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碰撞

[摘要] 電影《撞車》由一場車禍延伸到了現代人的生存狀態。它既是人的碰撞，也是丈明的碰撞，丈化的碰撞，同時也在撞擊著時代，撞擊著人性，撞擊著你我的心靈。

[關鍵詞] 《撞車為人性碰撞文化價值

獲得第78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的《撞車》(Crash)是編導保羅·哈吉斯(PautHaggis)的力作。影片是由一場司空見慣的交通事故，引出了人與人之間錯綜復雜的矛盾糾葛和沖突。雖然沒有超凡場面的震撼，沒有驚險飆車的刺激，卻始終牽動著觀眾的神經，從而引發了對人在現代社會生存狀態的深刻思考。影片展現的是發生在短短三十六小時中的事件，但這不是一個矢量的時間概念，而是延伸到了都市人的生活過程，延伸到了現代人的生存狀態。

《撞車》始終籠罩在一片灰黑沉悶的色調之中。一幕幕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都市剪影下，人流摩肩接踵，相互碰撞著。一場意外的車禍把行色匆匆的洛杉磯人乃至于觀眾都帶到緊張的空氣之中。這里有白人、黑人，也有黃種人，有北美人、南美人，也有中東人、東亞人等等，并且涉及各個階層，既有高高在上的檢察官，也有默默無聞的窮鎖匠，既有混跡于街頭的混混，也有治安巡邏的警察，既有慘淡經營的店鋪老板，也有逆來順受的著名導演……劇情以洛杉磯這個多種族多文化交匯的城市為背景，反映了美國社會中不同種族、文化、語言等帶來的各種隔閡和沖突，而沖突的中心是在“撞車”這一事件上，但它不僅僅是一起車禍。從表面看，它反映的是種族矛盾，瑞恩對黑人導演尊嚴的侮辱，簡對墨西哥鎖匠人格的懷疑等等都表明了這一點。兩個黑人小伙成為竊賊是出于對白人社會的不滿與報復。但從劇情中我們還可發現，同樣是這兩個黑人，又劫持丁黑人導演卡梅隆，后來還放走一車偷渡來洛杉磯的黃種人。同樣是白人警官，瑞恩和漢森的行為和觀念又有著極大的反差。那么，從深層意義看，它更彰顯了一種文化價值。

首先，它表現了多元文化并存時代的各種矛盾。

在美國這樣一個移民眾多的國家，文化的多元混合既是一個鮮明的特性，也體現了突出的矛盾性。影片中，兩個牢騷滿腹的黑人，總認為社會處處歧視黑人，因而浪跡街頭，尋釁作案；地區檢察官里克與妻子簡被兩個黑人劫走了自己的愛車；安分守己的墨西哥鎖匠丹尼爾被雇來為檢察官家更換門鎖，無端受到簡的猜忌，疑為黑幫分子而大放厥詞；阿拉伯人辛辛苦苦經營的小店一夜之間被歹徒洗劫一空，他惱羞成怒泄憤于無辜的鎖匠；白人巡警瑞恩請求HMO機構為病痛折磨的父親找到有效的醫治，卻遭到黑人女職員的搪塞，隨后，他在執行公務時遷怒于導演卡梅隆夫婦；卡梅隆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克里斯汀被瑞恩搜身騷擾，讓自己尊嚴掃地，卻懦弱容忍，使克里斯汀心生怨恨；黑人刑警格拉罕姆苦苦尋找離家出走做了竊賊的弟弟，又不得不面對上司的壓力，負責調查一起白人警員槍擊黑人警員的棘手案件……我們在影片中幾乎看不到人物開心的笑臉，有的是緊張的肌肉，恐懼的表情，驚愕的眼神，憤怒的聲音，焦慮、牢騷，沉默……所有的人都在經受痛苦。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們就像置身于小汽車里一般，空間狹小、沉悶窒息。似乎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不快和憤懣，似乎在傷害著別人的同時，自己也在受著傷害，而且每個人身上又經歷著善良與邪惡、受害者與施暴者等不同角色的頻頻轉換。馬克思說過，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社會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它的干頭萬緒把不同民族、不同種族、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人們交織在一起。尤其是“911”以來，這些矛盾日益明顯，諸如白人對中東人的恐懼、白人市民對黑人匪徒的恐懼、黑人市民對白人警察的恐懼、有色人種之間的相互憎恨等等、而人的矛盾與沖突并不是只限于此，正如影片所昭示的，矛盾沖突是多重、復雜，其表現形式也是多種多樣。

