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港》的酷兒解讀

[摘要]本文從酷兒的視角未解讀美國影片《珍珠港》，揭示了《珍珠港》在貌似傳統的戰爭愛情電影下，暗舍了同性情愛，足一部同性戀電影、

[關鍵詞] 酷兒酷兒批評同性情誼坎普《珍珠港》

酷兒(queer)是一個包容性極強的詞，它可指“男同性戀者，女同性戀者，雙性戀者和所有不論出于何種原因認為他們自己是非正統者”-㈠1酷兒理論基于解構主義對人類主體的洞察，認為“個體的性欲是一個流動的、未完成的、動態的、各種可能的性欲的集合。性欲即不是被我們的生物屬性(男或女)所控制，也不是被我們的文化把此生物屬性轉換成性別角色(男性氣質或女性氣質)的方式所操縱。性欲超越了這些定義并有一種意愿、一種創造、一種它自身表達的需要”。此外，人類性欲在同性戀與異性戀的限制觀念中不能被完全理解。這種觀念減少了個體性欲的客體選擇，我們可以用一批成雙的對立的術語，而不僅僅是同性／異性的客體選擇，來更好地理解人類性欲的復雜性。例如，“個體的性欲定義可能建立在他喜歡更年老的／更年輕的，人／動物，單人／群交，自我一人(如手淫)／眾多的不同伴侶，有性高潮的／無性高潮的，非商業性的／商業性的，僅用身體的／使用器械的，隱蔽的／公開的，突發激情的／計劃預定的，還可以定義為對特別的動作，感覺和姿勢的偏愛”酷兒批評(QueerCriticism)是從酷兒的視角來分析文學、影視、藝術作品的一種另類批評方式。雖然有時會闡釋過渡，但往往能給人意想不到的啟迪和洞見，增加欣賞或閱讀的維度：本文擬用酷兒批評來剖析美國影片《珍珠港》，希望能對擴大讀者的欣賞視野有所裨益。

雷夫和丹尼是兒時的伙伴，自幼在美國的農場長大，雷夫和丹尼兩人的性格從小就截然不同，雷夫膽大而充滿激情，做事有主見，勇敢甚至于有些莽撞。而丹尼卻溫順柔弱，有些女孩子的氣質。這是較典型的易產生同性情誼的組合。而雷夫從小就表現出一種男子漢的氣概，對丹尼有強烈的保護意識。如兩人在金黃色的麥田里游玩時，丹尼的父親極其粗暴地訓斥丹尼，并拖著兒子回家時，雷夫——當時只有十一、二歲，毫不猶豫地操起一根比他小小的身軀更粗壯的大木棒，在觀眾的目瞪口呆中把丹尼的狂怒的父親擊倒在地。丹尼的父親在雷夫的小小的眼睛里看到燃燒的怒火，也只好喃喃退場。而導演或者說編劇把他們童年的生活拍攝得充滿田園牧歌般的情調，隱藏著對同性情誼的天真爛漫的向往和幻想，一種潛意識的追求。

從鏡頭的對準的欣賞對象來看，也表現了男同性戀的欲望傾向。根據女性主義者的說法，傳統的被凝視的對象是女人的肉體，潛藏在鏡頭下的是男人窺視的眼睛。女人成為被看，是男人的色情夢想的源泉。但是，在這部影片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個美國大兵的光屁股，當然還有他們健壯的洋溢青春活力的整個身體。在這里，男人的肉體被觀看，被欣賞。正如片中伊芙琳在列車上對她的護士女友們講述自己的浪漫男友時所炫耀的，“他有一個翹屁股!”雖然說女性主義也有提倡對男色的消費，但是這里也不能排除導演或編劇作為男人而對男人的肉體之美的鑒賞、女性主義者往往和男同性戀者結成聯盟，也許在這一點上是找到了共同的語言和合作的基礎。

