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黑客瘋狂作案
1986年,馬曉軍出生在北京郊區通縣的一個普通工人家庭里,由于父母工作忙,馬曉軍整個童年備感孤獨,經常是學校的孩子都被父母接走了,他還一個人留在學校里一直等到天黑。在馬曉軍13歲考入初中的那年,父母雙雙下崗。此后,父母靠擺地攤賣衣服維持馬曉軍上學的費用和家中的開支。由于生意冷冷清清,居家的艱辛可想而知。
當他看到和自己同齡的同學被家人用小汽車接送上下學時,馬曉軍的內心對這個社會的不公充滿了敵意和仇恨。緣于這樣一種內心的憤懣,馬曉軍立志要掌握一技之長,將來有一天用自己的努力和智慧超越所有人。
初中畢業后,成績優異的馬曉軍堅持報考了北京某職專計算機電子信息專業。自此,他在電腦方面的超常才能如深掘的水井噴涌而出,驚人的悟性常令老師和同學震驚不已。
2002年,在距職專畢業還有6個月時,馬曉軍卻突然肄業消失了,從此,就連父母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2005年,馬曉軍再次出現,他的出現令一個人寢食難安。這個人就是濟南市刑警支隊的王業斌中隊長。
2005年春節后的第一天,剛上班王業斌就被大隊長氣哼哼地叫到辦公室,“這毛賊真是膽大包天,偷到我頭上了!”原來,春節前,大隊長代表濟南市公安局到北京探望一些老領導,妻子為他準備了一個銀行卡,盡管出差時他一分沒動這筆錢,結果回來后,卡上5000元現金卻被取得一干二凈!在銀行工作的妻子一查,提款地竟在天津!她懷疑大隊長有了“外遇”,在家中哭哭啼啼。
轉眼過了元宵節,濟南某銀行的客戶銀行卡被提空的報案越來越多。情況與大隊長的案子一模一樣。這引起濟南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視,為此成立了以王業斌為主的“專案組”。由于賊的提款地分散在天津、北京、無錫各地,手段多數是從自動取款機支取,所以辦案首先從大隊長的線索入手。王業斌等人來到天津某銀行調出錄像資料,看見一個背藍包的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戴著大口罩,只露出兩只眼睛,提完款后故意沖著探頭,打KISS再見,那神情狂妄至極,仿佛在說:來抓我啊。王業斌不由得暗笑:“小子,你等著!”
接下來,王業斌等人陸續收集到“黑客”的作案信息,比如他在各地提款時留下的幾個假名:林森,王桂軍,羅名,李軍……從監視儀里看,他無一例外每次都戴著口罩,沒有露過真面目。刑警隊員們還發現,他曾頻頻使用一個聯通手機號130××××2365打入濟南某銀行服務熱線,利用自動查詢功能查詢某些客戶的賬戶余額,之后最多一周內,客戶存在銀行卡里的錢就會全部提空。王業斌等人馬上啟動手機監測設備,發現該號碼最近在青島使用過。專案組24小時監控這一號碼,并與青島警方聯系布控,只要他再次使用這一手機,數小時內就能鎖定它的方位。
可是,黑客像跟他們捉迷藏,手機信號時隱時現。
2005年5月16日,該手機終于開始在青島使用,辦案人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四小時趕到青島,又順藤摸瓜,當天把目標縮小到某海濱浴場周圍,就在只剩方圓一兩公里的區域時,信號消失得無影無蹤。手機突然關機了!辦案人員等了三天兩夜,信號始終未再出現過。王業斌在海邊徘徊,望著黑沉沉的大海,難道他躲進大海里了不成?就在這時,王業斌把目光鎖定在浴場對面那幾幢賓館上:黑客特點是流動作案,賓館不就是他作案的最佳場合嗎?沿著這一思路,王業斌等人立刻付諸行動,并很快在某賓館發現重要線索:兩天前,該賓館曾住過一個叫“林森”的客人,其身份證登記的“青海省西寧市步邙大街23號”是假的,西寧市根本無此街區!肯定就是他!可惜,這小子可能覺察到了危險,早開溜了。但在他住過的511房間固定電話記錄上,王業斌等人查到在5月17日凌晨1點時,他曾用房間電話打過一個青島的手機。隊員們頓時如獲至寶!他為什么在半夜打電話呢?手機主人可能就是同案中人!
與此同時,濟南方面也傳來另一條重要線索。幾天前,電子刑偵員準確截獲了一個打到130××××2365手機上的電話,這時130××××2365就在青島,而另一手機在江蘇。
很快,青島手機的主人被帶到王業斌等人面前。他四十多歲,是一個在青島做生意的東北人。可是審查出來的是:他與“銀行卡案”并無聯系。原來真實情況是他因長年在外做生意,為解決生理問題時不時嫖娼,后來和一個“小姐”混熟了,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她。王業斌等人找到這個“小姐”,她很快回憶起了那晚的情形。那個晚上她到511房間“服務”,凌晨東北人找她,電話剛接通她的手機就沒電了,她只好用房間電話打給東北人。她說,當時511房間入住的客人很神秘,整個“服務”客人都讓房間黑著,不讓她看清面目,只覺得他很小,還記得他用手機接了個電話,當時自稱“曉軍”,像是北京口音。“服務”后也一直阻止她開燈,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很大方,一下子給了她800塊錢!
