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敘事、婚姻倫理與性別意識

[摘要]《中國式離婚》的婚姻敘事，實質上是關于身體倫理的敘事。本文從“寬恕肉體越矩與婚姻倫理的男權意識”、“拒絕身體放縱與婚姻倫理的女性意識”、“禁錮身體與偽身體自由倫理”、“身體自殘、身體懲罰與生命意識的匱乏”等四個方面闡釋了《中國式離婚》的現代身體倫理與婚姻倫理的內涵，并探討編導的身體意識、性別視角是如何內在地影響著制約著文本的身體敘事走向和對婚姻倫理的價值判斷的。

[關鍵詞]身體敘事 婚姻倫理 性別意識

《中國式離婚》是一種關于婚姻的社會倫理敘事，它借助尋常的婚姻故事講述轉型期的中國婚姻所遭遇的眾多倫理沖突，展現了諸種倫理話語，如愛情與婚姻、情感與欲望、自由與責任，父輩與子輩、男人與女人等相互滲透、碰撞、交鋒、啃噬，彼此爭奪話語權力的復雜情形。但是就本質而言，《中國式離婚》的婚姻敘事，又都可歸結到身體倫理的敘事上。正如梅洛·龐蒂所說“世界的問題，可以從身體的問題開始”婚姻問題也可作如是觀，《中國式離婚》不管是探究不幸婚姻的緣由，或者是表現追尋婚姻幸福的良愿，都始終圍繞著男女兩性如何處置自己的身體展開敘事。當然，這里所說的身體“乃是人的本體，它既為個體生命存活的血肉之軀，也是社會觀念和話語實踐的產物”。即“身體”是一個二重的觀念，包括“物質(自然)的身體和社會的身體”所說的“倫理”是“以某種價值觀念為經脈的生命感覺”。

當我們循著編導設置的“身體”這一幽暗的秘密通道，聆聽婚姻圍城內男女兩性生命的各種細微的聲響，感悟編導所編織的婚姻倫理時，我們發現編導的身體意識、性別視角對婚姻敘事的重要性，它們內在地影響著制約著文本的身體敘事走向和對婚姻倫理的價值判斷。

一、寬恕肉體越矩與婚姻倫理的男權意識

關于林小楓父母的婚姻敘事在全劇中最為明亮溫馨，使人容易晤解編導者將此設置為處理身體與婚姻關系的倫理標桿。林父林母相濡以沫，相親相愛，互依互伴，一幕幕場景幸福有加，溫馨宜人。在他們的婚姻里，我們能閱讀到婚姻既是一種“我的生命里不能沒有你”的親密依存，同時又不失彼此人格的獨立與自由。這種身體以及由此帶來的生命的自在狀態，無疑是在幸福婚姻極度匱乏的時代里，人們對幸?；橐龅囊环N向往模式。

然而，當我們帶著急切的好奇探究林父林母的婚姻腹地，思考其婚姻“幸福”的緣由時，我們不難發現在“幸?！被橐霰澈箅[藏著的男權倫理。編導敘述了一個丈夫身體逾矩而得到妻子寬恕的故事：動亂歲月里，林父被下放到偏遠鄉村，在那兒結識了一個當地女孩并與之發生性關系有了一個私生女。知悉事情真相的林母卻以博大的胸懷寬恕了丈夫的身體越矩，視丈夫的私生女如同己出并將她撫養成人?！吧眢w越矩”的故事與“幸?；橐觥钡墓适孪噙B，組建了一個具有因果邏輯關系的敘事空間，聆聽著林母關于婚姻的經驗與體驗的呢喃：“在家庭感情問題上不能太認真了，厚道點，寬容點，糊涂點”，觀眾將不自覺地會滑入頗為吊詭的男權話語里：男性可以在林母的“寬恕”里，消除自己身體越軌后的道德不安，抱慰自己身體越軌后的倫理焦慮，釋懷自己身體越軌后的倫理苦楚。甚至，男性也許會把敘事中的生活感覺變成自己現實生活的想象乃至實踐的倫理行為：而女性在這個敘事空間里，則會因為“幸?！钡钠谠S而不自覺地接受男權的倫理規戒與道德指令：女人，你只要寬恕男人的身體逾矩，只要對男人“有德性”，“厚道點”、“寬容點”、“糊涂點”，那么你就會得到你所渴望的“幸?！被橐觥ｏ@然，這個“幸福”婚姻的敘事是一個典型的男權敘事，意圖通過敘事編織的言語織體來營構男性集體無意識的倫理訴求：對身體越矩的認可與熟視無睹，對女性地母一般的“厚道”、“寬恕”、“糊涂”等德行的訴求。這種敘事倫理不但無助于我們對男女兩性個體生命倫理深淵的省察，也無助于男女兩性個體生命倫理自覺的形成。在這樣的敘事里，無論男性或女性，生活倫理是晦暗的，生命的氣息是陰翳的。頗為反諷的是，這種上一代的男性對女性的集體倫理訴求，盡管在林母那里獲得了誠摯的響應，然而，在第二代的女性身上卻遭到了集體性的拒絕：肖莉勇敢地離婚了；林小楓采用變態的方式去禁錮男性的身體；而娟子則在與劉東北如何安置自己肉身的痛苦糾纏中，生長出女性自我新的生命倫理意識。