影片中有一段很搞笑的場景，即士兵們馬上要上戰場去打仗了。他們在戰爭前夕開晚會并趁機向愛人表白心思。傳統的戰爭愛情片中，這樣的場面總是拍得很煽情很催人淚下或令人熱血沸騰或纏綿，如湯姆·克魯斯主演的《壯志凌云》，等等。但是在這里卻充滿了夸張的言行，對傳統的經典的戰爭愛情鏡頭進行了戲仿，嘲諷，如一個士兵在情場高手的教導下，試著用淚眼和深情的話語去哄騙女護士和他上床——“親愛的我馬上就要上戰場了，不知道是生是死，你能安慰我嗎?”但是他怎么也不能擠出眼淚，只好求救于芥茉，終于淚水如小溪般地嘩嘩直淌，止也止不住。而女人也無視這明顯的虛假，夸張地投身于鼻涕水都流出來了的可憐的男士兵，矯情地說“親愛的，我今晚就屬于你”。還有很多幽默的場景，怪不得一些影評人說這部影片很幽默。其實這也非常符合酷兒的坎普(camp)宗旨。即“用夸張的姿態，語言等對傳統的父權制壓迫的嘲諷、戲仿，達到顛覆的目的”。男同性戀在美國一直到今天還被大部分的美國人所歧視、恐懼、憎恨。而美國人對同性戀的嫌疑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敏感的。這也是對《珍珠港》這一投資巨大的影片在美國本土遭遇票房滑鐵盧這一令人難解的現象的最可能的解釋。所以對相對于美國，對同性戀尤其是男同性戀不是那么敏感的中國市場來說，《珍珠港》被大家普遍喜愛，并為它辯護說它是“非常好看的一部爛片，至少不難看，并取得了很好的票房”。

雷夫，丹尼與伊芙琳三者之間的愛情關系貌似典型的“二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的三角戀愛的傳統劇情，但是在這一用濫了的劇情結構里，卻暗含了濃厚的男同性戀的意味。二個好友同時愛上一個女人，這是編劇寫劇本的慣用伎倆。但在這里卻有很多疑點，使我們很難忽略。如雷夫和伊芙琳的相識，一開始就有一種預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雷夫為了泡伊芙琳，不惜挨了兩次針，終于打動了美人芳心時，他不勝藥力轟然倒地。這一場景在引起觀眾善意快活的笑聲時，不也可以看作是編劇對傳統男女愛戀的下意識的戲謔和排斥嗎?在他們浪漫的香檳酒之夜里，再一次遇到了尷尬，雷夫被香檳酒瓶塞擊傷鼻子，疼得呲牙裂嘴鼻血直流還強撐，最后終于躺倒在伊芙琳的膝蓋上……雷夫帶伊芙琳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但關鍵時刻，當觀眾都期待著他們做愛時，雷夫卻突然表現得如柳下惠，比東方人還東方人。他拒絕和伊芙琳做愛。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他重視這段感情，希望戰爭完后再和她永遠在一起！結果什么也沒有發生，純潔得猶如童話，并不是我輩庸俗，認為他們非得做愛不可，而是這確實很難解釋。在二戰時期的美國，性解放運動正如火如荼，對性不會太拘謹。而且后來伊芙琳和丹尼戀愛時卻沒有說要待到戰爭結束后再做愛，這更說明雷夫和伊芙琳的不做愛是有預謀的，是導演或編劇的預謀。再者，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當戰爭來臨，每個人都不知道今后的命運，不能把握時局的發展，一般都是趁機尋歡作樂，或者說是加緊時間相愛，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在兩個彼此相愛的人之間，在誰也不能預料今后的命運的分離之時，拒絕做愛這一最親密的交流顯然令人懷疑。

丹尼的表現也難以理解。他靦腆而內向，甚至有點憂郁陰柔，從不追逐女性、正如片中人說的。但是他并不害羞。他和雷夫一起參加了空軍部隊，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當雷夫作為美國空軍的志愿人員到英國皇家空軍服役并被誤以了陣亡時，伊芙琳悲痛欲絕，但真正比她還傷心的應該是丹尼。為什么這么說呢?丹尼本是一個內向的男子，但卻要去安慰伊芙琳，只因為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戀人。說丹尼愛上伊芙琳，還不如說是伊芙琳愛上了丹尼。主動者明顯是伊芙琳，她大膽地跑到丹尼的訓練場并投入丹尼的懷抱。而丹尼之所以一反本性，接受伊芙琳火熱的愛情，我認為很大的程度上是因為丹尼愛雷夫，而不伊芙琳。因為在他周圍，只有從伊芙琳的身上能找到對雷夫的回憶，畢竟雷夫曾經和伊芙有過關系。為了所愛的人而接近與愛人有過關聯的人，這是許多男同性戀者自然而然的行為(女同性戀亦然)。只有從丹尼對雷夫的同性愛戀這一視角出發，我們才能對丹尼和伊芙琳相愛這一情節做出合理的解釋。

