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縱在情欲與罪惡之間的卡門

[摘要]一個“擁有嬌小而出色的姿態。熱情如火的大眼睛中不時射出兇暴的眼神”的奔放而浪蕩的吉卜賽女郎。卞門大膽潑辣，敢作敢為、自由奔放，同時也妖艷放蕩，甚至有著某些邪惡和輕浮的特點，如同一朵傳奇中的“惡之花”，在與蒼白而虛偽的文明社會的時刻對立之中，閃現出棹眼爭目的光芒。她罪惡的情欲世界里，因為放縱更因為自由使她顯得更加光芒四射。

[關鍵詞] 卡門 邪惡 情欲 自由 狂熱

在法國十九世紀的文學作家中，梅里美是比較獨特的一個，盡管他沒有長篇大作，但是他以自己洗練的文筆、敘事明晰、情節奇異而聞名于世-盡管有觀點認為他的作品在時代的深度上似乎相對于同時代的大作家們有所不及，但是他的作品風格，技巧和離奇曲折的敘事、以及精練簡潔的語言特色把他的推向了一個藝術的高度：梅里美在《卡門》中，塑造了一個舉世聞名的人物形象-卡門這個性格強烈的女性，真實的面對自己的情欲，不受傳統價值觀念的束縛，將原始張力與邪惡之美的結合達到了完美的極致，從而成為一個經典傳奇人物成為電影的寵兒被搬上熒幕。

梅里美與卡門

卡門的美充滿了邪性：“她笑的時候，誰都會神魂顛倒”，美色和她的巫術、狡詐一樣是她的武器、她不擇手段，蔑視和反抗來自社會和他人的任何束縛：“寧可把整個城市燒掉，也不愿坐一天牢。”卡門，這個吉普塞女人具有強烈的個性解放精神的女性叛逆者，野性、倔強，作為一個真正的人，永不褪色地留在了追求自由和情欲中間。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這被人引用至爛俗的名句，古今中外的名著，只有一個女人去實踐了，那便卡門，她才是真正為自己而活的自由女神。

帕拉扎說：“女人是禍水，美好只二回——新婚燕爾時，命絕大限至。”男主人公何塞在生與死之間要她選擇，她完全可以選擇謊言，從而獲得生存，但這個美麗而狂野的女人，她不妥協，她選擇了死，放棄了生，為只為了捍衛她的自由。這才是真正的女權，那些偽女權們讀到卡門這句話，應該羞的將腦袋深深地埋進沙坑，讀黃土塵埃，而不是面對藍天、她風流成性，情人無數，唐荷塞把她的情人殺了一個又一個。最后，她不再愛唐荷塞時，唐荷塞怎么哀求，甚至把廚刀來威脅也沒有用，她說：“作為羅姆，你有權殺掉你的羅密，但卡門永遠是自由的，她生為加里人，死為加里鬼。”她寧愿選擇死也絕不改口或求饒，連中兩刀，“一聲不吭地倒下了”。

她說：“這是叫蒼蠅不要來打攪我們，”一切惡作劇和無聊的蠢事她都做得出來。卡門率性而一意孤行，表現為狂熱激情的原始動力所支配，往往輕易地毀掉自己的夢想，自己所愛和希望，甚至輕易地毀掉自身，連命運也視同兒戲。在卡門的身上洋溢著一股原始的“野性”，因此她被稱為“惡之花”。她外表嬌小，語言粗俗，行為野蠻最要命的是她敢愛敢恨，熱愛自由，我行我素，吃慣愛情自助餐，再加上她對巫術和占卜的信仰，更讓她有蒙昧時代的原始人的“力量”與“美”。與一起工作的女工一言不合，她揮刀就在對方臉上畫下一個十字。荷塞為了她成了強盜和殺人犯。他罵她是“妖精”，她也說自己是“魔鬼”，“不許我做什么我立刻就做。”

也許讀完《卡門》只需一小時，然而對于寫作它的梅里美也許完成時間是幾天或幾個月，而對于故事中的主人公吉普賽姑娘卡門則是一整個生與愛與死。卡門出自梅里美筆下，她的傾城魅力舉世聞名，洋溢著不自覺的女性解放思想，是西方最具神話色彩的女性角色之一。梅里美是19世紀法國極富藝術魅力的作家，常常從道德的角度“研究人的心靈”發掘未經現代文明“洗禮”的自然狀態下雄偉頑強的原始生命形態。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讓這個口銜金合歡的西班牙吉卜賽女郎，對人間的倫理規范視若無睹，認為愛情是無法束縛的鳥兒，即使情人奪走她的生命，也奪不走她那顆自由不羈的心。

