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車》：巧合與沖撞下的象征

[摘要]奧斯卞獲獎影片《撞車》足一個深層意義模糊的象征。它既有兩車相撞的本人，又有種族沖突的引火，更有意味無窮的隱人-通過這個象征，編導對西方丈化(主要是美國)中的普世主義(universalism)現實困境和人類生存的現實狀態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關鍵詞] 《撞車》巧合沖撞 象征

“象征……只有當其含納的意義不可窮盡時；只有當其蘊藉的延伸不被局限時；只有當其觸角滲透到它自身隱在奧秘之深層時，它才是真正的象征只有當憑藉暗示傳導和感染召喚，把某種不可言傳不可聲達的東西引發出來，把某種為外在的詞語無法等值地表達出來的東西顯示出來，它才是真正的象征；象征具有多面性多義性并且其最后的深層意義總是模糊的?！薄蹲曹嚒肪褪沁@樣一個象征。因為它既有兩車相撞的本義，又有種族；中突的引義，更有意味無窮的隱義?！蹲曹嚭右哉f是一個深層意義模糊的象征。

從其象征的本義來看，“撞車”是一場事故，它是故事契機，兩位男女警察在出“現場”回來的路上被追尾，從而引起了一系列“巧合”；當女警察與那位有亞裔口音的婦女發生口角時，男警察格拉罕姆則在路邊發現了一只鞋，他陷入沉思-電影一個接一個的“巧合”由此開始，在三十六個小時之內完成：首先是波斯人與女兒買槍時，與嘲笑他是“本拉登”的白人店主發生了口角，這不僅暗示了“911”的背景，而且因爭吵使隨槍贈送的子彈是一盒沒有彈頭的空炮彈，這為后來的情節埋下了伏筆。接著是地區檢察官里克的妻子無意識懷疑黑人，從而誘發了這兩個黑人搶劫他們汽車的行動，為防竊更換門鎖時里克的妻子又無端猜忌墨西哥鎖匠丹尼爾，從而引發了與檢察官爭吵，巧合的是這位鎖匠在后面的故事中又要和買槍的波斯人發生一場沖究白人警官瑞恩因父親的疾病而遷怒于黑人導演卡梅隆的妻子克里斯汀，對她進行了性騷擾，巧合的是他又在另一場車禍中挽救了她的生命搶劫檢察官汽車的小偷不慎壓死了一個中國人并拋尸，巧合的是當他良心發現時正好有一車偷渡的亞洲人等待他拯救；好心警察漢森搭載一個黑人青年卻又誤殺了他，巧合的是這個黑人青年就是電影開頭那只鞋子的主人，也是發現鞋子的黑人刑警格拉罕姆苦苦尋找的弟弟……?？梢哉f，沒有巧合，也就沒有《撞車》。有人認為《撞車》人為設計的痕跡太重，戲劇化色彩太濃，是無可回避的硬傷。然而，從象征的角度來看，影片實際上希望通過巧合的精心設計，來打開通往巧合背后充滿隱義的大門?“這是一種觸感?！诼迳即?，沒有人會撞到你，因為大家都躲在鋼鐵和玻璃制造的汽車里。我們失去了那種正常的摩擦，當我們沖撞時，就會是撞車，那時我們才有所感悟。”