當雷夫奇跡般地生還回到美國空軍基地珍珠港時，許多人以為他會和丹尼之間爆發一場可怕的沖突。那些士兵都懷著一種微妙的心理想看這兩個好朋友之間的決斗。憑著雷夫的火爆脾氣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及對伊芙琳的愛，許多觀眾也為丹尼提心吊膽、但是很難讓人理解的是雷夫只揍了丹尼一拳就風平浪靜了。本來大家都相信真正的愛情是排他性的，為愛而瘋狂的事一點也不少見，對橫刀奪愛者咬牙切齒、恨之入骨也是人之常情、雷夫這樣輕易原諒了丹尼，影片中有一個很蒼白的解釋——日本人偷襲了珍珠港，戰爭爆發，兒女私情讓步于國家利益。這難以讓人信服!或者，套用我們中國一句老話才能理解，“兄弟如手足，女人是衣服”。但是姑且不論美國人是否認同這句話(因為美國人是把愛情放在兄弟情之上的)，就這句話在中國的運用來說，也難逃脫男同性戀的嫌疑。同性情誼是指在共同的工作生活娛樂中建立起來的彼此之間的情感支持和心理認同。“愛娃·科索夫斯基·舍杰威克主要用來描述文學與文化中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關系的一個術語，同性情誼的關系范疇包括父與子，愛的競爭者，運動對手和隊友，俱樂部成員等等。他們也許都是由嚴格的‘正統男人’來擔任，但是在這個范疇的另一端他們完全是同性戀關系。”這是同性戀范疇的一個重要概念和領域。所以劉、關、張“桃園結義”等等都值得探究有無同性愛的成分，在這里就不展開討論了。所以說雷夫和丹尼之間存在著同性情誼這一點應該是沒有人會持異議的。

戰爭是最容易使男同性戀的潛在情感得到發展的酵母，在上個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時期，有許多男同性戀者對自我的身份進行了確證，對自我的同性戀者的欲望和同性戀意識有了清醒的自覺，如GeorgeChauncey在他的有關紐約男同性戀者的歷史中曾經提及，“軍事動員把男人們從他們的家庭和小鎮鄰居的監督下解放出來，并把他們放置在一個單一性別的環境中，增加了他們面對自我男同性戀身份和探尋他們同性戀興趣的機會”。在戰場上男人間的同性情誼總是叫人熱淚縱橫。在對日本本土進行反偷襲報復時，雷夫的飛機被擊落，雷夫身陷敵軍的包圍，有被俘或死亡的危險。在此生死關頭，丹尼架機俯沖，不顧自己的安危，一陣彈雨，替雷夫解了圍。但是他自己卻飲彈身亡。在美國戰爭題材的影片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很多如此舍身救人的場面，如《拯救大兵瑞恩》中，一隊人為了拯救瑞恩而出生入死，付出慘重的代價。但是贏得了人道主義的勝利，因為它撫慰了一個在戰爭中已經失去二個兒子的母親的心靈，體現了悲壯濃厚的人文主義的關懷、而在這里，雷夫的生命和丹尼的生命應該是同樣珍貴的，沒有拯救大兵瑞恩中的附加的意義。況且在某種程度上丹尼比雷夫更應該更值得活下去。因為伊芙琳已經懷上了丹尼的孩子，丹尼已經不僅屬于他自己了，他還屬于伊芙琳和他的孩子?而導演或編劇卻讓丹尼死去，實在是蓄謀已久的，對他們的同性戀意識的必然反映。這一點在本文的后面還會作進一步的分析，當然如果是像《野戰排》這樣的反戰影片，在此處的情節可能會是丹尼坐視不理，甚至幫助日本人將雷夫打死，借戰爭之機公報私仇，清除情敵，以絕后患!導演選擇了這樣一個劇情，在賺取觀眾的愛國奉獻崇高等情感反響時，一定躲在鏡頭外偷偷地自嗚得意，為他的在貌似傳統異性戀愛情中潛藏的同性戀愛情而沾沾自喜吧。

