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藝伎回憶錄》看日本藝伎文化的唯美性

[摘要]日本藝伎是一個神秘的存在，同富士山、櫻花、相撲、歌舞伎一起成為日本的象征。人為日本傳統文化的活化石，它從不同角度折射大和文化的魅力，唯美主義是日本文化追求的永恒的主題，這一點在藝伎文化上得到了盡善盡美的表現。本文從藝妓題材電影文化角度結合歷史分析了藝伎文化唯美主意情調。

[關健詞]神秘感、唯美追求、即物主義、務虛主義

一、前言

“她們睫眉深黛、皓齒朱唇，頭盤“銀杏返”、腳踏厚底木屐，搽滿脂粉的白皙脖頸，鑲嵌著宛如描繪一般鮮艷美麗的發際，下身拖著和服的長長下擺、腰系紈綺帶垛她們善解人意、知書識禮，溫文爾雅、嫵媚動人，柔情似水、舉止超然，她們恍若浮世繪中的仕女”。這是好萊塢大片《藝伎回憶錄》所描寫的藝妓院場面，故事梗概是，一個名叫小百合的著名日本藝伎，在生命的黃昏時分，以充滿靈性的、傷感的語調，向世人講述了自己從一個偏僻漁村的小姑娘成長為一代名藝伎的、傳奇般的一生和歷經坎坷的情感歷程，披露了京都藝伎界種種鮮為人知的、頹廢糜爛的生活內幕。隨著該片的公映，日本藝伎迅速成了全球觀眾所津津樂道的話題。雖然有抱怨，美國的導演(斯皮爾伯格)，中國的演員(章子怡、鞏俐、楊紫瓊)，沒有充分表現出日本藝妓的魅力，甚至有些不倫不類。但，這并不影響日本對日本藝伎文化的熱衷，與其說是演技魅力，倒不如說是影片的獨特文化氛圍吸引了觀眾的眼球。看過該劇后，你會感覺到像進入了一個既正統又親切的世界，一個只有在傳統的日本水墨畫中才能見到的美麗世界。在大多數人的眼中，藝伎是一個神秘而又有些曖昧的職業，其實人們對藝伎有著很多的誤解。300多年來，藝伎已經成為日本獨特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在經濟高速發展，流行文化逐漸趨同的現代社會，藝伎已經同歌舞伎、相撲、茶道一樣作為代表日本傳統文化的活化石，而受到人們的珍視。能讓人品味到純正的日本味道。以致有人講，“沒有到過淺草不能算是到過東京，沒有見過藝伎不能算是見過日本人”。那么日本藝伎的魅力到底在哪里?怎么能以一種古老的美感走進現代社會，展現這個東方文明古國的魅力的呢?

二、藝伎的由來

日本藝伎最早出現于日本元祿年間(1688年—1704年)，至今已有300多年的歷史。類似中國古代的歌伎，原則規定賣藝不賣身。他們從小要經受嚴格訓練，美艷柔情、服飾華麗、知書達禮、擅長歌舞琴瑟，她們的主要工作是調動宴會氣氛，陪客人喝酒聊天。她們不僅要精通各種歌舞樂器，還需要對國際新聞、花邊消息了如指掌，懂得如何迎合客人的喜好，善于察言觀色，并能維護客人的自尊。總之，為了讓客人得到滿意的服務、徹底放松，藝伎的工作總是非常緊張的。

日本的藝伎多來源于喜歡這一充滿浪漫情調行業的女子，許多具有較高文化素質的家庭也以女兒能進入藝伎這個行當為榮。藝伎未必年輕貌美，卻風情萬種；未必身材窈窕，卻能長袖善舞。然而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藝伎絕非易事，有志于進入這一行業的女孩在10歲左右時就被送進藝伎館，開始長達5年或更長時間的系統學習。

