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巴斯

英國文化與地中海文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自公元前55年至54年愷撒率領羅馬軍團橫渡英吉利海峽進入英格蘭起，到羅馬人公元5世紀撤出英格蘭，在四百多年漫長的歲月中，羅馬人在這個神秘的島國上修筑長城，興建城堡，建造宏偉的教堂，英格蘭經歷了地中海文明的洗禮。羅馬人帶來了腥風血雨，也傳播了禮儀和文明。

在英格蘭的西南部，以溫泉聞名的小城巴斯就留下了羅馬文化深深的印記。巴斯位于北緯51．23度、西經2．22度，距莎士比亞的故鄉約100公里，距牛津約90公里。這是一片富饒的土地，靜靜流淌的埃文河與泰晤士河像兩條綠色的項鏈，聯接起一串美麗的珍珠：布里斯托爾、巴斯、斯特拉特福、沃里克和牛津。

從牛津乘火車南行，在小城雷丁換車向西繼續行駛。列車一路在英格蘭的平原上疾馳，沿途起伏的綠草地上常有游憩的閑人，有時會看到婦女悠然地推著嬰兒車，向奔馳的火車招手。英格蘭的原野少有裸露的黃土地，一塊塊四周圍著木欄和鐵絲攔網的綠野映入眼簾，好像古樸的鄉村風景畫，偶然會看見遠處藍天下白色的奔馬，襯托著西歐地區常見的松樹林。

列車行駛一個多小時后便進入巴斯城。巴斯瀕臨埃文河，座落在丘陵和小山環抱的盆地中，建城歷史可追溯到古羅馬時代。最初，這里的地熱泉水吸引了羅馬人前來修建城鎮，公元5世紀后，撒克遜人在這里修起了教堂。傳說巴斯的溫泉可以治病，從羅馬時代到中世紀，人們從四面八方向這里聚集，巴斯漸漸成為當時文化和社會生活的中心。公元7世紀后半葉，這里建起了一座女修道院。英格蘭國王埃德加就在這里加冕。11世紀初征服者威廉公爵統治英國后，諾曼人于11至12世紀重建教堂，并將主教區遷到這里；人們后來又建起宏偉的巴斯大教堂，以及圣彼得和圣保羅大教堂。隨著教堂的興起和治病溫泉的聲名遠揚，巴斯開始繁榮興旺起來。到了18、19世紀，巴斯僅次于倫敦，成為英格蘭地區上流社會活動的中心。今日的巴斯，沿街建起了一排排商店、舒適的旅館和現代文明的酒吧，但小城仍舊保留著迷人的古樸風韻。

巴斯獨特的風景是城市優美的建筑。從18世紀到19世紀初，在英王喬治家族統治時期，英國的建筑、家具設計和室內裝飾，都呈現出一種別致的風格，英國許多城鎮也相繼出現了簡樸而優雅的喬治風格建筑。這種喬治風格推崇古典時期希臘羅馬建筑的藝術風格，以沉靜、莊重、華美、和諧而著稱。巴斯城內的中世紀哥特教堂和大片喬治風格的建筑融為一體，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使巴斯成為英國最美麗、最具建筑特色的城市之一。城內的許多房屋都用當地黃灰色的石灰巖建造，多為羅馬風格，除了那些美麗的哥特式教堂外，宏偉的新月形宮是城里的一座標志性建筑。

新月形宮是18世紀風靡英國的新古典主義風格建筑的精美典范。宮殿由英國著名的建筑師小伍德設計，小伍德突破市政廳廣場設計的傳統，創造出這種新穎的建筑形式：30座三層樓的房子連成一體，沿弧形的街道展開，如一彎新月；金黃色的墻壁，襯托著宮前一大片綠色的草坪，極盡優雅的氣派。從宮中的房子里向外遠眺，前面開闊的田園風景一覽無遺。屋內至今保留著19世紀的家具和原來的布置陳設，展現當時巴斯貴族的生活場景。

英國是具有紳士風度的國家，英國人常為自己擁有享譽世界的女作家而驕傲，簡·奧斯丁就是巴斯人最了解和喜愛的小說家。奧斯丁曾兩次造訪巴斯，在這座小城居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小說《勸導》和《諾桑覺寺》便以巴斯為背景，生動地描繪了18世紀和19世紀初期巴斯中產階級浮華的生活。奧斯丁曾住在霍爾本藝術博物館對面的房子里。博物館前面是一片翠綠的草坪，后面有美麗的花園和小橋流水，被人們稱為“巴斯的威尼斯”。這個花園是奧斯丁最喜歡去的地方，花草覆蓋的園中小徑常常出現在她的筆下，為她的故事增添光彩。今天的巴斯街市和建筑，在許多方面依然保留著奧斯丁筆下描繪的那種優雅的韻致。市中心有“簡·奧斯丁中心”，游客在這里會找回18世紀的巴斯，體會這座美麗的小城在女文學家奧斯丁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巴斯在100年間從一個溫泉小鎮發展成歐洲一座以優美建筑而聞名的城市，城里的建筑藝術博物館便展示了喬治時代巴斯市民家庭的室內擺設、家具式樣和裝飾風格。這座博物館設有一個研究中心，保存著巴斯的建筑檔案，游客在這里可以了解到建筑史和建筑藝術的發展，了解巴斯的建筑為何與眾不同，古典主義為何在巴斯獨領風騷。城里還有多座博物館。巴斯雖然不是工業城市，卻有一座制造業博物館，館內通過數千張照片、文件和實物，展現出電力、鐵路、釀酒、紡織和老式汽車制造業的發展。別致的服裝博物館也是巴斯人的驕傲，那里保存了幾千件服飾藏品，擺放著一百多個身穿不同服裝的造型模特，展示從17世紀至今四百余年的服飾史，是世界上最好的服裝博物館之一。霍爾本藝術博物館的建筑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這是一幢黃色灰巖的三層小樓，正面有四根壁柱，三座拱門，為帕拉弟奧新古典主義的羅馬風格。館中有巴斯19世紀收藏家霍爾本爵士收藏的陶器、瓷器、銀器、玻璃制品、繪畫、家具和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青銅制品，以及英國18世界著名風景畫家和肖像畫家蓋恩斯伯勒描繪巴斯上流社會的作品。巴斯郵政博物館則展示了人類4000年的交通史：從公元前2000年巴比倫人使用的泥板郵件到今天的電子郵件，游客還能看到1840年5月2日從這幢建筑寄出的世界上最早的郵票。