此外，夾在兩個個性鮮明的男主角之間的女護士伊芙琳，卻沒有任何東西值得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她好像是一個蒼白的符號，可以換成是任何一個年青美麗的女人而絲毫不影響故事的發展。對女主角的忽視，對她感情的易變，如她很輕易地在兩個男人之間搖擺，從雷夫到丹尼，從丹尼到雷夫，雖然都是以其中一個男人的死或者是誤以為他已死為前提，但是她轉變得似乎太快了，或者導演不想表現她的感情變化的過程，無論如何，不是她本性易變，就是導演認為女人易變，或者導演根本就不重視女人，不把當作重要的表現對象。在這樣的劇情中，我們是否可以借用女性主義同性戀批評家Barbara Smith對托尼·莫里森的作品Sula的評論中的一句話，“在這里真正的愛情只存在于兩個女人之間”。即在影片珍珠港中，真正的愛情只存在于兩個男人之間。他們之間的情感支持和聯結，對快樂的分享，對困難的分擔，比男女之間的情感聯結更強有力，更感動人。“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樣的感慨用在雷夫和丹尼之間應該是更貼切的。

影片的最后，戰爭終于勝利結束，雷夫和伊芙琳組建了家庭，回到了牧場，伴隨著他們在他們中間牽著手的是丹尼與伊芙琳的兒子小丹尼。在金黃色的田野里，溫暖的愛意和溫情彌漫在天地間，從畫面流到每個人的心坎，這樣的一個家庭是愛和情的象征，是美國人對外宣揚的美國式的寬容和諧精神的模本。然而透過酷兒的多棱鏡，我們會得到另外的讀解。熟悉酷兒批評的讀者可能看過批評家對托妮·莫里森的另外一部作品Beloved的三個主角之間特殊關系的讀解、不過在Beloved里是兩個女人Beloyes，Sethe與一個男人Paul Denver。這三個人組成了一個特殊的家庭，Paul與Beloves，Sethe都有性愛關系，但是批評家認為真正的充滿活力的愛僅存在于Beloves與Sethe這兩個女人之間。而Beloves懷上Paul的孩子，批評家認為其實她懷的是她的自我，她的再生，消耗了Sethe的生命。如小說中Beloves越來越胖，而Sethe卻越來越瘦，這部小說反映了女同性戀意識。而我們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來刦析珍珠港?我們認為丹尼的兒子其實不是丹尼的兒子，而是丹尼的再生。最后組成的家庭其實是雷夫，丹尼和伊芙琳三人組成的三口之家。這是導演或編劇在素有同性戀恐懼的美國異性戀霸權中對同性戀情感的一種曲折隱晦的表達。如果讓雷夫，丹尼，伊芙琳公開組成一個家庭，想象一下傳統的異性戀主義者會如何地憤怒與咆哮!于是導演或編劇只能選擇一種迂回戰術，如果他想讓影片公開發行而不被異性戀主義觀眾抵制或攻擊的話。這也是我在前面講到的，導演或編劇不得不讓丹尼死去的原因。這是一種讓丹尼暫且隱身的或者說是假死的一種預謀，是對抗異性戀主義壓迫的一種戰術。是假借異性戀愛情的外殼來展示男同性戀愛情的實質。而影片的開關與結尾都是以溫馨的金黃色的牧場作背景，用細膩的鏡頭語言描繪了一幅猶如世外桃源的圖景，是否也是導演或編劇本人對同性戀持贊賞、向往的態度呢?

所以，最后的結論是，影片《珍珠港》表面的傳統的異性戀三角愛情故事之下，隱藏著濃厚的同性戀意識和情愛，導演或編劇在異性戀主義文化的壓迫下對這種同性情愛作了含蓄的表達、雷夫和丹尼是一對同性戀者，不管他們自己有沒有意識到，至少他們是雙性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