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斯文化理論觀點解讀

[摘要]威廉斯是批判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把大眾傳播當作現代社會的重要文化現象，并努力將文化研究與相應的體制結構及社會結構聯系起來進行考察，他對于霸權、文化、感覺結構等的定義和闡述，對文化研究產生了重大的影響，本文試圖對這些觀點進行批判性解讀。

[關鍵詞]霸權 感覺結構

雷蒙德·威廉斯RaymondWilllams，1921～1987)，傳播學批判學派代表人物之一，英國文化研究派早期理論家，“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文化批評家。重要著作有《文化與社會》、《長期的革命》、《傳播學》、《電視：技術與文化形態》、《關鍵詞：文化與社會的詞匯表》、《馬克思主義和文學》、《文化社會學》等。在這些著作中他體現了一種整體的、歷史的研究觀點，其理論具有開闊的視角。本文試圖將他理論中的一些核心觀點加以闡述和評論。

一、文化霸權

馬克思主義理論認為基礎(經濟)對上層建筑(文化體制和政治體制)具有決定性的作用。例如馬克思認為把原材料做成鋼琴的工人參與了一項生產活動，而鋼琴演奏家并沒有參與。威廉斯對此持懷疑態度，他認為演奏鋼琴這一實踐是物質的、也具有象征意義。正是在這一語境下，威廉斯探討了各種體制結構的產生，以及對各種現代文化形式生產和傳播的影響。盡管是葛蘭西明確提出了霸權這一概念，但在《馬克思主義和文學》一書里，威廉斯較早地表達了有關霸權的一些重要思想。他將霸權定義為一個連續的歷史過程，這一過程永遠處于不斷的變化中。

如同威廉斯所表明的，沒有任何社會秩序能夠包容人類經驗的全部。因此，某些社會實踐具有內在的矛盾性，并且偶爾還會具有對抗性，因為這種實踐既是對占主導地位的霸權的挑戰，也是對這種權力的再肯定。霸權的形成依賴某種一致的輿論和意見的形成，而這總是一個過程和斗爭的結果。“統治集團的支配權并不是通過操縱群眾來取得的，為了取得支配權，統治階級必須與對立的社會集團、階級以及它們的價值觀念進行談判。”(P．17)“憑借大眾傳播的教育系統這一體制，各種傳統的文化傳遞有助于在當代社會里形成民意的一致。”(P．33)以法蘭克福學派為代表的學者把大眾文化看作是資產階級宣傳自身的意識形態，欺騙群眾的工具，忽視了大眾文化內部包含的差異、矛盾和斗爭。而威廉斯認為，大眾文化既是支配的，又是對抗的，它既不僅僅是統治階級意識形態的通俗宣傳，也不是一種自發的文化抵抗，而是一個談判和斗爭的領域。這一認識，一方面堅持了大眾文化的政治性和意識形態性，另一方面又避免了庸俗的經濟決定論和階級決定論。

二、文化定義

在《漫長的革命》一書中，威廉斯表述了文化的三種定義。首先，“理想的”文化定義。文化是人類完善的一種狀態或過程。文化分析在本質上就是對生活或作品中被認為構成一種永恒秩序、或與普遍的人類狀況有永久關聯的價值的發現和描寫。其次，“文獻式”文化定義。根據這個定義，文化是知性和想像作品的整體，這些作品以不同的方式詳細地記錄了人類的思想和經驗。再次，文化的“社會”定義，文化是對一種特殊生活方式的描述，這種描述不僅表現藝術和學問中的某些價值和意義，而且也表現制度和日常行為中的某些意義和價值。文化分析就是闡明一種特殊生活方式，一種特殊文化隱含或外顯的意義和價值。在第三種定義中，生產組織、家庭結構、表現或制約社會關系的制度的結構、社會成員借以交流的獨特形式，這些因素都成為“文化”，也正是第三種定義揭示了建立文化主義的決定性意義。

威廉斯在《文化與社會》一書中，追溯了從工業革命直至當代，“文化”一詞的內涵所發生的變化，他同意李維斯的意見，傳統的最精致的部分體現在語言和文學中，但他不同意李維斯的觀點，全部文化遺產都是由語言和文學承載的。他堅持認為，文化是由“普通”男女在日常生活中與日常生活的作品和實踐相交流過程中創造的，文化的定義應該是他們“活生生的經歷”。威廉斯的分析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李維斯派的壟斷局面。藝術沒有了特殊的地位，“文化跟生產、做生意、政治、養家糊口一樣，它是一種活動”。(P．78)文化是某種特定的生活方式，文化表現某種生活方式。文化分析是重建特定生活方式的手段，這種觀點構筑了文化主義的總體思路，還制定了文化主義的基本步驟。

對威廉斯來說，諸種藝術實踐并不反映現實，而是憑借各種物質的和具有象征意義的形式來創造現實。實際上，在現代社會，大眾傳播既與其他各項社會實踐緊密相聯，同時各項傳媒行為本身就是有意義的社會實踐。既反映現實，同時也創造人們的共同經驗。任何人都不能脫離一定的社會環境而存在，而任何藝術作品實際上也受到一定社會背景、社會制度、主導價值觀念等的束縛，并且也努力從中贏得存在的空間。即使表現為抵抗的，這種抵抗也肯定不是絕對的。

威廉斯在批評方法和文化觀念上曾受到李維斯的影響，但在對待大眾文化的態度上與李維斯等人卻存在重大分歧，這種差異與兩代批評家的出身和文化背景有關。李維斯等戰前一代批評家大多出身于社會精英階層，而在戰后，象威廉斯這樣出身工人階級家庭的子弟也獲得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威廉斯后來曾多次強調這種經驗對于他們從事文化研究的重要意義，這種經驗使他們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那些被排斥到邊緣位置的非主流的社會集團，接觸到為這些社會集團所熟悉的大眾文化。