二、拒絕身體放縱與婚姻倫理的女性意

從根本上講，劉東北和娟子的婚姻悲劇歸根于男女兩性對個體肉身在世理解的不同。對于婚姻內的個體如何安置自己的肉身，男女兩性有著不同的倫理尺度。劉東北和娟子的婚姻與林父林母舊式的“幸?！被橐?、宋建平林小楓的過日子婚姻不同，他們成長在一個認知肉體，信奉個體自由至上的新時代，他們的婚姻之根植于現代自由倫理的土壤。換句話來說，他們的婚姻雖然是以愛情為基礎的，但與傳統的愛情相比，他們的愛情是一種情與性靈與肉都心怡神安的愛情，是現代自由倫理所大力張揚的追求身體在性和感覺自適的愛情。然而，他們的婚姻卻沒有走向人們所期許的百年好合。表面看來，婚姻裂縫源自娟子孕育新生命的偶然。劉東北喜歡孩子，娟子深愛劉東北，所以娟子心甘情愿地懷孕。為了愛的結晶，兩人必須禁欲，但劉東北情欲難忍，與別的女人有了性關系，這一事件被娟子偶然發現，成為導致他們離婚的根本原因。其實細究起來，他們的婚姻悲劇實質上是持不同婚姻倫理價值觀念的男女兩性激烈斗爭的產物。劉東北信奉現代的欲望自由倫理，他屈從欲望感覺去生活，信奉自己對自身的誠實才是最大的誠實，屢次讓自己的身體超越婚姻的傳統倫理柵欄，“想做就做”，反正身體閑著也是閑著，把身體越矩、放縱肉欲完全視為感官適意與生命享受。據此，他剝離情感與欲望，由此編碼為婚姻的三種背叛：心的背叛、身的背叛和身心的背叛，聲稱身體的背叛算不成對婚姻的背叛：他對婚姻所做的闡釋，“婚姻不但需要感情，也需要智慧”，實際就是把婚姻“智慧”曲解為滿足自我欲望同時處心積慮瞞騙妻子的伎倆。東北信奉欲望自由倫理，并不意味著他在婚姻中實施著男女兩性平等的身體感覺秩序，事實上他只承認男人的自然欲望權利，卻不承認女人的自然欲望權利。當他誤信娟子與宋建平有染后，便對宋建平大打出手，因為他認為背叛僅僅是男人的權利，女人不應該背叛男人!然而，畢竟時代在前進，經歷了身體啟蒙和性別啟蒙的女性，拒絕認可單方面的男性欲望自由倫理，她們執意建立適合女性自我身體語境的婚姻倫理，希望情與欲統一于人的身體，意志與軀體統一于婚姻，主張婚姻內的身體不僅服從身體自身的原則也要服從靈魂與意志的法則。東北混雜著濃重男權意識的現代欲望自由倫理再也無法得到新一代女性真摯無怨的回應。娟子偶然目睹了丈夫和女人的茍且后，她從愛的眩暈體味到愛的惡心。她反復地扣問自己愛還可能繼續嗎?婚姻還可能繼續嗎?孩子該出生嗎?婚姻中的個體欲望是不是完全自由的?身體背叛算不算婚姻的背叛?男人是否就比女人更加擁有身體背叛的權利?經過心靈痛苦斗爭，娟子寧肯讓愛啃噬著自己的靈與肉，毅然決然打掉了她和東北的孩子，并最終選擇了離婚。劉東北與娟子的婚姻悲劇正是女性的意志自由倫理與男性的欲望自由倫理沖突的必然結果。

可以說，正是編導者在編碼東北和涓子婚姻悲劇上的女性視點，使他們不但看到了在現代欲望自由倫理與傳統男權身體倫理的罅隙中，女性艱難成長的身影，也使他們深刻地洞察到現代欲望自由倫理的吊詭與危害：“吊詭”在于它借“感覺適意”、“享受生命”之名行傳統男權身體倫理之實，正如“世界上所有古老的道德規范都是男人按自身的意愿編織出來的”一樣，現代欲望自由倫理同樣混雜著濃重的男性他者欲望目光：“危害”在于假若欲望的自由理則缺乏靈魂法則與倫理德性的節制，勢必會陷入肉欲的放縱，使人淪為自己身體感覺的奴隸，步入新一輪的軀體牢籠。這時，欲望自由倫理不僅不是婚姻的福音，反而可能成為婚姻的咒符。正是因為打著“享受生命”旗號的現代倫理與傳統男權身體倫理的合謀，男性個體道德能力的軟弱，使得婚姻的溝通變得日益困難，婚姻的倫理行為變得無比艱難，婚姻的悲劇由此而產生。