在此期間，女孩子要學習大到詩書、舞蹈、琴瑟、茶道、書法、插花、談吐、裝扮，小到如何優雅地打開推拉門、如何走路、如何鞠躬和斟酒等生活禮儀。經過十分艱辛的培訓課程后，她們要做到優雅甜美、知書達理、服飾華麗、擅長歌舞，學會察言觀色，對男人們能夠應付自如。此后，女孩們還要經過一段時期的“見習藝伎”階段，方可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藝伎。

三、藝伎文化的唯美表現

影片通過小百合娓娓動人的講述，人們可以了解作為藝伎的一切生活細節和職業奧秘，“一個女人走路，應當給人以一種小細浪漫過沙堤的印象”類似的描寫如精美的珍珠散落在劇情中，給人以極大的享受，讓人領略日本文化獨特的美。頗有白樂天筆下的琵琶女的風雅。藝伎之美，首先表現在“藝”上，如上所述，藝伎必備的基本功是“詩書、舞蹈、琴瑟、茶道、書法、插花、談吐、裝扮，姿態，禮儀”。其次表現在“伎”上，伎是一種表演為職業的人，所以在每一個表演場合，藝伎運用本身的素養和技巧性的表演，令客人傾倒。是一場以服務為形式的最高水平的演藝。她不同于風月場上的青樓女子，卻又能以一種曖昧，美感的情調令客人醉臥溫柔鄉。傳統的日本藝伎能吸引人的一個重要魅力還在于她的神秘感、唯美性。

1．神秘感—美的追求動因

一種文化之所以惹人追捧，原因之一就是在于它的神秘感，人們只對自己不懂的東西好奇，只對好奇的東西進行探求。另外，由于美是沒有極限的，人們追求美的成就感，在于享受在于探求美的過程，而不在所得到的直接結果。虛無的往往被認為是最美的，是審美的最高境界。所以日本文化表現出了一種獨特的曖昧性，藝伎很有神秘感，所以都吸引著無數的追隨者。她們恪守著特有的原則打造出神秘的視覺效果并保持著自己獨一無二的文化視角和文化定位。

藝伎的神秘主要在于她們臉上厚厚的白色脂粉和她們身上知識與藝術的混合氣息。她們在客人面前保持著委婉而堅決的矜持布滿濃妝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顧盼之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她們曾被稱為日本文化與藝術的縮影。最令人稱奇的是藝伎的談話藝術。她們姿態優雅，談吐不俗，天南地北、古今中外，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她們懂得如何迎合男人的自尊心，善于察言觀色，了解男人的情緒。在日本男人看來，藝伎就像是他們的心理醫生，所以日本人花很多錢去找藝伎主要是為了聊聊天，想尋求一種更隱秘、更細致的親密關系。藝伎們另一個神秘緣于這一保持著濃厚的日本文化傳統的群體相當封閉。藝伎不許結婚，集體居住，以此保持“純潔”形象。歷史上，由于藝妓的培養成本很高，只有達官貴人才能享受的起藝妓服務。服務對象的地位較高，因而藝伎們平時很少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偶爾外出不是乘放下簾子的人力車，就是把整個臉部遮蓋得嚴嚴實實。她們的真實情況人們只能從電影或電視播放的有關鏡頭中了解一二。

這種神秘性正好迎合了日本人神秘意識，一種探秘感是日本人求美的永恒的主題。

2．即物主義——感官享受的追求

由于獨特的“現世利益”佛教思想的影響，日本人的文化只重視現在不重視將來，所以才有了日本人獨特的拼命工作于及時行樂并存的精神文化風景。追求感官刺激，滿足精神愿望是日本文化追求美的一個直接目的。所以才有了日本文化的即物主義——實用主義，這就造就了日本人輕理論重實踐的特點。所以，日本人沒有法國大餐卻發明了方便面，沒有貝多芬卻發明了卡拉OK，沒有畢加索卻發明了動漫等等。