看來罪犯反偵查能力不弱,雖然青島線索中斷,江蘇線索還刺激著王業斌的神經。專案組順藤摸瓜找到了手機的主人,那個人姓徐,是南京某銀行的保衛科長。
徐科長很快來了。王業斌不動聲色地問他還有沒有使用過別的手機,他一口咬定說沒有。直到王業斌說出他打給黑客的那部手機號碼,他叫起來:“這是我們保衛科的值班電話!”真是事與愿違!原來,一次在夜間值班時,徐科長發現一部手機深夜多次打入銀行服務熱線,多年的保衛工作讓他警惕性很高,隨即用銀行這部值班手機打過去,警告對方不要胡來。他說當時還沒說完,對方就“啪”地掛了手機。徐還說,南京刑警前幾天也找過他調查此事。
王業斌隨即與南京刑警接觸,聽他們一介紹,王業斌后背霎時滲出一層冷汗!王業斌完全低估了自己的對手,他已在南京成功作案數十起,涉案金額遠遠超過了濟南作案!其實,在濟南作案前,黑客已在北京、天津、成都、武漢等7市作案十幾次,成功詐騙數百萬元!17年的刑偵經驗告訴王業斌,他遇到一樁前所未有的大案!對手的作案范圍不僅極大,而且作案能力突出。為偵破此案,各地警方調動精干警力,誰也不知道,這個警方緊鑼密鼓追緝卻一無所獲的神秘“黑客”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下一個攻擊目標又在哪里?
當時王業斌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的這個對手,竟是一個不滿19歲的玩電腦的大小孩!
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兩條線索一斷,破案工作陷入了困頓。
每逢辦案遇到困難,王業斌總是心事重重。他想,這是一個高智商罪犯。對這些“天才”來說,除了金錢,與刑警斗智的反偵破過程同樣可以使他獲得快感。然而,這種人往往很自負,不屑于“簡單”的事情。從以往作案經歷看,他相當注重作案手法的縝密復雜,天衣無縫。比如,他大多時候選擇夜間作案,作案手機絕不他用,換省作案換一部手機等等,作案后提款均在異地,多數在提款機上提款,對這種極度小心、時時警惕被電子跟蹤的罪犯,他多次使用作案手機時,肯定只有在自我感覺安全的地方。對罪犯來說,不作案的地方不就最安全嗎?而相反,在他極少使用它時,才是他最有可能作案的地方!
王業斌立刻找來監測設備技術負責人,問他在山東境內監測到130××××2365的信號,除青島外還在哪兒使用過。他說:“2005年4月19日那天,在濟南只有半天時間,下午就消失了。”隊員們分析他可能是路過這里轉車,到其他城市作案。
“不,那天他是來濟南辦卡的!”王業斌跳了起來。
王業斌和他的同事們檢查了4月19日當天,濟南某銀行全部的辦卡記錄,并在當天全市辦理的75張卡里,很快發現了一個叫“馬軍”的人!電話、住址均是假的。但馬軍這一名字,和“小姐”說的“曉軍”只差一字!另據為“黑客”辦卡的女銀行員回憶說,那個人盡管戴有口罩,但好像是北京口音。這又與“小姐”所供述的相吻合。
王業斌推測這個神秘的黑客也許叫馬曉軍,居住在北京,可是那么大的北京,叫“馬曉軍”的有上千個,逐一檢查豈不是大海撈針?要調多少警力才能去逐一排查?成功幾率有多大?因為這本身也只是推測啊。
2005年中秋節過后,就在破案希望越來越渺茫時,一位到濟南辦案的北京公安局技術人員酒后無意透露的一件事,成為偵破此案的關鍵。
技術人員說,中秋節當天,他們差一點兒就抓住了這個“黑客”。由于作案頻頻,經北京公安局局長特批,把跟蹤極度危險分子專用的流動電子跟蹤儀專門調出一臺跟蹤這個案犯。連公安部也高度重視,要知道整個北京一共才有兩臺這種儀器!價值數百萬的流動電子跟蹤儀果然不負眾望,很快在中秋節的晚上捕捉到了作案手機信號。地址在北京郊區的通縣。當時是凌晨4點,150名辦案人員層層包圍通縣新東方化肥廠院內的小賓館。公安局局長隨即親自到現場,因為整個廠區漆黑一片,唯有那個小賓館四樓亮著燈。但當他們破門而入時,發覺對方是四個打麻將的溫州生意人,抓錯了!
為什么會抓錯人呢?原來,流動電子跟蹤儀是跟蹤手機信號,利用手機電波發出后碰撞到障礙物的變頻強弱來測定方位。如果在高層建筑密集的市區,極容易確定犯罪分子的地點,但在建筑物少、地廣人稀的郊區作案,跟蹤儀就有可能“失靈”。黑客又一次在他們眼皮下面逃之夭夭。
幾天后,恰好有一樁在山東工作的韓國商人遇害的案件需要到北京市局調查,王業斌喜出望外,這真是天賜良機!