三、禁錮身體與偽身體自由倫理

編導對宋建平和林小楓婚姻悲劇的編碼意圖主要體現在用筆較多的林小楓身上，他們刻意把林小楓塑造成現代社會里潑辣奇妒的“悍婦”形象。林小楓的“潑悍”表現在她對“物質”的不恰當的欲求上。她常借助“錢”、“房子”、“學費”、“孩子前途”等譏諷宋建平的無能，極大地傷害了宋建平作為一個男人的身體自尊。林小楓的“潑悍”還表現為強迫丈夫按照自己的生活邏輯生活，要求丈夫放棄喜愛的人民醫院而改換門庭到太平洋國際醫院門下來獲取較高的經濟收入，剝奪了丈夫的身體選擇自由。這種“悍潑”也表現在林小楓對夫妻性事的被動與拒絕，表現為林小楓對宋建平的極度不信任及對其身體行為的限制，如捕風捉影、無事生非；不騙我、常打電話、不單獨和女同志出差的約法三章；撒潑鬧事、盯梢跟蹤、偷拍取證等。身體畢竟是人之自由得以施展的最終堡壘，沒有了身體的自由，也就沒有了人的一切自由。宋建平在身體激素完全正常的情況下患了性功能勃起障礙，醫生診斷為功能性即心理性的性功能勃起障礙。這是一個象征——對人身體自由的監控與禁錮不諦于對人身體的“閹割”。最后，被“閹割”了的宋建平痛定思痛，決意離婚。

至此，一段現代社會的“惡姻緣”被編導按照一定的編碼方式敘述完畢，編導意圖譴責女性的身體倫理迷失與婚姻倫理畸變。這種責難獲得了成功，林小楓引起了觀眾普遍的惡感與恐懼。觀眾普遍認為，林小楓對婚姻悲劇負有更多的責任，林小楓對宋建平身體自由的禁錮是導致他們離婚的主要原因。同時，編導還不忘給觀眾灌輸這樣的婚姻倫理訓示：假若妻子禁錮丈夫的身體自由，假若丈夫的身體需要得不到滿足，那么，離婚將成為婚姻的宿命與必然終結。末尾關于“沙子”的寓言與林小楓的醒悟，更加“彰顯”著編導對女性這一身體倫理訓示的永恒。

應該說，訴求婚姻內的身體自由倫理是婚姻日趨成熟、文明的標志。但是，這種身體自由倫理必須是建立在人性支點上的兩性平等的自由，而不該是一種披著人性外衣的男權話語下的偽自由。正是甄別真偽身體自由倫理的沖動使我們一次次的追問，林小楓的“潑悍奇妒”是天性使然還是另有隱情?終于，我們從一個曾經處理過成千上萬的離婚案件的律師口中，找到了編導的敘事縫隙，從而也找到了觀照林小楓等現代“悍婦”們的另一個視角——女性視角。律師說，這樣的人(指像林小楓這樣的中年妻子)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了婚姻，因此，她們會拼盡全力不惜代價來保衛她們僅有的這點利益。原來，現代的林小楓們所以“潑悍”，是因為她們在兩性的婚姻角逐與斗爭中輸得精光，什么都沒有了！

首先是她們身處感情的荒漠。臨到離婚之時，林小楓憂傷地詢問“建平，你有多久沒吻我了?”這一詢問，突然洞開了現代妻子們長期身處無際的感情荒漠和夫妻生活不和諧的生存真相，暴露了丈夫長期冷落妻子身體情感需要的真實。對妻子這種身體情感匱乏的境遇，宋建平也有所察覺，他坦言，剛開始時他是用感情為妻子做事的，而這兩三年不是了?？梢钥隙ǖ氖?，夫妻接吻以及由接吻引發的情感給予是婚姻維持所必須的；若忽視了夫妻之間的情感需求，婚姻將會陷入一系列的惡性循環之中。林小楓對丈夫的“潑悍”很大程度上便根源于丈夫對她身體感情需求的漠視，源于她對這種漠視的畸形反抗。其次是她們丟失了自我。林小楓在宋建平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陷入了現代女性的妻子、母親／職業女性的角色沖突之中。最終，林小楓選擇了放棄事業，回歸家庭心甘情愿做家庭主婦。辭去工作的林小楓從此失卻了人格上經濟上獨立的基礎，陷入自我迷失、深刻的自卑和痛苦之中，一方面是每日不可或缺的大量家務，妻子、母親、女兒的不可替代：另一方面是傳統的男性文化從來沒有賦予家務勞動以價值，林小楓自比為丈夫的說明書，深感離開了丈夫自己就無法得到證明。自我的淪喪也是導致林小楓“悍潑”的一個重要原因。