在談到所謂的文化“高”、“低”時，威廉斯認為偉大傳統通常以人們意想不到的方式延續著自己。許多昔日的新作品，如果按當時的“高”標準，會被稱為低級作品。實際上衡量所謂的“高”、“低”文化的標準一直在變化，之間的分界也不是絕對的。在一個特定的社會里，選擇與統治階級的利益相關，甚至被它所左右，而且常常會成為一種趨勢。社會的傳統文化總是跟同時代的興趣愛好和價值體系相吻合。對通俗文化學者來說，這有非常深刻的意義。既然選擇總是基于“當代選擇愛好”的基礎，既然出現過許多“歷史顛倒和重新發現”，那么很自然無法預料在任何特定的情況下，過去時代作品的價值。因此，我們在對當代文化做好壞優劣，高雅通俗評判時就不能過于絕對，因為隨著歷史變遷評判也會變化。況且“我們并不生活在被整齊地劃分開來地世界中。許多人今天看馬戲，明天上戲院；今天看足球，明天聽音樂會。這些經驗各不相同，我們對一種經驗的感受能力，是否會受到我們其他經驗的影響？”

雖然威廉斯肯定文化本身沒有“高”、“低”之分，但對于那些不負責任地將大眾文化中存在的暴力和性等丑惡東西，歸結為滿足受眾需求的說法，他進行了批判：“有證據表明，在某一特定時刻選取公眾趣味的一個方面，進行大量宣傳，就能使它顯得比原先更固定，更有力，更重要。(節目)受到喜愛，收視率就高，就被安排在黃金收視段，錯誤的循環由此而產生。……”(P．349)假如年復一年，我們不斷地接受以這樣的要素為顯著特色的訊息，也許就會影響我們的世界觀，認為暴力是極平常的，解決沖突的最好辦法就是暴力。所謂的公眾趣味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人為的趣味，是由節目策劃人和制作人制作出來的趣味。大眾傳播組織要對引導公眾潛在興趣和已有觀念之間的平衡負責。

三、感覺結構

“經驗是威廉斯文化理論中一個核心的范疇。威廉斯認為，某一文化的成員對其生活方式必然有一種獨特的經驗，這種經驗是不可取代的。”(P．8)不具備這種經驗的人，只能獲得對這種文化的一種不完整或抽象的理解。這種為生活在同一種文化中的人們所共同擁有的經驗，威廉斯稱作“情感結構”。“這種感覺結構就是一個時期的文化”。(P．132)這個詞被用來描述一種集體文化無意識與一種意識形態之間相互聯系的松散結構。感覺結構具有一種非常深刻和廣泛的支配作用，實際上傳播也要依賴某種感覺結構而進行。一旦這種感覺結構所依賴的載體不復存在，文獻式的文化將有助于我們接近它。在進行文化創造的時候，應該努力抓住“現在真正發生的事情”，同時還應該竭力與受眾的情感結構聯系起來，只有如此，才能成功的進行傳播。

這個概念非常重要，一個時期的“感覺結構”可能是與占統治地位的文化觀念相對立的，威廉斯用這個范疇作為一種方式來堅持一種有機的平民精神的存在，這種精神是緊密地與具體的生活條件和價值聯系在一起的。文化分析的目的就在于重新建立威廉斯所說的“情感結構”。

具有霸權性質的文化體現了一套占主導地位的準則和價值觀的連貫性。現代正在出現的情感結構，就是交流的無能，文化同一性的離散和對至高無上的個人價值的推崇。威廉斯強調，現代主義者對情感的疏遠，破裂和放逐的關注，應該與體制諸方面重新聯系起來。根據威廉斯的看法，主要是因為現代資本主義經濟的運作，才造成了這種交流的障礙。唯有通過社會主義經濟和對自我管理的原則在體制上加以承認，一個更善于交流的社會才能出現。意識形態粘合劑確定了對不同社會集團的“兩愿”的統治。威廉斯強調霸權的文化力量，他認為霸權能夠通過社會原子論的過程以及建立共同的信仰和實踐來實施。

大眾傳播全球性形式的崛起已改變了日常生活的經驗性內容，改變了權力結構。文化帝國主論認為，由于各大媒介聯合企業的優勢，一致性而非差異性正在組成全球性文化。根據這一觀點，文化產業生產出麥當娜和麥當勞餐廳的美國化全球性文化。民族主義論認為，民族國家有能力組織一代代人的經驗，表達共同的記憶和抒發共同的命運。

威廉斯似乎常常想使各種民族——區域文化激進化，以調和美國全球文化的效應。然而沒有得到民主的擁有和控制的各傳播途徑實際上均必須在跨國資本主義語境下運作。當然，關于跨國文化生產的霸權觀點的另一個重要后果，就是構建具有民族和區域形式的協同性和共同體。

從總體上講，威廉斯的文化理論過分關注藝術的生產方式。他關于霸權的討論對“特殊”的藝術形態起到了顯著的作用。在媒介文化方面，這種傾向在他對電視流通和電視內容的討論中表現得尤其明顯。與李維斯一樣，威廉斯著力通過慎密的檢視來發掘蘊藉于文本的價值觀。認為受眾通過“閱讀”能獲得蘊含在文本中的意義，而且還把意義當作文本里固定不變的東西。這種觀點忽視了大眾文化的開放特性。當然，能夠通過對政治經濟學的分析來發展對霸權問題的研究，這仍然是非常具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