情欲的毒草

無論你愿不愿意承認，卡門就是一個妓女，甚至可以說，一個婊子，她母親就是一個婊子，父親是一個無賴、她在十二歲的時候被父母賣給一個土匪頭子，十四歲就逼迫她在妓院里接客，這些都是導演而非卡門自己的嘴巴告訴我們的。關于自己卡門絕對不會自己說出口的，尤其不會告訴自己所愛的男人。卡門寧愿隱諱自己的人生經歷，她只愿意展現在男人面前的是她那充滿魅惑的肉身性存在。但與神廟前的妓女相比，她又不是公共性的，她擁有獨立的自我意識尤其是自由意識，這使得我們不會把她的身體僅僅看作一個空洞的標簽，因為這幅美妙的藝術品燃燒著純然屬于卡門的生命熱情。

《卡門》是一部以一個女人名字命名的影片，這意味著在古代社會中通常匿名的女人開始被正名了——說“被”，因為正名行為乃男人所為。比如《卡門》的導演文森特阿蘭達就是這樣一個為女人正名的男人，當然，他借助電影藝術語言要表達的遠遠不止于此—但是電影空洞而專制，浮夸而自負的缺點準以掩飾，整個影片為卡門做著有氣無力、言不及義的歌頌之外沒有其他的精彩辯駁，削弱了卡門的靈魂力量和社會力量。

卡門是卑賤的，似乎只有在低俗卻穩固的基礎之上，似乎只有低俗性欲才能被看作她最為真實、最為穩固的人性?終于，她似乎為了補償荷塞，因為放她逃跑而被降級的損失而邀他享受她的肉身．她脫衣服的動作熟練．干脆，毫不拖泥帶水，豪塞則局促不安，甚至有些羞澀-她蓋住了圣母像——圣母像在劇中起著重要作用，并貫穿始終——然后反諷式地說，還是不要圣母看見為好-她騎在他的身上，問了他好幾遍“這真是你第一次嗎”，他默不作聲，只是感受，仿佛是她在占有他，蹂躪他。他知道，從此他離不開她了，而且只想要她。《卡門》具有的意義是不斷的歷史的視界中生成的，這就是文學的不朽魅力。

命運使她成為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但她卻是一個偉大的教師，而且還是一個本來前途無量的軍官的教師。這里所說的卡門對豪塞的教育不僅指他跟她——他生命中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女人——第一次上床時她說的要他“大長見識”，更是指正是卡門使荷塞成為一個不甘平庸、不同凡響的獨異男人，哪怕是一個在當時社會看來的罪犯。這正是這部影片發人深省的第一個地方。

卡門激情有余而理性不足，她被自己的生命熱情驅使著行進。正是卡門將這種生命熱情和自由意識交給了她真愛的荷塞。她不知道也不相信“真”的存在，所以她在生活潮流的席卷之下滿嘴謊言，先前可能只是應付環境的策略，后來變成了自己的習性。

雖然她對荷塞說“我只愛你一個”，但不只是荷塞無法確定她的愛的真實性，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毫無疑問，荷塞的生命熱情還沒讓她感到滿足，但她后來又自愿委身的斗牛士就能滿足她的生命渴望嗎?斗牛士的戲并不多，但已足夠了，因為，斗牛士在影片中只是一個象征。

卡門與荷塞做愛喜歡騎在他身上，但與斗牛士做愛時卻躺著等待他的進入，她很急迫地說，“我希望你把我掏空”-她雙腿緊緊地纏著他的身體，仿佛害怕失去什么對自己來講無比寶貴、不可分離的東西。那種東西無疑就是讓卡門感到自由的東西，它不是斗牛士與卡門的肉身歡愉——已經說了，斗牛士只是一個象征，它是一種讓卡門感到博大、恢弘、磅礴，遠遠超越和高邁于卡門生命的存在．卡門表達的“把我掏空”的渴求意味著她祈望把自己的生命熱情全部奉獻給那一更高的存在，完成“我只屬于你”的對象化過程，她希望自己做一個挽回祭，贏得失去的自由。

