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繪畫批評語境中筆墨批評的思路

[摘要]筆墨是我國傳統繪畫中較能體現其發展成就的一種藝術現象。在墨，水，筆的交響中，通過繪景造境，體現了畫家的品格和追求，并在更深層面上體現著“道”的哲理。現代批評話語中，批評家由于受各種因素的影響，過多的把筆墨批評注意力集中在技法層面，致使中國畫批評語言單一化。本文試圖通過對傳統審美理論的發掘，梳理出新的，能契合現代語境的筆墨批評的思路。

[關鍵詞]傳統繪畫“三境”筆墨現代批評話語

傳統中國畫是中國古代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畫家較為注重借助跨躍時空觀念對多元物象進行解構組合，在章法上較為注重對物象的虛實開合進行隨意而為的經營。在長期的繪畫實踐中形成了以“道”為內在精神的審美概念和評價體系。古人的理論建構講究“天人合一”的境界，源于自然，卻高于實境，在“氣”，“韻”，“意”的交匯中，展現出高雅的審美訴求。其中筆墨傳統融匯傳統美學，哲學于一體，是古人“道”的思想具體集中的體現。

“道”的內涵，粗淺地可以認為是支配天地萬物運行的規律，由三層境界構成：第一是事物運行中人可以直接接觸的層面，即方法、技巧、手段這種具體的可操作進程中的指導性原則。這在傳統繪畫中對應的是藝術語言方面，也就是技法的境界；更高的一層是人與社會和諧發展所必須遵循的倫理道德規范。對應到傳統繪畫理論則主要是指從心理品質，意境格調方面決定畫家的取景造境的理法境界；最高的境界則是宇宙自然運動的規律和法則，如果說技法和理法是人可以窮盡和規定的話，在第三層境界中，人的探索就是始終有限度的，是不可能窮盡的、“我們只是無限地接近真理，但永遠無法到達真理、”映射到當今熱門的文化學方面，中國傳統繪畫中“天人合一”的理念，以互補的形式協調人在社會中的生存和發展，使繪畫既給予人直觀上的快感，又能把人的理性觀念感性地顯現，進而催化人主體精神的升華。傳統水墨畫中的筆墨形式，在墨白的色彩組合中，創造了陰陽和諧、氣象萬千的藝術世界，由筆繪跡，由跡生景，以景造境，觀境傳情，道法就蘊含在其中。老子有言曰：“道可道，非常道。”這種境界中的學理探索是無窮盡的，這三層相互聯系，又相互獨立的境界，構建了傳統繪畫批評的一種品評的標準，并不斷地規范和推動著傳統繪畫的前進和發展。

近代中國由于歷史政治的諸多原因選擇了向西方學習的道路，傳統的文化遭到了矯枉過正的批判并受到了割裂和丟棄；西方的藝術語言系統隨著其軍事、政治、經濟的強大，獲得了充分的話語強權，于是，中國畫“危機”由此產生。同時，傳統的政治生態的影響，批評意識中對“主流話語權力”的默認，造成了不同觀點的反復爭奪，產生了一定的負面效應。經濟發展所帶來飛速的觀念更新和大量的機遇帶給中國多元化價值觀的同時也帶來了心理錯位和普遍的浮躁。在眾說紛壇中需要注意和明確的一個重要問題是，中國繪畫的現代轉型，既非完全是時序的概念，也非是懸空口號式的“轉換”和“改朝換代”。人類創造的藝術，有其賴以傳承演進的內在機理，“現代”的轉換要真正地在中國得以完成就必須收拾起反判和僥幸浮躁心態，回歸到藝術的本位，去建立起有傳統依據和現實憑借的藝術品格和面向當下生活本質的藝術話語體系，從而才有希望產生行效長遠的理論構建。