藝伎的實用主義表現在于她給人們創造了一種高雅優美的意境，一種感官上的享受。藝伎是日本歷代首要的玩偶女人，是最好的藝術品，以藝術取悅于上層階級，使他們欣賞，使他們增強美感。最初她是一種色和藝結合產物，不僅有著風拂揚柳般優雅的外表，還有一種潤物無聲的柔美氣質。藝伎和普通的妓女還是不同的，區別并不僅僅是因為藝伎善藝。如果要指出藝伎最基本的特點，那就是藝伎所提供的服務，主要在于滿足異性的精神欲望，而不是簡單的肉欲需求，向客人展示符合想象中理想女性的風貌。這種美麗不僅要求藝伎的服飾得體，濃纖得度，而且要求一種整體的氛圍，如整個房間要求纖塵不染，在墻上掛起高古雅致的掛軸，古樸的花瓶中插上造型別致的插花，營造一種情趣。現代日本一家介紹藝伎的網頁中，則直截了當地說明，藝伎就是和顧客進行“模擬戀愛”。所謂模擬戀愛也就是一種精神戀愛，是一種以精神為主的異性間的滿足，這種精神戀愛能超越肉體的滿足，在精神戀愛的世界中是排斥肉欲的，至少肉體欲望不是主要的。所以這種文化既滿足了日本上層社會男人的曖昧、好色唯美追求，又不至于背負道德的包袱。

3．均質文化中唯美

日本文化是一種均質文化，均質文化條件下追求個性是日本文化的一個特點。可以把一件小事做到盡善盡美的程度。整體上要求和諧平均，個案上卻要求追求極限。有時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所以才有了“日本品質”這個名詞得誕生。日本人才有一塵不染的榻榻米文化，世界才有小巧實用的日本汽車。這種文化要求在有一種嚴格的游戲規則和個人努力奮斗的精神。

藝伎的“美”無疑首先是作為一種誘餌存在的，但這種“美”又具有相當的自主性和獨立性，這不僅表現于藝伎們在歌、舞、樂方面有相當的造詣，穿著、打扮、舉手投足的高度藝術化，同時，也表現在人們對藝伎行規的恪守上。電影《藝伎的回憶錄》中有這樣一個細節：男爵為小百合的姿色所吸引，頗費周折地設下圈套將她留在自己莊園里，單獨接近地。然而，男爵的最終所為僅限于解開她的和服，窺視她的身體而已。男爵何以臨陣退縮?當然是由于藝伎行規的不可冒犯。而這種對行規的服從，顯然有著日本人對“美”的根深蒂固的敬畏之心。此時的“美”，是以“初夜權”的方式出現的。男爵后來果然按行規加入了對小百合的“初夜權”的競爭。日本人愛美，愛到不肯屈從一切的程度。比較一下中國的同類題材小說，如《杜十娘》、《賣油郎獨占花魁》之類，結果便很清楚。中國人固然也愛美”，卻不徹底，“美”最后往往不是被惡所摧戔，就是被“善”所收編。日本則不然，“美”始冬保持著獨立的地位，拒絕“善”的征服。這也午就是日本的藝術作品讀起來回腸蕩氣的真正原因。由于美與惡都被推到極致，便產生了巨大的藝術張力。《藝伎回憶錄》再次證明了這一點。

4．務虛主義的美感追求

日本文化是一種親近自然的文化，由于地震、火山、臺風等惡劣自然環境的影響，日本文化有一種逆來順受的“忍文化”，同時由于自古以來深受佛教文化的影響，對惡劣的生存環境產生了浮生若夢、生死無常的人生觀。在文化表現上為，物質上實用主義和精神上的務虛主義相結合。日本的地理位置處于“文明圈”的邊緣地帶，歷史上長期處于強勢文化的籠罩之下，不斷地經受外來文化的沖擊，不得不吸取揉和外來文化。歷史上日本就受過三次較大的文化沖擊，使日本迅速站在了當時世界文明高峰的頂端，即，大化改新的全面“漢唐化”，明治維全面“歐洲化”，二戰后的全面“美國化”。作為一種原創性文化，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要在短期內完全吸收消化外來的原創性文化，是十分困難的。所以，在引進吸收過程中，只能不顧這種歷史文化的積淀，從外觀的形式的模仿入手。滿足于外在的形式，以形式的相似來求得文明中心圈的認同。因而日本人，養成了所以，在這過程中，日本人養成了注重形式、追求實效、不求甚解的思維習慣，不善于追究事物的本原性。所以有人說，日本文化沒有中華文明的博大精深，也沒有歐洲文明的結構縝密，也缺乏美國文化的包容與進取。