使巴斯揚名世界的不僅是優雅的建筑和眾多的博物館，還有自古以來聞名遐爾的溫泉。巴斯的溫泉可以追溯到古老的凱爾特神話。傳說凱爾特女神蘇爾掌管溫泉，特別是巴斯地方的溫泉，她在這里被尊為蘇爾·彌涅耳瓦。蘇爾的神殿中燃燒著一盆永不熄滅的圣火，按一位羅馬作家的說法，這盆火永遠保持著青春；這或許也可以看作是巴斯溫泉治病健身的一種隱喻。莎士比亞的悲劇《李爾王》與巴斯溫泉也有聯系。根據當地一個古老的傳說，巴斯溫泉的治療功效最早是李爾王的父親布萊達德發現的，布萊達德是英王休迪布拉斯的兒子，曾在希臘雅典接受教育，父親去世后，布萊達德由4位哲學家陪伴回國。后來他不幸染上了麻風病，被逐出王宮，成為豬倌游蕩于英格蘭的荒野。不久他的豬也傳染上了這種可怕的病。一天，豬群跳入一潭熱氣騰騰的泥沼，當它們嬉戲玩耍后爬出泥沼時，麻風潰瘍奇怪地消失了。布萊達德猜想其中必有奧妙，于是也跳入溫暖的泥潭，他的麻風病竟奇跡般地痊愈了。后來他成為國王后，吩咐人在那個泥潭周圍打了幾口井，建立定居點，創立了巴斯最早的溫泉洗浴場，并建立起一座神廟，祭奉治病恩主和賜福的神靈。

巴斯溫泉已有大約一萬年的歷史，泉水在附近的門迪普丘陵中生成，水中含有四十多種礦物質，水溫接近攝氏50℃。巴斯大浴場是英國獨一無二的溫泉浴場，也是歐洲西部最大的富有羅馬宗教氣息的溫泉療養地。在羅馬帝國早期，財富的聚集和社會的穩定使羅馬人得以大力發展建筑，他們沿襲希臘風格，建造起遍布帝國的大型公共溫泉浴場。羅馬人修造的建筑物，以規模宏大著稱，他們借鑒伊特魯里亞人的經驗，采用半圓的拱形結構，建筑內部用并排的立柱支撐起大拱頂，外墻有立柱和拱形窗，造型優雅，并雕飾精美的圖案和塑像，宛如恢宏的宮殿。公元1世紀初，羅馬人統治英國后，帶來了他們祭拜治病女神彌涅耳瓦的傳統，他們在巴斯當地一座神廟附近也建造起奢華的浴場，那座神廟便是祭奉蘇爾·彌涅耳瓦的。中世紀時，人們相信，在礦泉水中洗浴能治療腹痛、痛風、麻痹、癱瘓等疾病，18世紀巴斯礦泉醫院的檔案也記錄了病人得益于這種治療。羅馬人建造的浴場有些還設有圖書室和花園，成為人們聚會交流、洽談生意和消閑娛樂的大型社交場所。除了男人們享用的浴場外，還有專供婦女和兒童使用的浴池。浴場設有更衣室，以及從地板或墻上滲出熱汽使人出汗的發汗室，好像現代的桑拿室。浴場的侍者用油和沙的混合物為主人擦身、按摩。有的浴池長達24米，最大的浴池據說可容納千人以上。公元5世紀羅馬人撤離英國后，浴場曾一度蕭條。后來，丹麥和挪威國王弗雷澤里克二世的女兒、英王詹姆斯一世的王后安妮造訪巴斯，用這里富含礦物質的溫泉治療她的疾病，于是巴斯的礦泉恢復了昔日的光彩，溫泉浴場又興盛起來。18世紀，人們在這里發現了凱爾特女神蘇爾的神廟，廟門的三角墻上雕飾有凱爾特風格的美杜莎頭像；人們還在大浴池附近找到了古典風格的彌涅耳瓦鍍金青銅頭像。彌涅耳瓦的頭像面容莊重平靜，與粗獷有力的美杜莎頭像形成鮮明對照。

巴斯的文化景觀為它帶來了崇高的榮譽：1987年，巴斯成為英國最早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城市之一。人們在這里處處能感受到文化藝術的氣氛：參觀巴斯大教堂可以了解一千多年間基督教文化在英格蘭的傳播發展；在英國最古老而優美的劇院之一巴斯皇家劇院，觀眾可以常年觀賞歌舞、戲劇和音樂會，這里每年還舉辦古典音樂節和莎士比亞藝術節。兩千年前，羅馬人在溫泉浴場的一池綠水中享樂，做帝國統治全世界的夢想，最終走向衰亡。他們離開了英格蘭，但留下了羅馬的文明。今天，人們把古城巴斯的溫泉浴場和英格蘭北方的哈德良長城相提并論，說那是羅馬人留給英國的最寶貴的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