關注于當下，有關當代水墨藝術發展的論爭似乎更能折射出傳統藝術現代轉型中的諸多問題，在水墨畫中，筆墨無疑是難以回避的焦點。依照前人的說法，筆墨被歸結為“跡”，“師古人之心，不師古人之跡”、“山川與我神遇而跡化”。也就是說筆墨不僅是跡，而且是造跡的方式，跡的生成與象的生成是同步發生的。中國傳統繪畫通過墨白間的色調變化及水的渲染和靈動，形成了絕妙的氣韻和虛實關系。間接指向宇宙陰陽，表現了內在的哲學思想和心靈體驗。自古以來，中國畫家很注意筆墨技巧，筆、墨、水的有機結合，相得益彰，變幻無窮，高度體現了中國畫的境和神。因此中國傳統繪畫的筆墨技巧是中國畫家表達藝術審美的主要語言，成為評判和批評的主要依據。但從90年代早期開始，筆墨作為中國傳統繪畫的批評標準受到了強有力的挑戰和質疑，經過不斷的論戰，無論是維護者還是異議者都意識到了以前對筆墨語言認識的局限性，無論是把筆墨作為一種“媒介”，還是一種實現的“觀念”，或是竭力維護它的正統地位，我們都應意識到，筆墨只是一種藝術形式，是實現藝術目的一個過程，同時也應該看到藝術語言系統也不可能永遠只有一個。

在與世界文化的交流中，我們已經看到西方現代藝術的不斷革命，在技法層面上是藝術語言系統的革命，但在這種形式革命的浪潮之下，是對應的意識與精神的演化生活態度與人生價值的變化，由此反觀筆墨的種種執著技法層面的爭論，其所能探討和生發的空間無疑是有限的。技法僅僅是一個表現的手段，我們無論通過什么樣的技法，最終表達在媒介上，所要達到的藝術目的都是相通的，在這點上我們應該持寬客和開通的態度，容許多元，鼓勵競爭和碰撞，并相信“殊途回歸”的可能性。有關筆墨的批評應該有意識地走出技法的層面，關照更高的藝術境界，在理法和道法中尋求出能源于傳統并能在現代語境中仍有鮮活生命力的“筆墨精神”，并在此基礎上嘗試創造和開發。古代文人士大夫的筆墨情趣到了今天，只能退居一隅，在多元化的語境中，只是扮演著一個普通的角色。但這并不說明筆墨已經走到了末路窮途，正相反，應該不難在傳統中發掘出不同形式，不同審美傾向的精神指向，它們的表達和碰撞應該能給筆墨的運用找到新的發展方向，因此，筆墨批評陷入混亂和困境根源在于主體精神的缺失，傳統精神的傳承和同當代主體精神的對話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

那么如何把握道法和理法境界筆墨批評的尺度呢?筆墨在繪畫中表現的是“意境”，既然是意境就可以品出高下優劣，衡量一個作品的意境，首先注重的應該是接受者的直覺感觀，接受者直觀的審美快感，是筆墨中意理感性顯觀的途徑，作品給受體帶來的視覺上的感受，轉化為其自身的心理感受，從筆墨韻律和結景造境中，受體獲得了作者傳達的信息，通過自身的理解得到啟發，進而催化接受者主體精神的升華。在欣賞作品時，人和作品互相作用構成了一種交互的狀態。交互性的好壞，在理想接受者(美術評論家、畫家、資深業內人士)的評判下，應該成為筆墨批評的尺度之一。再者，好的作品不是直白的，媚俗的，在平面的水墨筆法中應該蘊含著畫家構造出的小的宇宙，有著作者本人所堅持的風格情調。筆墨在過于政治化和商業化的語境中必然會使內蘊淺薄化，既而流于媚俗，失卻高貴的藝術精神和生活精神的清源，成為缺乏創造力的，平面化的一潭死水、因此作品的內蘊應該放在一個很重要的地位。第三，好的作品并非格守舊法，筆墨技法結構與筆墨情趣，不是一成不變的死的傳統，它只有大體的可遵循的法則，而不是僵硬不變的條條框框，它隨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既而發展演化，“筆墨當隨時代”。我們應該在傳統的筆墨境界中找到契合時代節拍的創新路子，突出作品的現代性，匡正當代的社會精神。畫家應該有立新的勇氣和強烈的社會主體意識。筆墨依附于時代，但更應該立于時代。

回歸到批評的本體，我們不應該為批評而批評，對筆墨批評的最終目的是服務于水墨創作本身的發展，對各種新出現的現象敏感地加以分析歸納，上升到理論的高度，在不斷的砥礪和探索中找出能和西方藝術語言體系平等對話的中國筆墨藝術語言，找到契合于時代精神的現代筆墨藝術形式，促進其成熟和發展。同時，通過對傳統技法、理法、道法境界尺度的把握，發掘古典藝術理論體系在現代批評語境中的運用，借古開今，使中國畫的發展跟上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