藝伎這一職業的背后，存在著深厚的歷史文化背景，它和日本文化具有密切的聯系。

以“侍酒筵業歌舞”為職業的藝伎，本非日本所特有。唐宋時中國的官妓，以及朝鮮的妓生，和日本的藝伎都有相似之處。但是在大部分民族的歷史上，基本上在近代以前完成了歌舞演藝和性產業的分離，性產業退出了社會的主流文化，而日本的藝伎，仿佛是一種活的古代文物，一直延續到現代。

日本是個篤信佛教的民族，而佛教的浮生若夢、生死無常的教義，大概也影響了日本文化中的人生觀。藝伎的這種虛擬的感情世界，是得到日本社會認可的，一般為人妻者，不會把藝伎作為丈夫的外遇而產生感情危機。這是一種不影響真實社會的游戲世界，是一種游戲的滿足。而日本男人由于生存的壓力，存在著這種虛擬感情的需求，在真實社會中無法滿足的感情試圖在虛擬世界中得到滿足。類似于現在的“網絡游戲”。這種曖昧性和虛擬性，也許就是藝伎的神秘所在。一方面保持同現實社會的距離，一方面又要盡量表演出真實。因此，藝伎雖然作為一種職業，和客人是買賣關系，但在和客人的交往中，一般藝伎不直接收費，由飯店代收。這樣，至少在形式上沒有直接的金錢交易，以體現感情的仿真性。大前提的虛擬性和形式上的真實性相結合，是日本文化所容許的，也是藝伎形成的社會文化氛圍。

四、藝伎文化的生命力

影片也是讓小百合以回憶錄的形式敘說，透出些許無奈和傷感。這也正是日本藝伎文化的生存現狀。

20世紀70年代以后，流行新文化的；中擊下，藝伎行業逐漸走向衰落。在20世紀初，日本一度擁有超過8萬名藝伎，現在從事這一行業的女性只有數百人，而且幾乎集中于東京和京都等少數幾個大城市，時代變了，傳統意義上的藝伎實際上已不復存在。京都街道上，偶爾仍能看到翩然而行的藝伎的身影，其實這只是作為現代人懷舊的點綴罷了。至于高級酒吧里那些身著藝伎盛裝、濃妝艷抹的陪酒小姐，更是徒具外表，言談舉止、氣質神態，一切都現代化、商業化了。

女性的美有一個藝妓般迷人的外貌和才藝，一直是日本女性對美學的最高追求。藝伎文化魅力更在于這種文化表現著日式審美的最高境界。能進入藝伎群體學習的女性幾乎也就等于得到了整個日本社會禮儀上的最高認可。日本對女性的要求是很精致和唯美的，藝伎代表著日本傳統文化中女性的最高姿態。“自我修養”、“自我重塑”的能力是日本恒久追求的一種品質，而藝伎文化表現了這種品質。藝伎的穿著已經成為日本女性傳統美的典范。藝伎的行為舉止也成為閨秀們的模仿標準。藝伎講話的聲調受原來舞臺表演的影響，通常都是用假嗓子，比正常聲調要高一些。這種假嗓子聲調現在幾乎已經成為所有日本婦女的講話習慣。

但藝伎文化仍在深刻地影響著日本。日本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小說家川端康成的成名作《作豆的舞女》和《雪國》就是描寫藝妓戀情的。被稱作“藝妓道”的行為規范，也已經成為現代日本女性的一種生活和社交典范。而且，在今天的以及文化依然滲透到了日本的社會各個角落，藝伎甚至已經成了京都旅游文化的招牌。

從這個意義上說，藝伎是日本傳統文化的傳承載體，藝伎文化已深深植根于現代日本文化之中，并沒有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