其次，它表達了現代人所陷的價值困境、

如果說各種沖突的焦點是文化的話，那么，文化的核心則是價值觀，在現代，“全球化以一種非常深刻的方式重構我們的生活方式。”這使全球不同地域的人們對世界的發展變化憂心忡忡，尤其是人的價值觀念的沖突表現異常激烈，政治的、經濟的、宗教的等種種沖突表現形式的背后，其實都是價值的沖突，它會讓人陷入尷尬甚至危難。我們看，影片中生活在現代都市里的人，不論是何種膚色，何種民族，何樣地位，不論是來自于何方，他們所陷入的是封閉、隔膜的無奈境遇和渴望了解、渴望交流的心理狀態以及由此帶來的種種尷尬和險境、那些相互碰撞的人，似乎都有其“正當”的理由，這個理由就是其不同的價值觀的注腳。丹尼爾建議阿拉伯店主更換店門，是為店家的安全考慮；簡在家中對所有的人發火，是發泄汽車被劫的郁悶；瑞恩對黑人女職員的不滿，是因為父親的病得不到有效治療；而導演卡梅隆面對瑞恩的無理不予反抗，也許是為保護他們人身安全而息事寧人；接下來妻子的埋怨、他內心的屈辱，則是為愛、為不平的抗爭，結果又導致雙方情緒的敗壞和冷戰的開始……片中一個今摩擦，一個個碰撞，一個個“撞車”事件讓觀眾應接不暇，無論是陌生人之間，還是熟人之間，無論是主雇之間，還是上下級之間，同事之間，甚至親人之間、應該說，生活在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都不可避免地與周圍人接觸，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碰撞，而引發的情緒很可能又帶來一次新的碰撞，導致連鎖反應，困境也就接踵而至，形成惡性循環。

而且那些碰撞，有時是有意的，有時是無意的-那兩個黑人有意作案自不細說，就連人們在做著誠實本分主事甚至善良勇敢之舉的時候，也難逃尷尬甚至厄運。丹尼爾為阿拉伯店主換鎖時，發現是門有問題才好心相勸，結果險招殺身之禍；警官瑞恩奮不顧身救助車禍中的導演妻子，當她認出他是曾羞辱過自己的人便憤恨難耐失望搖頭，那種恨應該說大于她此時生命所面臨的危險，她斷然拒絕搭救(當然，后來才有轉變。)；漢森一心想做一個有責任心、正義感、為人排忱解難的好警察，他讓那個黑人搭車就是出于善心，不料偏偏又誤殺了他……相互間的懷疑、偏見和誤會，使“撞車”事件在生活中屢見不鮮；應該說，在鋼筋水泥堆砌的都市里的人們的生活空間本來就很狹小，相互間又是那樣的孤獨和陌生，在這種隔膜又碰撞的過程中，他們在改變自己，也在改變著別人。不論怎樣，人們每一次沖動和過激行為的結果都帶有一定的破壞性甚至是毀滅性，而行為的對象和實施者也有可能成為這些不幸的犧牲品，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價值的沖突。我們不禁要問，現實中的人們是否也經歷過這樣或那樣的處境和尷尬?

