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同色系的顏色配起來太模糊了,不夠分明,不夠完美,深藍嘛配白色,淺藍也可以配白色,都是很分明,很精神的,深藍配淺藍?一定模糊成一片,連個輪廓都找不著。
所以深藍一定不要配淺藍,所以文雅秀氣的我拒絕了敏感細膩的人以各種形式表達的好感,無限憧憬地期待著哪一個豪爽的戎裝軍人走進我的夢里。
建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他是我的筆友。當正在休假的他獨自從城里來到這個偏僻的學校站在我面前帶著一臉笑容時,我開始對這個人產生好感——至少他有勇氣。我被他爽朗的大笑所吸引,周圍很少聽到那么富有男子漢氣息的、充滿自信與爽朗的笑。然后被他大步流星的姿態所吸引,我騎著自行車,他邁開大步跟著,回頭看他,一下子想到了一個詞:英姿颯爽!那一刻就讓我一錘定了音——就是他了!
那個時候,整日被他的氣質與風格所吸引,一切都是那樣新鮮與不同,深深以為我的所有短處都是他的長處,他的所有短處都是我的長處,互相彌補的道路一定是完美的充滿生機的。
戀愛的確是完美的,但是短暫的戀愛過去了,婚后的日子里,我慢慢地感覺到了一些不和諧。尤其是當他轉業回到我的身邊,我們結束了兩地分居的日子,以為從此可以終生廝守再沒有了缺憾后,矛盾卻接連不斷地冒了出來,不和諧竟然成了主旋律。我所重視的他不以為意,他在意的我不放在心上;他說話總是一副部隊里下命令的口氣,讓人很不舒服,行事作風又是雷厲風行一清二楚的,這和我邋里邋遢拖泥帶水內心敏感脆弱的風格截然不同。幾乎每一個決定我們都有分歧,每一句話都不順耳,每一個行動都會引發對方的沖天怒氣與喋喋不休的抱怨,為一句話而冷戰的時候漸漸多了起來。時間長了,兩個人都有些意興闌珊,心底有說不出的沮喪。
比如,要去他的姑姑家,所以去超市里買禮物。他堅持要買西瓜,這么冷的季節,西瓜肯定不會好吃,我就建議買梨,他看了我半天,好像是忍了又忍,才說:梨也很貴,不比西瓜便宜——他以為我想省錢!我氣得扭過頭去不再看他,真是對牛彈琴!這個俗人!于是他遷就似的買了梨,然后就一聲不吭得了理似的一個人雄赳赳走了,根本不管遠遠落在后面的我。
他要回父母家,我打電話囑咐他把剛從銀行提的錢放家里再走。“我回家就不能帶錢?”他氣勢洶洶地掛了電話。我在那邊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以為我怕他帶錢給他父母,我是怕公交車上人多眼雜!我們常常以最惡劣的想法揣測對方,我說他小人之心,他說我狐性多疑;我覺得他主觀自私,他怨我不關心體貼;同事們都說我脾氣好,只有他說我什么都好就是脾氣不好;他的朋友都說他如何如何有先見之明,我只覺得他故弄玄虛……生活中什么時候都難有壯懷激烈的機會,多的是平淡瑣碎的小事,而這些小事上的分歧讓我慢慢地看出了性情相投的重要。我的心逐漸冷了下來,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甚至懷疑當初的愛是個錯誤,尤其是那一天我知道了同色系的搭配是多么完美的時候。
那天上課,一個學生一下子映入我的眼簾:一件深藍的上衣,配一條淺藍有點發白的牛仔褲,竟然有說不出的清新優雅,沒想到同色系的搭配這樣漂亮!這打翻了我一直牢固堅持的理論,難道以前我竟然沒見過深藍配淺藍,還是我視而不見?從這一天以后,我開始注意街上的顏色,發現不僅僅是深藍和淺藍搭配很好看,深咖啡色和淺咖啡色配在一起也是如此理性和優雅,深紅配大紅一樣出彩,姜黃配嫩黃是格外富有生機,純白和銀灰也那么有品位……相比較之下,不同色系的搭配特別是對比色的搭配反而顯得特別拙劣和粗糙,那么格格不入,那么扎眼。我錯了嗎?徹底錯了!當初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啊!
原來是這樣:不是我不好,也不是他不夠出色,是我們彼此搭配得不合適!我們是截然不同的色系啊!從此更加心灰意懶。
日子就這么磕磕碰碰地過著,碰得兩顆心都灰溜溜的。那天教研活動,我遇到了以前的老同事,當時因為裝修的事我和老公又鬧得不歡而散,我沒好氣地在電話里和老公說話,得到的是他更惡劣的回聲。
同事恰好也給丈夫打了個電話,我怒氣沖沖地向她抱怨:“看你們說話多好聽,怎么我一跟他說話就生氣呢?”她笑了笑:“這是一個習慣,你得注意改著點,否則就會惡性循環。其實我們以前也是惡語相向,心情不好就都發泄在對方身上,總覺得他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有火不對他發對誰發呢?時間一長竟然成了習慣,兩個人天天生氣。后來我開始克制自己,慢慢好了。兩個人啊,沒有那么正好的,就得互相體諒點讓著點。”
我愣了愣,想想她說得的確有理,我總是抱怨他說話語氣不好,我自己語氣好到哪里呢?我對他的行為有過諒解的時候嗎?當被他誤會的時候,是否心平氣和地解釋過?把一切都歸于性格是不是不負責任?難道就任這種惡劣的狀況持續下去?尤其是第二天看見值了一天班的他因為我們的爭吵嘴角鼓了一個大水泡的時候,我想改變這一切的決心更堅定了。
我決定先從自己做起,他做飯時我會夸他做得好吃,他加班回來我會給他熱一杯牛奶。當對他的做法有意見時我會盡量早說出來,而且盡量用商量的語氣。沒想到這些細微的改變竟然換來了他更多的呼應,他說話也不再惡言惡語,柔和了很多,做一個決定之前也開始征求我的意見,有時還給我來點小驚喜……本來就沒有大矛盾的我們,那些小的疙疙瘩瘩就減去了不少,日子一天天變得光滑起來,像一匹綢緞逐漸有了光澤。
某天我走在街上,發現街上正流行明黃配濃紫,本來很刺眼的對比色,因為穿著的人那張生機勃勃的臉,竟然也很漂亮;還有人大紅配暗綠,也是別有一種鮮明的美。我恍然大悟:每一種顏色有每一種顏色的美,每一種搭配有每一種搭配的特色,若要出彩,關鍵在于穿著的人;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缺點,每一種婚姻有每一種婚姻的不足,若要變得美好,關鍵在于雙方的努力。
完美,其實就在自己的掌心里。
編輯 / 范松齡