扇形的記憶

加速的風一秒

恍惚掠過我和數千年

飛機晚點

B－1154號航班晚點是因為

一只小小板手

松動或擰緊了時間

預約的天空 無人牧放的羊群涌向

落日 但今天還沒有摘下

一串紅寶石項鏈

輕輕顫動一下天就完全黑了

大地和天空在黑天鵝絨的嗡嗡聲中不謀而合

一座城市比一本雜志封面小

比一片葉子上的蟲卵多

我早已降落參加有一次聚會

感情有備份不管刮風下雨

多少次往返

你等我還是我等你

時間的入口

經過電梯口的時候

關閉的門把風和報紙夾住

這些過時的新聞和尾隨者 而我們在上升

我現在有點胖遲緩

總有一天我會像一張舊報紙一樣

被時間的門夾住

阻在外面那時

更多的人繼續上升

更多的人 我們總比時間人口小一號

而上升時間不會下沉并尖叫

搖晃的索橋

搖晃著

那些鐵索上凝聚的水珠

是否看透峭壁沉默的脾氣

搖晃著

那些潮濕木板上米粒般的黃色菌類

在我眼前狂歡是否躲過

蹣跚的腳步 一個時代惡作劇的身影

搖晃著

樹葉 最親最愛人的面影

一些笑聲又打開瓶蓋冒出來

吹著口哨走過樹林

像一連串水泡

從夜晚的水底升起

但我無論如何都達不到鳥鳴

那么透明 有時是簡單對話

有時已徹底進入角色

即使我落下來

也不可能像紫荊花細小的花粒

在潮濕的石板路上將星空再版

每片綠葉都在吹著口哨

有時我停下

我要把什么吹得更高

天空露出絕境

已經很亮 吹得更亮

航行日志

我們的船在黃昏中漫步 滿盛霞光

西陵峽眾峰只剩一些線條有些

尖銳急速想刺破自己

探首 回望宜昌和更遠的地方

而另一些是一種慢 不經意不說什么

抽煙 或默默忙活自己該做的事兒

偶爾相互凝視

對神和幸福不當回事兒 十二點已過

我上床我以為我睡著了

聽誰嘟嘟嚷嚷地說

慢下輩子……迷迷糊糊

這時廣播說巴東到了

船接著又晃動一下前面已是巫山

但我還在那些慢里

慢慢到骨子里

下輩子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