在北京公安局戶證處,電腦操作人員登錄“北京市常住人口戶籍系統”,查找韓國商人案件的北京籍嫌疑人,王業斌在一邊暗暗留心記住了其登錄方式和密碼。回到濟南王業斌立刻上網查詢,當王業斌哆嗦著鍵入“馬曉軍”和“通縣”等查尋字眼時,照片上出現了一個剛長胡子的、稚氣的小孩,帥氣的微笑讓人不敢相信!然而王業斌斷定就是他!一看地址欄,竟然是北京市通縣新東方大街××號,這不就是北京公安人員包圍的那家化肥廠賓館地址嗎?原來,馬曉軍是在那家化肥廠的對面住!
王業斌立刻挑選了3名精干的年輕人,帶了2萬元辦案經費趕往北京。那一天,是2005年12月10日。
《圣經》能否救贖罪惡的靈魂
為了不打草驚蛇,王業斌與另外3名刑警化裝成普通的民工,以外地打工者的身份在馬曉軍家附近的巷口租了間小屋。日夜監視了兩周,個個頭昏眼花。后來干脆到中關村買了簡易的監視攝像頭,把顯示屏吊在床上方,另一頭的攝像頭用一根長長的電線連著裝到臨街窗口,躺著繼續監視。
有次,王業斌買方便面回來,刑警小李捂著頭飛奔過來,王隊,目標出現了!
原來,這小子真的出現了!小李發現“目標”時正躺著,過分激動的他從床上“騰”地跳起來,頭都把顯示屏撞掉了,但此時下手已晚,馬曉軍可能已嗅到危險的氣味,一出巷馬上招手“打的”走了。王業斌等人一直等到2006年元旦那天晚上,他再也沒回家。事已至此,專案組決定由私下轉為公開,即刻調查他曾就讀的××職專。
教過他的班主任說,馬曉軍這孩子極其聰明,智商超群。特別對電腦,簡直是天生奇才,連教過他的計算機課老師都畏他三分,避之如虎。他是在離畢業6個月時,突然肄業消失的。
天才往往孤僻,他沒交幾個朋友。在他初中同窗中唯一的好朋友汪洋家,聽汪洋父母說,馬的父母都是低勞保的下崗工人,月收入僅幾百元,前年汪洋考上上海某大學的計算機系,過春節時馬曉軍來過。當時言談中透出對金錢的極度渴望,他喋喋不休:“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金錢,有了錢,你才是人。”
馬曉軍最崇拜的人是古巴的民族英雄一個叫格瓦納的人,王業斌與汪洋通電話,汪洋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馬曉軍有一個“格瓦納”QQ網名,幾天前他們還在網上聊過天!
此時的馬曉軍沉入茫茫人海。但是刑警隊員們至此已相信,他不是什么江洋大盜,而只是一個剛剛離開學校的孩子,在遠離親情、不敢再犯罪的時刻,他內心會時刻發抖,孤獨。此時可以安慰和陪伴他的,只有電腦和性。在聯系深圳騰訊公司總部取得支持后,王業斌請求大隊長同意,臨時指定兩名年輕的女刑警,她倆的“工作”只有一件事,就是一旦“格瓦納”上QQ,就使盡渾身解數“纏”上他。
馬曉軍的最后落網,正是在北京六部口一處隱蔽的網吧,當時他正在QQ上,年輕的女刑警很快讓他興高采烈。這是一個帥氣逼人的少年,不時被逗出孩子般燦爛的微笑,不知怎的,當王業斌確認出絕對是他時,內心突然微微一痛!最后抓捕他之前,王業斌給女刑警發了個短信:“給他發個笑臉。”
2006年2月13日,元宵節過后的翌日,王業斌從北京押他回濟南,他很乖,一言不發,直到快到濟南境內,他突然小聲說:“叔叔,我會不會被判死罪?”
馬曉軍作案歷時兩年,涉案金額高達上千萬,但他沒有送給過任何人錢,包括他貧困的父母。他的嘴很嚴,一直拒絕說出贓款的下落。直到刑警隊員們從他身上搜出日產“精工”鑰匙,并用這把鑰匙打開了北京某銀行的個人保險柜時,一摞摞整整齊齊的上百萬現金才落入眼簾!
他的個人保險柜里,還有一套鑰匙,這是他用詐騙的錢,高價購置了北京某高檔小區的一處住宅。里面的陳設奢華無比,其自動化程度之高,充分體現了他電腦天才的想象力,他自封其為“馬曉軍工作室”。馬曉軍在此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供述曾在此處,至少與十幾個少女發生過性關系。
被捕后,馬曉軍向王業斌要了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研究完了,他像生了一場大病。他說:“我至少要判無期,不看這個了,叔叔,給我換部《圣經》吧。”
2006年4月23日,馬曉軍以“金融詐騙罪”被移交檢察機關,時年他剛剛20歲。
編輯 / 劉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