卡門之罪

悲劇一旦開始，就只有繼續下去。

卡門與斗牛士正在顛鸞倒鳳之時，荷塞沖進來了。他完全被激情惱怒，沖動下不顧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因為，如果卡門不是他的，他的生命就是不完全的、不值得留戀的。卡門說，“要么打死他，要么你出去”，荷塞毫不猶豫地結果了斗牛士，攜著卡門騎馬奔馳而去。為了卡門，荷塞丟棄的本來還算有大好前程的仕途，為了得到卡門忠誠的愛嫉妒殺死一個又一個情敵，卡門的野性激發了荷塞潛在最狂野的占有欲，為了卡門荷塞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條路上也有卡門。

卡門向所有男人平等分配自己的欲望——情欲，甚至說是純粹的性欲，但是這樣說未免顯得太牽強。雖然有理由認為這個吉普賽女郎肉欲強烈，但不如說這種欲望就是對金錢的欲望，卡門想要的不過是通過平等地接受男人的欲望而得到“天生的平等派”金錢，這是她從小到大為了生存下來養成的一種最為本能的習慣。在這里，你會看到，卡門并非像她自己想象中那么“自由”——她生而有肉身，為了滿足肉身的基本需要(比如吃飯)，她向社會有所企求，而同樣正是她的肉身通過與男人的交易，即滿足男人的需要來滿足自己的基本需要。

卡門天資卓越、野性難馴，社會的侮辱和損害只能加深她對社會本就根深蒂固的反感和怨恨。越是卑微的生靈，心中就可能埋藏越深的怨恨，尤其當似乎顯得無辜、被社會踐踏在腳下時，一旦不能很好對待自我存在的命運，靈魂中就會長滿狠毒的野草、但僅僅這樣評價卡門就太流于浮表了。卡門的獨特之處在于，她不甘于被動接受這種被侮辱和被損害的命運，客觀說來她才是被男人玩弄的，但她會認為是她在玩弄男人。她擅于挑逗和誘惑，表現得真夠下賤卻也實在讓男人無法抗拒，當男人向她或者說向被她挑撥出的情欲屈服時，她是一個戰勝者，男人似乎可以玩弄她了，而她心里則會暗暗嘲笑：究竟是誰更為卑賤下流?她甚至干脆把蔑視擺在臉上——當被逮捕審訊時，她漫不經心地哼起小調，當她像引誘任何一個男人一樣引誘荷塞時，她又哼起一段更為節奏更為熱烈、野性的小調。她似乎早已把自己的命運置之度外，而肉身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個已經墮落到底、無以挽救的臭皮囊，只等最后毀滅時機的到來了。

卡門早就被生活磨就了鐵石心腸，她見慣了太多的卑劣和死亡，經受了太多的不幸與苦難，她本來對生命有更充分的理由無所留戀，但她依然堅韌而激情地活著，仿佛一直在追尋生命中殘缺但對于一個熱愛生命的人來講又不可或缺的什么東西。這個東西不是金錢，不是肉體歡悅，不是荷塞，不是斗牛士，更不是她自己，她自己也不知道-

荷塞拉扯著卡門進入教堂，要她跪下懺悔自己的罪過，這反而使卡門心中的野性火焰更加猛烈的燃燒，她心里的仇恨似乎在說，“在我遭遇不幸的時候，誰憐憫過我?!我不相信上帝，我只相信我自己能救自己!地獄，哼，無所謂!”這就是罪、有罪的不是人自身的有限，而是人對超越自身有限的無限之物的冥頑不信。荷塞自身流露出的宗教情感，這種情感使他擁有強烈的罪感，它使他對自己的生命存在感到徹骨的灰心和冰冷的失望，他僅存的一絲希望就是希望圣母感動卡門，使他甘愿成為荷塞一個人的愛，只有這樣，他們的懺悔才能得到上帝的寬恕、然而，生活的折磨讓卡門心中已經沒有神圣與崇高之物的存在，她把獲得圓滿的希望寄托在人自身，甚至是肉身歡悅，事實上沒有哪個人能讓她真正感到能把她自己掏空——使她得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