鑒于以上原因，我們就可以明白婚姻生活原是夫妻雙方的事，前述單單指向妻子一方的倫理譴責，是一種等級制的雙重標準，是以犧牲女性的身體自由為代價的男權中心婚姻倫理觀。遺憾的是，對現代妻子的感情荒漠與自我淪喪這一顯而易見的事實，編導做了減法的敘事，而用加法的方式來敘述丈夫身體被禁錮的痛苦。導致編導這種加減不得當的敘事，其原因就在于編導性別視角的缺失。

四、身體自殘、身體懲罰與生命意識的匱乏

《中國式離婚》充斥著許多身體懲罰和身體自殘的畫面，也許編導并沒有刻意編排這些電視畫面，但當這些電視畫面以偶然的方式組接起來時，卻讓人對生命有一種悚然的感覺。最初的驚駭來自于當當割腕的畫面，稚氣未脫的當當終日面對父母的戰爭硝煙，由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變成一個惶恐不安的充滿著憂傷的孩子。他所以割腕并不是對生命的絕望，而是試圖通過身體的自殘阻止父母的爭吵和離婚。當當割腕的行為僅僅是一個偶然嗎?它與中國幾千年來關于身體的倫理文化是否有關聯?接下來是林小楓的自殺，她在醫院里痛斥完丈夫后，便憤怒地砸破了玻璃窗戶，然后縱身跳上窗臺想跳樓自殺。林的行為到底多大程度上出于以死要挾丈夫，多大程度上屬于對生活的絕望，暫且不想追究，或許二者都有，或許前者的成分多些，我只想說林與她的兒子一樣屬于一種身體自殘的行為。另一種身體行為是身體懲罰。如小軍對姐夫宋建平的身體威嚇和毆打，東北在誤會宋建平和娟子有染后，用破碎的酒瓶砸傷宋的額角。?？略f過，懲戒的機制產生馴服的身體，小軍試圖通過懲罰來馴服姐夫的身體，從而達到保護姐姐的目的，而東北則通過懲罰宋的身體，一方面雪恥他的被奪愛情的怨憤，一方面企圖繼續監控娟子的身體。無論是身體自殘或者是身體懲罰，都隱含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對身體倫理和身體文化的悲哀和悲痛。從古到今，國人的身體從來也沒有成為自身的主體，身體的意義被扭曲、被蔑視、被壓抑。在古代，身體不但不是主體，而且還是障礙，無論是“殺身成仁”還是“舍生取義”都推崇對身體的滅絕，推崇身體的工具論而非主體價值論；在以后的政治化社會里，一次次革命的最終目的或者是要馴服人們的身體，尤其是知識分子的身體，或者是要消滅人們的身體；到了消費時代，隨著身體美學化浪潮的興起，人們對身體外觀的高度重視，對身體的裸露和暴露，演藝化裝、形象設計到健美到“身體工業”的興起，一方面是極大的解放了以往對身體的遮蔽和束縛，但也不可避免地導致了對身體的壓制和暴力，身體還是沒有獲得它的主體位置。由于缺乏身體的主體意識，并由此帶來了生命意識的匱乏，所以我們就不難理解當當、林小楓的身體自殘和小軍、東北的身體懲罰了。《中國式離婚》借婚姻的外殼探討了身體倫理的問題，提醒我們思考：身體什么時候才會具有如?？滤f的和主體一樣的同質性?身體什么時候才會成為自己的主人?身體什么時候才會擁有身體自身的意義?

正如劉小楓所說，任何一種敘事倫理都應該是“從一個人曾經怎樣和可能怎樣的生命感覺來摸索生命的應然”，《中國式離婚》從身體倫理切入，敘述了當下中國婚姻“曾經怎樣”的種種生存境遇，也對“可能怎樣”進行了一些有益的生命探索。從客觀上說，這種婚姻敘事可能會給那些婚姻生活變得破碎不堪的人們，婚姻生活想象遇到挫折的人們以同感共鳴，也許還會有助于人們明了當下婚姻所遭遇的倫理困境。但我不敢說，它會有助于弄清目下我們所迷茫的婚姻信念，會有助于我們明日更理性地把握婚姻，更好地開拓婚姻的未來，因為在這里編導者和我們一樣，也遭遇了積習已久的男性文化，并且男性文化與泥沙俱下的各種現代倫理合謀，使電視文本的婚姻倫理敘事變得復雜起來，婚姻的倫理判斷變得艱難與曖昧。我想，只有大大加強對兩性靈魂的敏感，才會避免婚姻敘事的武斷，避免陷入男權話語的危險，才能為婚姻開拓更高更理想的生活“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