從其象征的引義來看，《撞車》就是沖撞，不僅因為英語片名crash就有站撞之意，而且因為影片所有的“巧合”都在沖撞中，而且都在種族之間的沖撞中。對于移民為主的美國，種族沖突是很普遍的現象。從沖撞的角度講，《撞車》就是一部種族突出的影片：白人店主與買槍的波斯店主沖撞；黑人小偷與白人檢察官夫婦的沖撞；白人檢察官夫婦與墨西哥鎖匠的沖撞；白人警官瑞恩與黑人導演夫婦的沖撞；白人警官瑞恩與黑人醫療經理人的沖撞；阿拉伯店主與墨西哥鎖匠的沖撞；白人檢察官妻子與亞裔女傭的沖撞……以及白人對波斯人、波斯人對墨西哥人、墨西哥人對亞裔人、亞裔人對阿拉伯人、阿拉伯人對黑人、黑人對白人等等，所有的人都無法逃脫這樣一個怪圈、在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場面中，自始自終存在著一條種族沖撞的主線。無論是白人、黑人還是有色人都在不公正對待別人的同時也承受著別人的不公正?影片不僅把這一怪圈演繹得如此震撼，同時還給予深刻地闡釋。在編導保羅·哈吉斯(Paul Haggis)看來，種族的沖撞，大都因偏見起，在誤會里，以俱傷終。只要不同種族的人們多一份寬容、多一份理解，本質上多一份愛。那么，偏見就會被糾正，誤會就會被消除，俱傷就會轉化為雙贏，沖撞就會化為烏有、愛的烏托邦成為消解民族沖撞的良方?？梢?，保羅·哈吉斯本質上是具有濃厚人文主義情懷的資產階級人道主義者、影片中的小女孩是愛的象征。她的愛化解了波斯人對她父親的仇恨，她的愛也拯救他的靈魂。她的愛是區別地獄和天堂的標志，她的愛是引領人類找到回家路的航燈。正像影片歌中所唱的那樣。由此可見，《撞車》是一部人道主義與種族問題相交融的影片。有人說影片帶有虛假的人文關懷，就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的。這種批評實際上適用于西方一切資產階級人道主義者，即展示社會現實逼真而深刻，解決現實矛盾則蒼白而幼稚-如果影片的主旨僅僅止步于此，則不過是一個老而有老毫無新意的故事。而實際上，影片的精髓則在于象征的隱義上。

從其象征的隱義來看，“撞車”具有很多值得玩味的東西。

其中最主要的是對西方文化(主要是美國)中的普世主義(universalism)現實困境和人類生存的現實狀態的反思。普世主義是西方文化中突出的世界觀、價值觀和方法論，作為世界觀，普世主義相信自然的背后存在一個普遍的本體，對本體的追求形成了西方的科學中心主義；作為價值觀，普世主義相信人類社會存在一個先驗的、超時空的、一元的普遍價值體系，對絕對善的追求形成了西方人權中心主義；作為方法論，普世主義相信人類思維存在一個脫離特殊性的普遍性(即理念)的形而上學的軌跡，對演繹和歸納的追求形成了西方邏輯中心主義-這種觀念隨著西方現代化的步伐，逐漸推向整個世界，全球化越來越像西方化。“西方文明現在是世界的普遍文明?！闭缧〔际苍?001年1月21日總統就職演說中說：“美國對自由民主的信念……就像風中的種子，落在許多國土上生根發芽。……我們將向所有國家宣傳賦予我們國家生命的價值觀?！边@種世界觀、價值觀和方法論的推廣，從一開始就受到其他民族的抵制，必然伴隨著堅船利炮?其結果就形成了民族之間的沖撞；因為各種歷史的機緣，美國充當起世界老大的角色。因此，這種；中撞以美國與其他國家的沖撞最為突出。本拉登的恐怖飛機沖向美國世界貿易中心，就是這一沖撞最極端化的表現。因此，全球化情境中美國進步人士不得不反思：全球人類的普遍交往和聯系是否必須遵循美國一元化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全球化是西方化還是多元化?經濟進步的民族必然支配經濟落后的民族?白人是否天然具有優越感?善意的普世主義推廣能否創造世界美好的結局?等等?！?11”氛圍中誕生的《撞車》亮出了自己的反思。保羅·哈吉斯把這種反思主要集中在對美國“世界警察”這一角色的認識上。從一般意義上講，警察是一個讓人服從的強力權威。但如果失去合法性的制約，他的為善和為惡都會讓人害怕。因為這是一種霸權，警察瑞恩肆無忌憚的騷擾和義無反顧的拯救；警察漢森凜然正氣的保護和粗暴簡單的誤殺，與美國作為世界警察又打擊你又幫助你的霸權行為不是一種同構?一種隱喻?一種象征?美國的普世價值的推廣行為讓編導開始置疑西方式的全球化，開始反恩人道主義的災難。他以一個更高的視角——不同種族人之間的現實交往以及當下現存狀態，來審視民族和解的出路。這就是寬容、理解、對話、和平共處……。這不僅是一種自我的救贖，也是美國的救贖，本質上也是人類生存的救贖。

人源于精子與卵子的；中撞，地球源于星際的沖撞，一部人類社會史就是一部沖撞的歷史。站在宇宙的高度，審視人類的沖撞，那是多么的渺小、卑微和不值。影片編導正懷著這種悲天憫人的崇高感，在一個個看似普通的；中撞事件中，展示了超越種族、社會、國家而具有人類意義的深刻隱義……。它渴望人類能真正呼吸到自由和諧的空氣，能真正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