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是當地的名人,由于屢破大案,這位刑警隊長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更因被市電視臺《警官說案》欄目邀為固定嘉賓,在那個人口逾百萬的城市里,他的名字幾乎家喻戶曉。
她只是個普通的護士,沒承想會邂逅他,而且竟然是在醫院的病房里。最初,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將眼前這個滿身纏著紗布需要特級護理的重患者與昔日那個英武帥氣的他聯系起來。
絡繹探視的人們在病房之外伴著長吁短嘆的只言片語在她的腦海里驀然對接成一幅幅令人心悸的畫面:他駕駛的轎車在躲避對面超速行駛的貨車過程中發生側翻,數不清多少次的翻滾而最終跌入路邊的深溝,四肢骨折的他來不及朝后座回望一眼,便失去了他年僅5歲的花朵一般的女兒。
他的傷體恢復得不慢,但情緒卻愈見消沉,他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絕境。出于工作的責任和心目中的敬仰,她對他付出了太多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料。她始終沒講過任何大道理,但她的體貼和樂觀還是在無形中感染了他。
邁出醫院大門的一刻,他回頭問她:“我該以何為謝?”她在莞爾一笑的瞬間低下頭:“只要你振作起來。”
兩人的心都微漾了一下,有一些暖意不約而同地蔓延到彼此的心尖。
于是,有了長久的交往,漸也覺得,每次約會的直面,是一種煎熬。這樣一種沉淪,難過得無法忍受。分不清主動和被動,猶如兩株藤,纏繞在一起,便沒有了彼此。愛情就像一陣風,從兩個人的心間徹底拂過,有家室的他和未婚的她卻不知這種愛始于何時,從甜蜜間猛然醒來,熱烈欲焚的感覺已是十面埋伏。
他既有不羈的曠達,又有蝕骨的柔情。為了擺脫太多熟面孔的干擾,他不惜耗費時間、精力和金錢帶她去其他的城市游玩。因為于他而言,她總是有一種特殊而謎樣的魅惑,在頹廢陰暗的日子里,他自覺是如此身不由己地走進了她溫暖的感情里。
她的欲望如野草般瘋長,她漸漸認為這種見不得陽光的方式沖淡了自己的幸福。未婚的她理直氣壯地一再向他討要自認為應當屬于自己的那份名正言順的名分。而他和妻子的生活,在世人看來,除了那次車禍,圓滿得像中秋的明月,他因此始終不給她一個承諾。
那種等待既是希望,也是荒蕪。她對他的要求一次比一次犀利。終于在一次被她的言語逼得毫無退路的時候,他坦陳了自己冷靜過后的心底想法:“感情這種東西,只有發展到跟體溫接近的溫度時,才有可能導致結婚,一旦燒過頭,達到了沸騰,則無法修成正果。”
本來,愛情已經在他越來越不耐煩的神色里千瘡百孔。然而現在,他棄她如此決絕。一座“城堡”眨眼之間裂成一堆碎片。那一刻,她分明聽見心里“啪”的一聲,有什么東西摔得粉碎。
原以為愛情猶如手上撒落的菜籃子,感覺可以抓得很穩,卻終于跌落塵埃,滿目狼藉。她不甘,持著二人在外地雙棲雙飛的票據和照片,甚至還有她對他們之間通話的部分錄音帶,仿佛抓住了挽救情感的一根稻草,她想用這些砝碼換得他最后的妥協。
正值升遷的關鍵時刻,他沒有料到她會暗中備下如此利器。一時惱羞成怒的他為了泄憤,為了滅口,曾經無數次阻止過犯罪的雙手最終釀下了驚天命案。
她是個工于心計的女人,在陶醉中沒忘了留存證據,并在日后以其為砝碼來增加自身的分量;他是個可以控制全局的男人,隱忍而冷漠,理性而矜持,心里有一架天平精密地計算著付出與得到,清醒而可怕。沒有人懷疑他們曾經的深深相愛,但最終雙雙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們的愛情,短暫得沒長過一朵花開的時間。
聯想到電視里的一個娛樂節目,五對夫妻分別站在桌上的一架天平的兩側,左右各放置一個砝碼箱,箱內的砝碼質量和數量完全相同。比賽的規則要求參賽者被蒙上雙眼戴上放著音樂的耳機,利用三次機會向自己面前的托盤內增減砝碼。主持人以能否在規定的次數內平衡天平來判斷夫妻間的默契程度。前四組夫妻可以說是身手靈活,且學歷甚高,但一番手忙腳亂的推測增減之后,都沒有成功,有的甚至造成天平側翻,不時引起臺下一陣陣哄笑。沒想到最后一對衣著樸素的老夫妻卻一次成功,他們的做法很簡單,二人各自將自己砝碼箱內的所有砝碼傾盒倒在托盤之上。
當主持人分別向丈夫和妻子詢問其中的訣竅時,兩人的表述如出一轍:“哪兒有什么感應?我們只是時刻都想著把自己的全部奉獻給對方,不做任何的保留。”
“這真是愛情的砝碼。”主持人在臺上激動地歡呼。
臺下長時間的沉寂后,驀然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