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做很多事。我每天懶得做的事更多。我不回電子郵件,不鉆研要寫的文章,除非是燃眉之急。
我懶得打電話給銀行,把兒子以前訂的、而現在已經停用的某網絡游戲自動繳費取消。我也懶得去找個建筑工人,翻修花園的圍墻。我懶得打開賬單。
事實上,我連郵件也懶得打開了。我也懶得打電話。最主要的是,我懶得去報稅退稅。
最為奇怪的是,我所回避的很多事情其實很容易做。我最終動手的時候,才發現它們是多么容易。但是這種病態的偷懶行為還是一如既往,仿佛我的大腦在發出一個強烈而且持續的信號,告訴我這些事情能拖則拖。
上周由于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接觸到一宗訴訟,這訴訟讓我對這種偷懶的行為有了一些認識。此訴訟中有一位律師,名叫理查德·戴頓。此人的毛病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只是把報稅的事情拖延幾個月,他則是一拖就是8年:1994年到2002年間,他一次稅都沒有報過。
這位被告爭辯說,他患有一種名為“回避人格障礙”的毛病,鑒于這是疾病,他控制不了,因此,他無罪。
這種思路太激動人心了。也就是說,下次停車吃罰單,我就跟板著臉的交通管理員說,我有回避人格障礙癥,自己無法控制,所以不能去給我的居民停車證辦延期。下次我沒有付電費,電力公司就不能停我的電,而應對我表示同情。
不幸的是,2004年第一次審訊此案的法官非常令人掃興。此法官姓佩申斯(Patience),本意為耐心,可是他對被告的說辭毫無耐心,也不愿意讓專家證人作任何證供。他指控被告犯有欺騙罪,判戴頓先生9個月監禁。
刑滿獲釋后,戴頓先生回到上訴法院,試圖推翻原判。這一次,法官對他的回避人格障礙癥一說嗤之以鼻,并引用周末版《金融時報》的醫生作者瑪格麗特·麥卡特尼的話來反擊他。麥卡特尼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譴責把正常行為病態化的傾向。這位法官還說,即便戴頓先生真是患有此病,也難脫干系,仍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謝天謝地,這完全正確。偷懶是一種正常行為。事實上,在這宗訴訟中,我們懷疑表現出回避人格障礙癥狀的還不止戴頓先生一人。稅務局里肯定也有人患有所謂的回避人格障礙癥,否則不會等了8年才發現他一直沒有納稅。
真正的怪人是做什么都不偷懶的人。我知道有個人一直是所有事情一起抓,我對他的精神健康比對我自己還要擔憂。
偷懶是確定優先事項的一種自然方法,這些習慣相當根深蒂固。到頭來,是什么逼著我們去做事?是懲罰。斷電這種懲罰迫使我們去交電費。停車罰單迫使我們去換新的停車證。
我們對這些懲罰的回應方式和容忍的底線也不一樣。我過去的一個鄰居吃罰單連吃一個月(總罰款額遠超過1000英鎊),才到市政廳去換新停車證。我們之間的差別是她比我有錢,所以我們的容忍程度不一樣。
在結束回避人格障礙的話題之前,我在Google上查找了一下,看有沒有醫學網站提到此癥。我吃驚的是,我發覺它和不交稅毫無關系。它是指那些回避各種棘手社交場景的人。真患這種病的人對批評、沖突和羞辱極端敏感。他們為了避免尷尬,不愿意去承擔任何風險。
我深信,戴頓先生沒有這些毛病。如果他有,選擇做律師可真是入錯了行,因為沖突就是律師這一行的家常便飯,羞辱也常常近在咫尺。
(吳丙龍摘自《萬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