第三，它啟示著人們對全球化語境中人性問題的深入思考：

“這是一種觸感。……在洛杉磯，沒有人會撞到你，因為大家都躲在鋼鐵和玻璃制造的汽車里。我們失去了那種正常的摩擦，當我們沖撞時，就會是撞車，那時我們才有所感悟。”這是影片開始時，一個警察在一輛被撞的車上所說的一席話。它提醒給觀眾一個更深刻的話題，我們需要警醒，我們應該怎樣做?影片通過眾多人物平行而交叉的生活片斷，提出了一系列關于人性的思考：諸如人在社會中如何交往和溝通?如何摒棄人性的弱點?如何擺脫生活的困境?滿口仁義道德的小伙子卻成了竊車賊，身為扶危救困的警察卻成了殺人犯，身為除暴安良的警長甚至連做賊的弟弟也挽救不了，這一切都說明了什么?信任危機，導致許許多多的誤會和沖突。當然，在影片的悲劇氣氛中還是有幾抹靚麗之色的。小女孩中槍的一幕便很有象征意味。丹尼爾給女兒杜撰的關于仙女防彈衣的故事，本來只為安慰在槍聲的驚恐中躲在床下的女兒，卻使天真的孩子相信它的真正存在。當阿拉伯人那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走近家門的丹尼爾，女兒沖出門來擋住飛來子彈的那一刻，所有的人，不管是片中孩子的父母，持槍的阿拉伯店主，還是觀眾，都為即將發生的不幸而揪心地難過。當然小女孩安然無恙是因為槍里的子彈是空彈頭。小女孩相信父親，相信謊言的真實，這不是信任又是什么?它建立在父女之愛的基礎之上。這不能不讓人們反思，信任的基礎到底是什么?還有，人與人之間需要設防嗎?“隱身防彈衣”如果真的存在和需要的話，那就是純真、誠實和信任。就如事后懊悔加慶幸的店主所說：“那小女孩真是天使!”是她阻止了犯罪和悲劇的發生，小女孩成了美好人性的象征，這是片中最令人感動的一幕。這是藝術家頭腦中真實的情感意象在靈感狀態中所呈現的“有意味的形式”，是關于“宇宙的感情意味”，它讓我們沖出封閉的心門，去迎接燦爛的陽光，實現一次與自由美好的親密接觸、因此我們說，影片所探討的不是種族歧視問題，不是好人與壞人的問題，也不是強者與弱者的問題，而是人性，包括人性的弱點、或者可以說影片是借助于種族矛盾，關注現代人的自身問題。它表明，在現代社會，無論地位的高低，無論膚色的深淺，無論地域的遠近，矛盾重重、沖撞不斷存在于人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寬容和理解、誠信和愛是打開矛盾枷鎖的一把金鑰匙，也是通往美好人性的一座橋梁；人性的善良與人性的弱點也許只有一步之遙、一念之差，維護個體生命的尊嚴，永遠是人所共同的追求……在地球村步入全球化，在不同文化相互碰撞的今天，我們要做的，“不是消除不同的價值觀，而是提倡更好地理解、更好地尊重別的文化、”如果把一種價值體系套用在不同的情境中，不僅無助于問題的解決，反而可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和災難，人類應該為寬容、對話、和平共處提供較大的空間和氛圍。

總之，“撞車”既是人的碰撞，也是文明的碰撞、文化的碰撞，同時也在撞擊著時代，撞擊著人性，撞擊著你我的心靈。

《撞車》也昭示了編導哈吉斯的理想。據說，這是哈吉斯根據自身在洛杉磯的經歷寫成的影片，但我認為，哈吉靳能把眾多人物紛繁復雜的生活片斷，有條不紊地鏈接在一起，把人在現實中的矛盾、沖突以及由此而表現出來的人性通過電影做一個藝術的詮釋，正來自于他多年的藝術積累和對現代社會、對人性的深入探討-哈吉斯以其深邃的目光和獨到的技巧，把那些被人漠視甚至遭人踐踏的文化碎片小心拾起，精心凝聚，完成了一次艱難跋涉的人性之旅、雖然影片不免有西方作品中慣用的“救贖”之嫌，但他希望每個人都發掘人性中善良的一面，正表達了他祈求世界和平的理想：片尾stereophoniCS的歌聲“……So maybetomorrow／I will find my way home……”令人久久回味。是的，相互“碰撞”的現代人總有一天會走出心靈的疲憊，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